第25章 最後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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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箋綠酒!
    “你怎麽了?”尚不知發生了何事的陸綏卿,略顯茫然地看著薑念晚。
    薑念晚倒吸了一口涼氣,又倒吸了一口涼氣,唇瓣哆嗦幾下,才終於顫抖著發出動靜來“青、青扡蟲……剛剛也鑽到我身體裏去了……”
    方才她感覺到手上的刺痛時,第一時間垂眸去看,便瞥見一個青色的小尾巴一扭一扭地擠進了她的手背,瞬間隻餘下一個小小的紅點。
    這一切就仿佛做夢一樣。
    陸綏卿也覺匪夷所思,先前他二人合力將這片地界翻了個底朝天都找不到的蟲子,如今竟自己送上了門來?
    他目光在薑念晚手背上的紅點,和地上的九曲草間打了個轉,總算是想明白了“看來是我體內那隻青扡蟲的同伴歸巢了,卻發現你偷了它的家,幹脆拿你當它的新家了。”
    薑念晚心下委屈,明明偷它們家的是陸綏卿,卻要報複到自己身上來。不過這話她沒抱怨出口,畢竟這一刻,她與陸綏卿已算得上同病相憐。
    四目對視,沉默良久,最後還是陸綏卿打破了這場無言的對峙“你當真沒有法子對付它們?”
    這下薑念晚心底的委屈被引燃了,反詰道“陸綏卿,你懷疑我之前是存心不救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我是不願留下來給你陪葬!你中了無解之毒卻要殺我出氣,憑什麽我不能逃?可我但凡有法子能解了這毒,必然不會袖手旁觀的!而你現在卻覺得我是技藏於心,見死不救?”
    “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擔心你——”情急之下,陸綏卿失了口,旋即將話止住,沉默下來。
    薑念晚心知自己也很快就要如他一般四肢麻痹,動彈不得了,幹脆盤腿坐在地上,與陸綏卿麵對麵,狠狠歎了口氣“罷了。”
    “不管之前你我是如何想彼此的,事到如今八成要一起死在這裏了,何必再為這些無聊的事情吵來吵去。”她突然想通了,也認了。
    陸綏卿比她心態要好得多,睃巡一圈周遭,唇角微揚,語帶嘲謔“陸某這一生殺人無數,人人都咒我不得好死,可我最後一程竟是在這雲白峰青,春池花樹之間,何嚐不是一種逍遙?”
    說到這裏,他話音一頓,目光重新落回到薑念晚的身上,唇角笑意微微漾開“況且黃泉路上,還有個你陪著我,上天待陸某不薄。”
    薑念晚咬了咬唇,氣的麵色微微漲紅“你倒是如願了。”
    知她所指,陸綏卿猶豫了下,還是同她認真解釋“其實我當時隻是嚇你而已,你救不了我,我也絕不會殺你。”
    “那你要怎麽證明此言非假?”
    陸綏卿輕笑出聲“你我都這個境地了,還有撒謊的必要麽?騙個鬼對我又有什麽好處。”
    “說誰是鬼呢,我現在還喘氣呢!”薑念晚一臉晦氣。
    陸綏卿點點頭,複又更正了先前的話“寧欺天下,不欺美人。”
    將“鬼”換作“美人”,這讓薑念晚心情略好了幾分,哪怕是將死之人,到底還是想聽些好話的。
    既然話說清楚,嫌隙解除,薑念晚也不是小氣之人,伸過手去夠陸綏卿的胳膊,“我先幫你診診脈。”
    陸綏卿心裏雖在說別費力氣了,可動作上倒是極為配合,將手遞近些,以方便薑念晚。搭完脈,薑念晚沮喪著臉收回手去,“脈象很亂,忽疏忽密,時起時伏,不可捉摸。我還從未遇見過這樣的脈。”
    陸綏卿卻似早認了命一般並不難過,隻關切地問她“那你現下感覺如何?手腳可有麻痹之感?”
    薑念晚靜下心來,認真感受了一會兒,搖搖頭“許是我不通拳腳的關係,氣血運行較你要慢許多,還未有什麽感覺。”
    雖還沒有症狀突顯,但這話顯然也不能讓人放心,畢竟前路似乎已定,隻在早晚罷了。
    陸綏卿撿起地上那棵九曲草來,仔細看了看“你方才說吃了它能少一些痛苦,可是真的?”
    薑念晚點頭“嗯,九曲草可以鎮痛解麻痹,吃了它你的腿腳興許會好一些。”
    陸綏卿卻笑著拒絕,將草遞向了她“正如你所說我有武功在身,氣血運行快於常人,相信那毒素早已遍布了全身,吃不吃它也沒多大意思了,還是你吃了它吧。”
    薑念晚想了想,接過草從中掰開,遞還一半回去“那一人一半好了。”
    陸綏卿隻將目光凝注著她,卻不肯接。薑念晚抬眼看了看天邊的日頭,語調淒切“再有一個時辰就要日落了。若你走得太早,隻留下我一個人在這山穀裏會害怕……”
    話音落處,整個山穀仿佛都靜止了。
    從沒有任何時候能跟這一刻相比,陸綏卿突然瘋狂地想活!他不畏死,卻畏她害怕。
    他終於接過那半棵九曲草,與她一同吃了下去。
    “薑念晚”,他頭一回如此認真正式地喚她的名字。
    薑念晚狐疑地看著他“怎麽了?”
    “當真就……沒有半點法子了?”
    問這話時,陸綏卿的雙眸暈開細碎的光澤,如水流波,讓人不忍拒絕。可薑念晚不想再拿虛妄的謊言欺騙他,狠下心搖了搖頭。
    她將雙目垂下的同時,緩緩掉下一滴淚來。翦翦輕風拂過,兩頰一片冰涼。
    薑念晚是為陸綏卿難過,也更為自己難過,明明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之前的那些年,她隻是為複仇而活,從來不曾有過任性,也從來不曾有過脾氣,有的隻是謀算與委曲求全。
    她以為她很快就能看到薛家人伏誅,可她自己卻走在了仇人的前麵。
    這讓她如何甘心……
    到了那頭,又如何與親生的爹娘講呢?
    心下思緒紛亂,正漫無邊際地想著這些事情時,一隻溫熱的大手伸過來,在她的粉腮上輕輕揩拭了兩把。
    薑念晚驀地抬頭,迎上對麵人宛若實質的關切,她泛著水光的雙眸仿佛兩片小鏡子,映出陸綏卿深邃的眉眼。
    “你怕嗎?”他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