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嚇破了膽，死死抓住陳元禮的衣襟，任憑婆子們怎麽掐，都不肯鬆開手。
    “姑爺，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救救我……”
    陳元禮原本堅硬的麵容，鬆動了幾分，似乎被這句話觸動到了。
    他突然握住周姨娘的手腕，不讓婆子將她帶走。
    “嶽母大人，阿顏腹中懷有我的骨肉，能不能……”
    “我綰兒若落了胎，你以為周氏肚子裏那個就能好好的？”孟夫人冷漠地看著陳元禮，“元禮，你日後還會有很多孩子，綰兒隻有一個。”
    孟綰隻有一個。
    孟家也隻有一個。
    你陳元禮是選擇懷了孕妾室，還是選孟家這座靠山？
    陳元禮聽懂了言外之意，臉色頓時慘白無比。
    他怎麽可能放棄孟家？
    未來考取功名，還要孟家用錢財替他鋪路呢！
    思及此，陳元禮倏地鬆開了手。
    周姨娘眼底的喜悅還未來得及綻放，就一點點熄滅了去。
    她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定定看著陳元禮，像是第一天認識這個男人一般。
    “你連自己的親骨肉都不要嗎？你念的什麽聖賢書？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連禽獸都不如！”
    周姨娘破口大罵，手上力道之大，直接將陳元禮的衣襟給撕裂開來。
    她看著被撕碎的布條，愈發心灰意冷，竟然鬆開手，任由婆子壓著她往外走。
    陳元禮沒料到向來溫婉可人的周姨娘，嘴皮子居然這般利索。
    他不安地掃了不遠處的大夫一眼，生怕今日發生的事情會傳揚出去，有損他的名聲。
    婆子們見周姨娘死了心，也鬆了口氣，放鬆警惕。
    誰知，在經過沈嬌嬌跟前時，周姨娘居然再次掙脫了婆子們的束縛，撲到沈嬌嬌腳邊。
    “大小姐！求您救我！”
    大小姐待人寬厚，定會出手相救。
    沈嬌嬌膽戰心驚地看著這一幕。
    這樣撲下來，真的不會動了胎氣嗎？
    婆子們見周姨娘又要惹事，登時氣得火冒三丈，再度湧了過來，將周姨娘團團圍住。
    沈嬌嬌同樣也被包圍在中央。
    “大小姐，救我！我沒有推二小姐，是二小姐騙人！”
    周姨娘苦苦哀求她，卻不敢伸手扒拉她的衣裙和鞋褲。
    眼看著婆子的大手再次揪住周姨娘的衣衫，將人往外拖，沈嬌嬌於心不忍，還是開口了。
    “慢著。”
    聲音輕柔，在嘈雜的環境中卻十分清晰。
    婆子們動作一頓，紛紛扭頭看向孟夫人，等主子示意。
    孟夫人眸色一沉，冷聲質問。
    “沈嬌嬌，你要護著這個害了綰兒的凶手嗎？”
    “義母多慮了，若周姨娘害了綰兒，我第一個不饒她，隻是……”她頓了頓，麵上浮現出恰到好處的疑惑，“我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孟夫人冷哼一聲，“哼！你與周氏向來交好，自然向著她，你心裏哪還有綰兒這個妹妹的位置？”
    她板起臉，“若計較起來，倒是綰兒三番四次為難我……”
    “沈嬌嬌！”孟夫人怒極，拔高聲音打斷她的話，“我現在與你說這些了嗎？！”
    沈嬌嬌絲毫不被孟夫人影響，反倒冷靜點了下頭，“那好，那便就事論事。”
    “第一，周姨娘的證詞是她見到孟綰即將摔倒，她扶住了孟綰，後麵是孟綰主動鬆開的。
    “第二，陳元禮的證詞是看到周姨娘推開孟綰，顯然陳元禮當時不在旁邊，不然他自己就能將人接住。
    “也就是說，此事屬於雙方各執一詞。義母為何相信一個站在遠處的旁觀者，也不信當事人呢？”
    幹脆利落的兩點，直接將最初的矛盾擺到了明麵上。
    沈嬌嬌似笑非笑地看向陳元禮，“元禮，明明你們三人一起飯後散步，你怎麽獨自跑那麽遠？”
    “我……”陳元禮張了張嘴，正要解釋，卻被沈嬌嬌打斷。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孟綰還躺在床榻上人事不省，此刻義母不該先全力救治她嗎？為何跑出來追究責任了？”
    孟夫人翻了個白眼，“你在這第一第二第三的混淆視聽，到底是何居心？”
    “義母隻需要回答問題即可。”
    “我的女兒被人害了，我還不能發火？真是豈有此理！”
    沈嬌嬌據理力爭“你都沒問過孟綰，為何一定是周姨娘害了她呢？”
    “沈嬌嬌！”孟夫人又氣又怒。
    尤其是這個向來恭順的義女，此刻居然敢頂撞她！
    沈嬌嬌‘嗯’了一聲，提議道“不如我們進去問問綰兒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吧？”
    難怪魏嵐整日懟天懟地懟空氣，像個刺蝟一般豎起渾身的刺，原來竟是這麽舒坦的事情。
    她從未像今日這般暢快過。
    從前她尊敬長輩，像對待親娘般對待義母，換來的卻是義母的一次次嫌棄與憎惡。
    此刻她對義母再無任何期待。
    “不行！”孟夫人連連搖頭，“綰兒此刻處於危急關頭，大夫正在全力救治，你進去做什麽？”
    一直站在角落的男人，突然抬腳朝沈嬌嬌走過去。
    婆子們見到他，立即讓開來。
    孟琿輕而易舉地走到沈嬌嬌身邊，與她並肩而立。
    “阿琿？”孟夫人皺眉。
    男人掀唇一笑，“我認得一個婦科聖手，方才已經派人去請了。”
    說完，無奈低頭，看著沈嬌嬌。
    “你進去做什麽？不嫌晦氣？大夫很快就到，你就別進去了。”
    看似打圓場，實則偏幫沈嬌嬌。
    “這怎麽好勞煩呢？裏頭已經有大夫在救治了……”孟夫人憤怒的麵具下出現了一道裂痕，語氣添了幾分慌張。
    “您是說回春堂的大夫？”沈嬌嬌皺起眉頭，“義母你可別被騙了，回春堂的大夫不懂女科的！”
    “大、大夫醫術高超，已經遏製住病情惡化了，說不定很快就有好轉，不必請什麽婦科聖手。”
    說著，孟夫人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睛一亮，又繼續往下說。
    “況且綰兒的身子哪能讓這麽多人看去？”
    沈嬌嬌被這話給逗笑了。
    這麽蹩腳的理由，虧義母想得出來。
    “醫者仁心，在他們眼中哪有什麽男女之分？再說了，婦科聖手才是對症的，對綰兒好著呢。”
    若孟綰真出事了，義母怎麽會拒絕大夫救治？
    其中一定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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