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彩蛋,第二發 五十三 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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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鈞作為第一個上京來投奔的荊南老家來人,得到了信國公李茂的熱烈歡迎,自己這個一直不怎麽受到矚目的次子,現在也開始成為了能讓人倚靠的對象,李茂表示內心裏某一塊地方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如果說李碩是老李家這麽多年來唯一拿的出手的英傑,李蒙是老李家這麽多年來唯一拿得出手的帥哥的話,那李茂和他的兩個堂伯一樣,代表了老李家的正常水平。
可無論水平如何,出身好就是出身好,他投對了胎,最終還是繼承了偌大的信國公府。
李茂的兩個堂伯家,自從富裕了以後,也開始努力讓家中孩子讀書習字,可是就像李茂和李蒙明明小時候都是由他爹啟蒙,也都是極好的先生教導,但李茂就是沒有表現出什麽特別讓人驚豔的地方一樣,老李家兩代除了這個庶子,竟是沒看出還有哪個是讀書的材料。
念了許多年,也就是識字的水平。
所以李茂對這個過了鄉試的侄兒非常好奇,下午匆匆辦完公事,立刻就回了府。
李茂歸府,方氏就讓下人在東園的飲宴廳擺下了晚宴,正式接待這個侄子,由於李鈞並不是嫡子,所以家宴的級別沒有很高,但即使是這樣,李鈞還是感動不已。
待李鈞和李茂見了麵,李鈞問了安,行了禮,收了禮物,入了席,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晚宴的人還是那些人,可是宴已經不是那個宴了。
信國公府的家宴和老太太那裏的常宴是不一樣,李鈞看著幾十個丫頭仆人在宴廳裏伺候,緊張地話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爹說沒錯!真的是有好多下人專門夾菜!真的是隻要張嘴就行了!真的是喝湯的和喝羹的勺子都不一樣!真的是一桌子菜吃不完好浪費!
真的是吃不飽!
李鈞表示很憂傷。
“現在正是年底,南園要整出來還得到明年,隻能委屈你先住在西園了。你兩個弟弟都住在西園,那地方寬敞的很,你們一起住,正好可以熟悉熟悉。西園南邊的微霜堂裏有許多典籍,你可以隨意取閱。”李茂帶著點得意說:“最近家中裏麵的存書又擴了幾倍,現在市麵上能買到的書,書苑五室裏都收集齊了,你可不必再去買書。”
李鈞聽了,興奮萬分,連忙謝過李茂。
李茂又和方氏說道:“你再給李鈞安排四個丫頭,兩個小廝,粗使丫頭和婆子各兩個。”
李茂比照的是公府裏庶子該有的配置。隻是信國公府沒有庶子,兩個少爺都是四個大丫頭,四個二等丫頭,四個小廝,粗使丫頭和婆子各六個的,用上這樣的規格,這還是第一次。
李茂最近因為李銘搬家的事,和方氏有些小別扭,對方氏亦是冷淡了許多,方氏正想找個台階滾下來,聽到這話,馬上笑著應承:“老爺放心,都安排好了,西園裏也收拾出來一間小院,離微霜堂和擎蒼院有些遠,但正因為離著正院遠,非常安靜正適合讀書。”
“夫人做事一向妥當。”心情正好的李茂誇獎了方氏一句。
方氏笑眯眯地,表情慈愛地看這李鈞,“侄兒難得來,自然是要照顧好。”
這原本是賓主盡歡的氛圍,結果李鈞憋了半天,冒了一句:“那個……”
雲夢瑤和兩個孩子立刻關切地看著李鈞。
李鈞說話都能噎死人的本事他們已經領教過了,不知這次又要說些什麽,“叔父,嬸母,能不能隻安排小廝伺候侄兒?侄兒從小就不習慣丫頭近身伺候,如果是要伺候洗漱之類,侄兒自己來就可以了,不需要特別安排丫頭的,”李鈞紅著臉,對著叔叔嬸嬸揖了下去:“侄兒不懂事,先行賠罪。”
“你都已經十九歲了,往日在家裏的時候,難道沒有丫頭伺候嗎?”李茂奇怪地看著李鈞,“梳洗熨燙這些事,小廝笨手笨腳的,怎麽做的好?”
“還請叔父嬸母成全,”李鈞長揖著不肯起身,“並非侄兒不識抬舉,而是隻要一有年輕姑娘碰到侄兒,侄兒就會渾身起怪疹,有時候還會口吃,呼吸困難,我在家中時候,向來是小廝伺候的,侄兒明年就要春闈,此時實在不能生病……”
李茂和方氏都露出了將信將疑的表情,李銘跟李銳覺得有些好笑,偷偷扭過了頭。
雲夢瑤點了點頭,替李鈞做了主:“你既然有這個怪毛病,那就全換了小廝就是了,隻是你已經成年,以後總是要娶妻的,總不能一直不讓姑娘近身吧?依我看等春闈過了,你得趕緊把這個毛病給治好才行。”
李鈞直起身,謝過雲夢瑤。
用完了家宴,雲夢瑤回了持雲院,李鈞也和李銘、李銳一起回到了西園。
下午時,兩個孩子已經帶著李鈞逛過了西園和北園,所以李鈞也大致知道了兩園的情況。
他本來就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隻要有頂淋不著雨,有光能看書,他都甘之如飴,長途跋涉了許久,早已經困頓的不行,匆匆洗漱後倒床就臥。
隻是他這一天見了許多人,又見了許多事,他這個從未離過家的鄉下人難免心中激動,雖然身體上累的不行,精神卻極其亢奮。
他躺在鬆軟溫暖的大床上,想著自己以後會得個功名,哪怕是個芝麻大的小官,可以離開家裏出去獨立,也是好的,當然,如果能把親母也接出去,那就最好了,隻是怕母親不願意離家……
他想到慈善的堂祖母,和藹可親的叔父,以及兩個優秀的堂弟,他們都是好人,並沒有如同嫡母那樣鄙薄自己,自己以後一定要想辦法報答……
將心裏的無限遐想統統壓了下去,一直煎熬到夜深,才漸漸睡去。
擎蒼院裏。
“哥哥,為什麽大堂兄是庶長子?不是正妻沒有娶進門之前,不許有孩子的嗎?”李銘雖然年紀很小,可是對各種世俗人情並不陌生,他生於國公府,規矩是從小就刻到骨子裏的。
“我也不知,聽說這個大堂兄是大堂伯的小妾所生,這小妾是大堂伯從小近身伺候的丫頭,後來又做了通房,怕是大堂伯極喜歡她,所以孩子才留下來了吧。”李銳和李銘一樣,既是嫡子又是獨子,也不能理解為什麽會在嫡妻生子之前生出別的男孩來。
“大堂兄口這麽拙,我都替他著急,怕以後要是為官,得罪人還不自知,”李銘像是個大人那樣歎了口氣,“難怪他家嫡母不喜歡他,要不是我心胸豁達,我也不喜歡他。”
“哪有你這樣自吹自擂的!”李銳敲了弟弟一個爆栗,“那是兄長,我們不可在背後說他的不是,我看他的心是好的,隻是缺乏與人正常的交往,不是說他那嫡母不待見他嗎?那就不可能好好教導他了。”
李銳想到了自己,沒有母親,嬸母不也是不肯好好教導他嗎?
李鈞看起來不像是被妥善照顧的樣子,外衣雖然鮮亮,可是露出來的領子卻有些泛黃顯是舊衣,貼身衣物最能看出照顧的人體不體貼,由小見大,這李鈞在家中的日子過得恐怕不太好。
“他要不是庶長子就好了,不過,話說回來,他要是嫡長子,在家中一定很快活,恐怕也不會來京裏投奔我們了。”李銘說完後,若有所思地頓了一會兒。
“身份不能說明什麽,重要的是心性和立身的根本,”李銳摸著弟弟的頭,“像我們家這樣的人家是極少的,大部分顯貴人家的後院都極其複雜,就像我外祖父家,不也還有一個不是外祖母生的小舅嗎?可是他也成了才,而且和我大舅感情很好,也很疼愛我。嫡母的態度有時候就能決定所有家中所有子嗣的生死和未來,所以說大丈夫娶妻最要慎重,就是如此。我們平日裏往來的那些太學生,有不少也是家中的庶子,因家裏嫡母已經表明了態度不會給他們蒙蔭,他們隻得刻苦讀書,想要憑自己的雙手掙個前程。願意上進,而不是好吃懶做,賴著不起的人,都值得尊敬。”
李銘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李銳也挺可惜李鈞的,可是身份立場決定了他對這位大堂兄也隻能親近,卻不能太過親近,不然以後大堂伯家的嫡子就更難自處了,那樣隻會給這位大堂兄找麻煩。
“吾日弟弟,你要在心中牢記,我們有時候隨便一下,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惡果,有時候甚至是幾代人的悲劇。凡是三思而後行,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才是啊。”
李銳的聲音嘶啞喉嚨瘙癢,說完這番話後,呼吸又開始急促起來,他連忙從隨身的荷包裏取出一枚潤嗓藥丸吞下,又喝了些溫水,這才舒服許多。
“哥哥……”
“嗯?”
“你每天就是在思考這些東西,所以活活把自己的腦袋想瘦了嗎?”李銘淘氣地揪了揪哥哥的辮子,“奶奶說我老是擺出少年老成的樣子,真應該讓奶奶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這才叫少年老成呢。”
李銳的臉不自然地抽了一下。
小笨蛋,對著自己奶奶,當然要表現的越年幼可愛,越招人疼啊!
西園的偏院裏,李鈞已經起了身。
他已經習慣了早起,即使昨日非常勞累睡得也晚,可還是天剛剛亮就自然醒來了。
他起了床,想要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卻發現床尾的衣格上已經放了一件新的錦緞厚棉袍和一件毛皮裘衣,顯然是信國公府裏擔心李鈞的衣服不夠禦寒,派人送了過來的。
李鈞再一看樣式,像是叔父李茂的衣裳,怕是新作的沒那麽快,先拿了叔父的新衣送過來讓他用著。
李鈞下了床,自己穿了衣,外麵的人聽見內臥有動靜,連忙敲了敲門,進了房裏。
兩個十三四歲的小孩,一個捧著水盆,一個拿著毛巾麵脂等物進了屋。
“堂少爺已經起了?下次堂少爺醒了隻要喊一聲就行,我們就在屋外的角房裏候著,”捧著水盆的叫小六,性格活潑,他笑吟吟地說:“堂少爺的書童還在隔壁屋睡著,我叫小虎去叫醒他?”
“不用了,他也辛苦,讓他再睡睡吧,”李鈞用青鹽揩了齒,又洗了臉,坐在銅鏡前自己把頭梳好了,這才扭頭問道:“這錦衣和裘服是哪位長輩早上送來的?”
“是老爺昨晚派人送來的,隻是堂少爺睡下了,就沒叫人叫醒您,早上我給放在床邊的。夫人派人吩咐過了,針線房的下人早上稍晚點會過來給少爺量體裁衣,今年冬天這麽冷,少爺隻穿著一件棉襖怕是會著涼。”
李鈞搖了搖頭,“我從小不怕冷,一件夾襖就能過冬,倒是今年大雪,京裏居然……”
他的話頭突然一頓。
李鈞轉頭問兩個小廝,“堂叔一般什麽時候下朝?”
現在天已經亮了,堂叔已經早朝去了吧。
“今日老爺應該是休沐吧?”小六問小虎,“我們老爺五天一休沐,上次老爺休沐的時候好像是小葉回家那天?”
拿著毛巾的小虎點了點頭。
小六心裏算了一會兒,“嗯,沒錯,今天老爺休沐,應該是在府裏。”
“那你二人陪我去給堂祖母與叔父請個安,”李鈞推開門,“我這人不大記路,你們上前帶路吧。”
“堂少爺,你難道不先用飯嗎?”
“不用了,我怕耽擱正事。”李鈞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
小六和小虎對視一眼,小六搖了搖頭,莫名其妙地聳了聳肩。
“少爺!你還是穿個狐裘吧!外麵可冷了!”兩人見這堂少爺明明叫他們帶路,自己卻走得老遠了,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
小六拿起床尾的裘衣就往外奔。
這少爺,可真是個急性子!
李鈞腳步如飛,隨意朝後擺了擺手,“不用了,我穿那個反倒熱。”
李鈞在兩個小廝的指引下先去持雲院請了安,雲夢瑤此時剛剛起床不久,早飯還沒有端上,見李鈞過來請安,連忙招呼他一起吃早飯,自從兩個小家夥忙起來以後,早上都隻剩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吃飯了。
雲夢瑤盛情邀請,李鈞作為晚輩,當然不能推辭。
隻是他心中有事,吃飯的時候未免神思恍惚,和昨日吃的香甜的樣子截然不同。
“怎麽了?是不是我強人所難了?”雲夢瑤看見李鈞的樣子,覺得和那些小朋友們急著要出去玩的表情很像,“你是不是有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