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鷹擊長空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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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陽縣距離鄴城不過四十五裏,步兵緩行亦可朝發夕至。
    鍾榮日出從安陽出發,一路隱蔽行軍走走停停,申時初(下午3點左右)便至鄴城郊外,所部已有五千五百餘人。
    除了麾下四千七八百人外,還有斥候營一曲四百人,剩下的皆是攻取安陽後窮困潦倒衣食無著而跑來從軍之人。
    這些前來投軍者多為漢人,見鍾榮破城之後對城內秋毫無犯,又迫於生計紛紛來投,共有千人之多。
    鍾榮升官之後平原軍調為前軍,五千人還未滿員正可吸納一些人手,但襲擊燕軍輜重營與安陽兩戰繳獲並不多,馬匹隻有三百多不足千人之數,鍾榮便讓那些騎術相對不錯的先隨軍奔襲鄴城,其餘人則隨後步行趕來。
    此時不宜分兵,兼之安陽城小,也就沒有留兵駐紮的必要。
    暖陽高懸,大軍在距離鄴城十多裏外的一處隱蔽山凹裏休整。
    鍾榮站在崖邊居高的山石上,隱約能看到遠處鄴城的輪廓。
    鄴城,是曹魏、後趙、冉魏、燕國,以及後來的東魏、北齊之都城。其為中國古代都城建造的典範,曆史悠久。此時的鄴城無疑是能媲美長安、建康兩座雄城的存在,就連洛陽、太原也遠遠不能與之比肩。
    因鄴城靠近漳水又被百姓稱為臨漳,位於後世河北邯鄲市臨漳縣。
    公元前658年,春秋五霸之首齊桓公首築鄴城,並作為他稱霸中原的戰略之地營建,鄴城逐漸興起。一代廉吏西門豹曾為鄴城縣令,革除陋習,興修水利,大力發展農業生產,使鄴城很快成為繁榮富庶易守難攻的戰略要地。
    東漢末年,曹操定都鄴城依靠漳水,霸業始興、築銅雀三台,為曹魏建立奠定基業。
    但鄴城很快就會衰敗。公元577年,北周滅北齊,改鄴為相州治所,鄴城從國都降到州。隨後,相州總管尉遲迥從鄴起兵反對外戚楊堅擅政,但告失敗。鄴城為都多年,民風彪悍,城池堅固,楊堅擔心故都鄴城再起叛亂,下令把所有鄴城百姓連同相州、魏郡、鄴縣三級治所一律南遷至安陽,並下令徹底摧毀鄴城。
    至此,宮殿拆除,城牆推毀,漳河泛濫,一代名都鄴城成為廢墟,逐漸消失於曆史長河中。
    山間秋風將鍾榮頭頂的盔櫻吹的左右招搖,腳下漳水滔滔東奔大海而去,登高而望遠,不由感慨良多。
    滾滾漳河東逝水,幾度波折與沉浮,在這漳水之畔多少英雄豪傑先後崛起,然而百年之後亦化作黃土一堆,最終隻在史書中留下寥寥數語而已。
    而他鍾榮呢?史書中能留名否?
    將目光看向遠處的繁華與喧囂,此鄴城便是他真正的命運之戰了!
    勝,則收複中原指日可待!
    敗,則反骨罵名,萬人唾棄!
    “王猛啊!王猛。你還真是輕微算計便將我逼入進退兩難的絕境。”
    雪鷹太平正在空中歡快的翱翔,似乎察覺到主人心中惆悵,它清鳴一聲向鍾榮肩膀落來。
    但鍾榮並未如往常那樣去捋它頭頂的順滑絨毛,於是它再度振翅向林中飛掠而去。
    抬頭遙望北方。
    雁門!他兩世的家鄉,還在北方淪陷於拓跋鮮卑之手。
    白登山下那些同伴的荒土墳塋是否已經覆滿了落葉,黃花漫山?
    鍾家堡的眾人此刻又在做什麽呢?是看著穀物滿倉喜笑顏開,還是收成寥寥望天興歎?
    那個身受重傷,掉入河中的小小少年,他…還活著嗎?
    還有這山河破碎、胡窺中原的場景,難道要指望著才七歲的劉裕嗎?
    他搖了搖頭。
    劉裕從軍太晚,其死後北府兵迅速凋零,劉宋皇室也相繼開始了荒淫殘暴的統治之路,不過延續59年罷了,天下四分五裂的格局依然沒有改變。
    刁熊杵刀侍立一旁,自是看不懂鍾榮內心的天人交戰。
    斛律老頭也破天荒的沒有發言,許是想激發他的潛力。
    此行,沒有補給,更無援兵。別說戰敗,恐怕稍有失利兩胡士兵便會立即星散。
    屆時,憑他的八百平原軍和入伍不到一天的新卒,隻會被困死在燕地,不等秦國正麵打敗燕軍,他們將率先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鍾榮淩厲了目光。
    “投之亡地,然後…存!”
    “置於死地,而後…生!”
    太平又飛了回來,擒著一枚果實在他麵前撲扇著翅膀。
    鍾榮取下果實,像是蘋果一類的果子。放在手心裏擦了擦,一口咬下。
    銘心的酸澀浸入味蕾,他卻甘之若飴。
    扔掉啃的幹淨的果核,鍾榮扶刀向林中走去。
    見主將過來,平原軍士兵立刻站起身來。這八百人都是從太原中都時便跟隨他的老兄弟了。
    石損與禿發水利幹帶領的羯族與匈奴士兵也迫於壓力不由自主的相繼起立。
    就連那些昨夜入伍的新兵們也努力站直了自己的身體。
    原本飲水用飯吵吵嚷嚷的山林內,鴉雀無聲。
    鍾榮想看清每一個士兵的表情,平原軍臉上的期待,兩胡士兵或帶貪婪或作無畏生死,還有哪些新兵們對於活下去的渴望。
    “兄弟們,我們所在已是中原,前方便是燕都鄴城。”
    “城裏不過守軍五千,燕國士兵的熊樣你們也都看到了,我們一路辛苦來到此地,難道要放任這唾手可得的大功給後方那些丘八們嗎?”
    沒有人回答,林中依稀落針可聞。
    “這將會是一場苦戰!現在,怕死的就轉身離去,本將不會怪他。”
    “但如留下來,吾……誓與他同甘苦共患難,戰時若退兵法從之!”
    “可有人怕?”
    依舊無人出言,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等別人先行離開自己才好脫身,又似乎隻是想看看誰是那種臨陣退縮的孬種。
    鍾榮亦環視左右,隻是手扶佩刀才能壓抑住破天荒有些微顫的手臂。
    “好!”
    “我鍾榮果然沒有看錯你們。”
    他伸手指向繳獲來的燕軍盔甲。
    “現在,我需要八百名陷陣死士。”
    “生,等攻陷鄴城,三倍賞賜!”
    “死,汝之妻子父母,本將奉養之!”
    鍾榮猛然提高了音調,喝問道:
    “何人敢死?”
    ………
    “我敢!”
    一衣衫襤褸的新兵,振臂高呼。他身體枯瘦,臉上稚嫩,不過十六七歲。
    “我亦敢!”一名羯人士兵不甘其後,大咧咧的走上前來。
    “還有我。”聲音此起彼伏。
    片刻八百套燕軍盔甲皆穿戴完畢,那些新兵也有了士兵替換下來的衣甲。
    目光如炬,鍾榮高舉利刃。
    “踏破鄴城,收複中原!”
    “踏破鄴城……”
    “收複中原!”
    呼應的聲浪,驚的林中鳥獸四散。
    鍾榮戴上頭盔牽起戰馬,決然從山道而下。
    秋風徐來,向他們無聲的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