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鷹擊長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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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鄴城城門雖然寬闊,但也容不下八百人同時進入。
    戰鬥一觸而發,兩軍在門洞內展開亡命廝殺,利器入肉的聲音和士兵死前發出的慘叫與哀嚎,讓那些還沒反應過來的民眾連滾帶爬的向四方逃散。
    秦軍一時難以掌控城門,這便給了燕軍機會,城上的數百守軍舉起弓弩立刻在城頭向著下方還未進入門洞的秦軍發射箭矢。
    八百陷陣死士,有三分之二的人難以越過前方兩軍力戰而擁堵不堪的門洞,他們瞬間便成了城頭士兵的靶子,一輪箭矢下來不少人中箭倒地。
    張標用圓盾替旁邊一名士兵擋住迎麵射來的利箭,同時對左右高聲大喊:“用馬匹作掩護,隻要奪取城門,鄴城便是我們的!”
    戰馬在這個時代遠比人命要金貴的多,一戶貧困人家的性命加在一起也不如一匹戰馬值錢。但鍾榮並不在乎這些,馬沒了可以再養再去搶,這些士兵才是他真正的財富。
    秦軍的陷陣死士借著戰馬掩護不斷向城門衝去,守門的一校燕軍也紛紛從城門後方湧來。
    寬逾兩丈的門道,雙方的士兵越聚越多,許多燕軍被軍官召集過來,臉上尤帶著茫然與慌張。
    雖然將奪門的秦軍堵在門道內,但一個問題在所有人的腦海中不斷縈繞,那就是……秦軍為何會突然來到鄴城,前方的大軍難道戰敗了嗎?
    但軍官的陣陣呼喝與前方如狼似虎欲奪門而入的秦軍,不會給他們思考這些的時間。
    整個門道內兩軍的武器拚命朝對方身體招呼過去,人命便如割草一般隕落,屍體隨處可見,一灘灘鮮血逐漸匯集。
    見秦軍的步伐正在一點點的向前推進,已經越過城門將整個門道的大半占據。
    燕軍的一名軍司馬(四百人主)對手下屯長大吼道:“快去落千斤閘!”
    屯長想也未想,帶了十幾人向門道一側的耳室鑽去。
    千斤閘,作為保護城門最後也是最堅固的一道防線,可以有效的阻擋敵人攻破城門,一旦落下就連撞木擂車也難以將其撞開。
    大多數的千斤閘,一般都是包裹著一層厚鐵皮的實木閘門,豈止千鈞之力。
    當然也有全鐵或是全銅的閘門,但驅動所需的人力太多且操作台隻能設立在城頭上。一旦日久,其配件在日曬雨淋下很容易發生腐朽,維修困難。
    所以後來的雄城一般都使用極為堅硬的木材,外覆一層厚鐵皮,其操作間則設於門樓下方。
    伴隨著沉重的絞盤轉動,如鐵鏽般機栝碰撞之聲隱約可聞。
    城門靠前的凹槽內,鐵皮與城磚摩擦的聲響尤為刺耳。
    “敵人在落千斤閘!”
    所有人都明白一旦千斤閘落下,他們此行便宣告失敗。
    但那刺耳的聲音並未隨著秦軍的驚慌而停止,仿佛死神與絕望的腳步,正一點點向他們逼近。
    張標被擠在人群中間進退不得,絕望之下他將手中的兵器一扔。
    “扛住千斤閘……”
    驟聞西門之變,鄴城的守軍一定正在飛速趕來,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已有數名漢人舉手向閘門托去,附近的兩胡士兵卻遲疑了。
    這鄴城如此雄偉,他們區區五六千人,如何拿下?
    緩緩落入手中的重量又何止千斤,將幾名漢兵的身體向下方壓去,但他們卻狂吼著利用肩膀與身體的力量硬生生承住了頭頂的巨力。
    這是何種意誌?
    就連屢經戰陣的兩胡士兵,也被震在原地。
    有人忍不住搶上前去,幫忙扛起閘門。
    第二人,第三人,無數人!
    兩胡士兵不再猶豫紛紛靠近過去,此刻再沒有胡漢之分,他們雙手高舉,死死扛住這千鈞之力。
    舉手的人越來越多,這力量平分到每一個人的手上,已不再那麽恐怖。
    有人居然大笑起來,昔日的渾渾噩噩,當兵隻為討生活,亦曾殺人如屠豬狗,但在這裏他們看到了一種別樣的東西,縱然大字不識一個的他們並不知道那是什麽。
    但昔日的滿腔熱血,不再愁知己了!
    縱觀這城門洞裏,遍地皆為浴血同袍!
    戰意狂湧,身後那些本有退意的士兵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越過他們向城道裏殺去。
    進入門道便意味著再無退路,破六韓拔離已不知道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身上的衣甲盡為鮮血所染。
    瞥了一眼後方死死扛住千斤閘的同伴,他對附近幾人大吼:“跟我去耳室!”
    遷入中原日久,大多數語言早被淡忘,縱然他的漢語仍有些蹩腳,附近的秦軍依然聽得清楚。
    十多人毫不猶豫,隨他一同向前,連殺數人之後終於接近門道口的耳室。
    破風聲傳來,破六韓拔離瞬間彎腰,室內刺來的利刃刺入身後一人的腦袋,他大罵著一刀揮出將那名燕軍抹了脖子。
    正欲深入,耳室內的燕軍紛紛衝來,雙方在門口瘋狂對刺,奪門之戰已進入白熱化階段。
    小小少年亦在其中,寬大的皮甲上同樣染著鮮血,敵人的、當然還有他的。
    無數慘叫與痛苦的嘶吼在耳邊回蕩,他隻麻木的不斷用手裏刀的向前方的燕軍捅過去。
    腰間傳來一陣刺痛,仿佛昔日在田地間捕蛇時被咬了一口。
    意識漸漸模糊。
    “悶娃子……”是母親溫柔的聲音。
    抬頭看去,在安陽郊外的田舍。簡陋的破茅草房子並不能遮風擋雨,每逢入冬,他們一家便如渡劫一般,這些年來沒被凍死還真是奇跡。
    此次秦燕戰爭,屋裏的糧食被征去大半,連年戰亂,地裏的收成很少,郊外的幾處樹林能吃的東西早被附近村民們摸光了。
    悶娃子似乎看到了母親那枯瘦的臉,她身後的畫麵扭曲無比,蹲在那裏努力刨著泥土,想尋找一些可以果腹之物。
    三十多歲的女子卻鬢已霜白,兩頰的骨茬依稀可見,妹妹就在不遠處時而發出餓了幾天的號啕哭聲。
    “不!”
    “我要活下去!”
    “帶著食物與財貨回去,讓母親和妹妹不再……挨餓!”
    那深入骨髓的痛楚並不算什麽,失敗了好幾次骨瘦如柴的少年終於站起身來,深陷的眼窩裏驟然暴發出擇人而噬的凶光,手裏的刀再度朝前方之敵狠狠地捅去。
    “悶娃子……”
    田舍旁,母親伸出枯瘦的手臂,卻終是沒有阻止他離開的步伐。
    “阿兄,你什麽時候回來呢?”妹妹臨別的話語猶在耳邊。
    他緊握刀柄步步向前,一如當初離家從軍時的決然。室內的敵人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