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修羅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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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箋綠酒!
    在魏念晚未發覺時,蕭譽已立在院中看了她好一會兒。
    尋找她的這些日子裏,蕭譽曾無數次期冀著轉過下一個街角,穿過下一波人群,或是走入某一扇門,就能看到她的身影。
    可如今她就站在門前,他卻莫名有種近鄉情怯之感,遲遲不敢上前。許是太多次夢裏見到她,每次自己一靠近,亦或一將她抱住,她就消失不見。
    每次都是空歡喜一場……
    “殿下?”嚴公公在旁有些替主子著急起來“您不是一直在找魏女傅麽?如今人回來了,您這是……”
    “真的是她麽?”蕭譽不自信地問。
    嚴公公一聽這話便懂了,這是太激動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了!便信誓旦旦道“殿下,那就是魏女傅,魏念晚!”
    說罷,見蕭譽仍不敢確信,嚴公公便一狠心下了死手,抬起手朝著自己的臉蛋子上就抽了一記耳光!
    “啪!”清脆響亮的一聲,加上緊跟著的一聲“哎喲……”,吸引了門前所有人的注意。
    魏念晚也轉過頭來,終於看到了門裏愣愣站著的蕭譽。
    蕭譽與她目光一對上,便身子顫了顫,他甚至感覺自己有些魂不附體,連靈魂都跟著顫了顫。嚴公公在旁絮絮說著“殿下,您瞧,老奴這一巴掌可是實打實的疼進心裏了……要是夢,就算您不醒,老奴也該醒了……”
    蕭譽仍是站在那不動,可眼中的彷徨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驚喜和感動。他眼眶紅紅的,水汽在裏麵匯聚,不知不覺間就有兩行清淚流下……
    嚴公公不由看傻了眼,兩眼驚恐地圓瞪著。
    璟王殿下雖是娘娘所生,卻與娘娘的脾性完全不同,他自小就不愛與人爭鋒,為人善良。可雖是如此,骨子裏卻有一股倔強勁兒,從小到大沒怎麽哭過,成年之後攏共隻掉過一回眼淚,便是親眼看著自己母妃被灌下鴆酒的那一次。
    再然後,便是今日了。
    嚴公公雖一直清楚主子對魏女傅的看重,可今日的反應還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此時的蕭譽,也終於邁開了步子,他一步步向著魏念晚走近,起先還有些怯意,後來便越發堅定,步子也愈發的急切。
    到了隻有三四步的距離時,他直接並作兩步奔上前,一把將平靜望著他的魏念晚擁入了懷中!
    魏念晚震驚,一旁的陸綏卿更是震驚!看來不是他此前胡思亂想得太多,而是想得太少了……
    他下意識便想過去將蕭譽拉開,嚴公公卻眼明腳快,急步跑了過來,並大聲見禮“陸司尊!老奴可算把您給盼來了!董將軍屍骨未寒,可就等著您來給他討個公道呢!”
    嚴公公雖不知魏念晚在上京時的過往,但老狐狸隻通過眼神兒就能看出陸綏卿的心思,是以便將身子擋在蕭譽和魏念晚身前,把陸綏卿自然地隔開,而後恭恭敬敬欠身行禮。
    陸綏卿又不傻,自是看明白他的用意,明裏暗裏都是在提醒自己,此趟來同州隻是為了查明董嬰被害一案。
    雖不喜,但陸綏卿還是收回了邁出去的步子。他的確不應在眾人麵前表現出與魏念晚有什麽故舊,那樣反倒會害了她。
    何況他此行本來就隻有兩樁事,一樁是找到她,一樁是為她洗脫冤屈。
    如今人已找到了,接下來便是抹掉她與董嬰被害一案的關聯。人是他命人殺的,如何才能將線索引向旁人,於他自然也不是什麽太難的事。何況連替罪羊他都已經物色好了。
    再看一眼對麵緊緊相擁的兩個人,陸綏卿還是忍不住暗暗握緊了雙拳。這時心口處無端傳來一陣刺痛,他用手捂住,激起一身冷汗。
    這感覺,就與在上京那次一樣。
    當時巫覡說是他體內的蠱蟲作祟,因著嫉妒而悲傷,從而令他也心口劇痛……
    當時他還半信半疑,此時眼睜睜看著抱在一起久久不肯分開的兩個人,他終於明白巫覡所言非虛了。
    既然不能當著眾人麵前做什麽,便隻有眼不見心不煩,陸綏卿強忍住心口的刺痛,轉頭對趙明權道“煩請趙刺史帶路,我想先去看看董將軍的屍身。”
    趙明權也在這裏待得尷尬,有人給出這麽個脫身理由,自是欣然應允,殷勤地親自為陸綏卿引路。
    裘十三和許衛氣咻咻地交換了個眼神,也跟著自家司尊進了府。嚴公公見狀,便也引著其它人先行離開。
    門前沒了閑雜人等,蕭譽又死死抱著自己不肯放,出於愧疚不敢掙紮的魏念晚終於忍不住提醒他“殿下,先前被這麽多人看著,你怎麽能——”
    “唔——”不等魏念晚將抱怨的話說完,一雙炙熱的唇已覆了過來!令她未說完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魏念晚驚恐地大睜著眼,看著盡在毫厘之距的蕭譽,如同見了鬼!
    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一聲聲的“晚姐姐”喊著她,她有時便真會覺得自己多了個弟弟。她從不曾疑心過蕭譽與自己的親昵,有著男女之間的情誼,可現在……
    魏念晚隻覺腦子裏一片空蒙!眼前朱紅的大門也在轉,蕭譽的臉也在轉,簷角掛著的大紅燈籠也在轉……
    總之什麽都在轉,就是一個天旋地轉!
    她撐著最後一絲清醒,雙手用力抵在蕭譽的胸前,拚命想將他推開!然而這時候的蕭譽跟往常溫潤有禮的樣子判若兩人,他似鬼神,似磐石,任她如何抗拒也絲毫不能將他動搖!
    再說陸綏卿,進了同州刺史府便強忍著鑽心的痛意,隨趙刺史往停放董嬰遺體的房間去。
    事發後,因著要等聖上的示意,沒人敢將董嬰就地下葬,趙明權便隻好移空一間冰窖,將董嬰的屍身停放進去,以保不腐。
    陸綏卿隨他下了冰窖,這冰窖就在府獄水牢的隔牆,常年存放著大塊的湖冰。越往裏走,越是覺得寒意刺骨。
    不過這種冰冷也能麻痹陸綏卿心口處的疼痛,他竟覺感知不那麽明顯了,痛意好似被冰封了一般。
    陸綏卿感覺到一陣輕鬆,想著也許那個讓人生惡的擁抱終於結束了,卻不料這隻是墜入無邊黑暗前的最後一絲回光返照!
    “啊——”突然之間,陸綏卿忍不住痛呼出聲,身體支不住單膝跪在了地上!他隻覺整顆心髒似爆開了一般!
    “陸司尊!”走在前麵的趙刺史聽見聲音回頭便看到陸綏卿難以承受的模樣,趕緊上前去扶人“陸司尊,你這是怎麽了?!”
    “快,快來人,將司尊抬去廂房!快請府醫來診治!”趙刺史手忙腳亂地一陣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