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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寅時，中（淩晨四點左右）。
    “嗚嗚嗚”的號角之聲，在上黨郡涅縣縣城的野外驟然而起。
    震天的鼓聲隨即響徹烏宇。
    原本安靜的野外，頃刻之間人聲鼎沸，甚囂塵上。
    這次夜襲出動了胡軍八千餘，漢軍半數一千六百人。共計萬人之數。
    各領物資軍備之後，一萬大軍迅速離開營盤向著涅縣縣城摸去。
    鍾榮所在的羊曲四百人分到的軍備乃是一輛連夜拚裝而成的撞車，他們的任務是撞開涅縣南門。
    其餘漢軍多負責推雲梯，頂盾掩護大軍登城。
    距離城池越來越近，城上的稀疏的燈火在來回的遊曳著，顯然守軍也已經被先後驚醒。
    幾名赤著上身的擂鼓士兵用鼓錘更加頻繁的敲動鼓麵。
    “進攻！”
    軍令一下，原本緩行的萬餘大軍或扛長梯或攜大盾，猛然向著城牆撲去。
    人過一萬無邊無沿，從天空俯瞰，涅縣內外的大地上早已變成了火把的海洋。
    此時，無數的火光正如潮水一般飛速向著城頭湧動。
    距離城頭越來越近，城牆上的呼喊喝罵之聲聽得十分真切。
    在盾牌的掩護下，不少士兵已經衝至城下，長梯被接二連三的搭上城頭。舉盾的士兵將梯子牢牢把住，胡兵們迅速向著城頭飛攀。
    箭雨稀疏而下，壘石滾木也紛紛落砸。慘叫在城下響起，前秦大軍開始出現傷亡。
    寅夜襲城，城中燕軍防備不及。除了城頭守軍，許多士卒皆從城內各處向著城頭增援過來。
    鍾榮他們所在的羊曲，正吃力的推著撞車向南門靠近。
    城門已經遙遙在望。
    地上坑窪不平，撞木十分沉重。奮力前推之際還要保持平衡，巨大的撞車一旦傾倒，恐會將自己人給砸死砸傷。
    撞車的左右各有數十根木把手，以供人力驅動。
    鍾榮趁著推車之際抬頭看了一眼城上的情況。
    涅城並不高大，守軍應該也就兩三千人左右。
    前方漢軍舉盾扶梯者眾，長梯剛剛搭好便有胡兵迫不及待的向城上攀登。
    片刻的功夫，驚醒過來的燕軍越來越多迅速的向南城湧來。
    有人已經衝上城頭和燕軍廝殺一處，但立足未穩，多數人一個照麵便已身受數創慘嚎著跌落城下。
    “快推！都給老子使勁。”
    羊曲的司馬連連向著眾人呼喝，隻恨不得將巨大的撞車瞬移到南門前方。
    地勢逐漸平坦起來，撞車在羊曲的奮力推動下正逐漸朝著南門靠攏。
    借著無數的火把亮光，城上的守軍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對城門有些巨大威脅的攻城器。
    急促的鮮卑語在城門樓上嚷嚷著，附近的燕軍在主將的喝令下紛紛朝著南門上方的城牆處聚集。
    “頂盾，繼續推！”
    “快！”
    羌人司馬吼聲連連，抬腿便給了一個不知所措的士兵一腳。
    沒有推動撞車的羊曲士兵，這才紛紛舉起盾牌去抵擋將要砸落向己方的壘石與箭支。
    進入城前範圍，壘石滾木當頭而下。
    慘叫聲在鍾榮的周圍不停響起，盾牌隻能擋住箭矢，承載著慣性的壘石滾木落下之際瞬間便將舉盾之人的手臂砸的骨斷筋折。
    有人栽倒在地上哀嚎不休，很快又有箭支與拋砸之物落下，無情屠戮著他們的生命。
    “快給老子使勁撞！你們這群慫包沒吃飯嗎？”
    撞車已經來到南門正前，眾人合力將吊在車上的撞木向後抬升，然後瞬間放下。
    “砰”的一聲驚天巨響。
    仿佛不止城門，就連整個城牆和大地也在晃動。
    涅縣不過小城，如何經受的住如此攻城車的撞擊？
    城牆的燕軍更加急切，他們嘰裏呱啦的咒罵著，紛紛舉起各種石塊木頭一股腦的向著城下狠砸。
    後邊的一人被落石將腦袋也砸進胸腔裏，眼見又是一塊大石落下，鍾榮連忙拉著身前的任青衣向側方躲閃，大石堪堪落在兩人腳邊。
    “小心！”
    斛律忠舉盾靠了過來，替兩人擋住頭頂射來的箭矢。
    一眼望去。短短片刻之間，羊曲四百人便已死傷近四分之一。
    這便是戰爭，生命不過是一個數字罷了！
    “快點！繼續撞門。把門給老子撞開！”
    見手下傷亡慘重，在一旁指揮的司馬聲嘶力竭的怒吼。
    顧不得彼此之間的眼神交流，三人再度回到車前配合著眾人奮力驅動撞木。
    鼓聲隆隆！
    城牆狹隘，伴隨著燕軍的不斷投入，城上的激戰僵持不下。
    迎合著鼓點的節奏和號子聲，巨大的撞木第四次向後抬升，而後猛的撞擊在木製的城門上。
    “轟”的一聲驚天巨響！
    涅城南門被撞的四分五裂，鍾榮這才發現城門後方已經有一隊燕軍枕戈以待。
    後方等待破門的秦軍見門洞大開，皆蜂擁而來迎向了城門處的燕軍。
    兩軍在城門洞展開了亡命搏殺。
    窄小的門洞，刀劈矛刺，你來我往不死不休。頃刻之間屍體便已鋪陳滿地。
    簡單的休整了片刻，鍾榮他們也投入到城門洞裏的廝殺中。
    各人的搏殺之技在這片宛如人間地獄的門洞裏毫無用武之地，隻憑著本能用手裏的武器朝對方招呼過去。
    寅時已過，天際漸明。
    燕國守軍畢竟人少，秦軍突襲而來未能及時作出太多有效的防禦。
    蟻附上城的士兵漸漸站穩腳跟，門洞裏的戰鬥也將近尾聲。
    避開對麵刺來的兩矛，鍾榮欺身上前再斬兩人，手背一直到肘皆被鮮血染紅。
    他終於看到了涅城的全貌，黃土壘成的低矮民居和並不寬敞的街道，燕國的旗幟還在城中心的高樓上飄蕩。
    門洞處的燕軍已被殺透，羊曲司馬讚賞的看了鍾榮一眼，想不到漢人中也並非沒有勇士。
    石損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沾染的鮮血，他咧開大嘴一張醜臉駭人無比。
    “司馬我們趕快殺去城主府吧！讓那群氐人龜兒子撈不著油水。”
    “嗯！”
    司馬點了點頭，轉身對眾人說道：“都跟我去城主府，搶他娘的！”
    守城的是燕國嫡係慕容氏，城雖已破，燕軍卻頑強無比，依靠著街道和前秦軍隊巷戰。
    民居中的百姓躲在屋內瑟瑟發抖，誰也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會是什麽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