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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孤雲終負約
    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渾身鮮血淋漓，我和錦天都嚇得手足無措，他說，“姑姑，還是趕緊扔出去吧，咱們倆本來就不招人待見，若是再被族中長老知道私自收留山下之人，還不把咱們趕下山！”
    他說的沒錯，我們倆從來都是不招人待見的，因為我的父母與他的父母都是因悄悄下山才鬧出了不小的事情，所以族中的人都很不喜歡我們，叫我們災星。
    至於為何連下山都要悄悄的，那是因為我們狐族在上古的時候曾與昆侖十二天為敵，現在人家得了天下，我們當然得夾起尾巴做人。再加上萬年來族中除了霏兒仙後一個碧眼九尾金玉狐，再沒其他，狐族也早沒了原來的萬妖之首的威風。
    唉，到底是救還是不救呢？我犯了難，算了，好歹是條人命，我便化去了五百年的修為為他療傷。
    錦天知道後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氣呼呼的罵我愚笨！三四天都和我說一句話。
    其實現在想想我也是真笨，怎麽會傻得為了一張絕世的容顏丟了五百年的修為呢？貪吃又好色，真是我的軟肋。
    可我不後悔，因為從將他救活的那一天起我的世界就變了顏色，天上有了五彩祥雲，樹也比以往挺拔許多，連錦天那張動不動就惹我生氣的臉也讓人看了心疼。
    因為第一次有一個人，那樣寸步不離的守候在我床邊生怕我出了什麽事一樣，好似沒了我他便活不成一般，不論何時都睜著眼，他都看著我，像看著從未見過的珍寶稀罕。
    “姑娘，你醒了......”
    “你一直在這裏嗎？”被這樣好看的男子盯著，隻覺有些耳根發燙。
    “是，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我很擔心！”擔心？怎麽從他嘴裏說出來味道都不一樣了，讓我心底發甜發膩。
    “快別看我了！好像我臉上有什麽奇怪的東西！”也不知怎麽忽然渾身熱的不自在，我本來就體寒，散去了五百年的修為更應該是冷的如墜冰窟才是，怎麽反倒熱起來了？
    “姑娘你很美！”他玉白的麵頰上也多出了一抹不自在的紅，笑的嘴角發抖，又囁嚅一句，“以前沒人說過嗎？”
    以前當然有人說過，說的人就在他身後，扶著腮像是快酸掉了大牙，我們天狐一旦修成了人形自然好看比清宵天的神鳥還有姿色，隨便挑一個放在人間都是明豔不可方物的好模樣。隻是看慣了那些高傲的狐族男子，這樣一個山下來的人卻好似一縷清泉般讓人舒服。既沒有眼高於頂傲氣，也沒有俗媚的皮囊，那無微不至的卑躬屈膝與不迎世人俊美的臉，真叫人沉醉。
    隻可惜這樣讓人沉醉的男子到底也沒有堅守過那天。
    那天，剛為良妃渡了五百年的修為，還沒顧得上站起來，門就已經被龍章急急忙忙的踹開。人就這樣無情的從我身邊走過，好似我就像空氣一般稀薄的毫無存在感，隻看見他熱切的走到床邊，將良妃攬入懷中噓寒問暖，那目光在她身上分毫不肯離開半寸。
    我顫抖的站起身，孤零零的被錦天扶住，我們姑侄二人就這樣走到了門外，沒有多一句的關心，也沒有多一句的詢問，就連做做樣子的人都沒有！
    苦苦與病榻纏綿了半月有餘，卻聽聞院子裏的太監說：“這次良妃娘娘懷上龍種，陛下龍顏大悅，說要親自操持娘娘的壽辰，到時候還會為她擂一段拿手的羯鼓！”
    最是無情帝王家，誰讓我被那樣的麵容與溫情迷惑了呢？怪不得旁人的。
    聽了我一聲歎氣，龍章神色有些不耐，“你非要去孤嵐山，我不攔，可別死在那裏才是！”
    對於這樣的惡毒，我早就習慣了，何必惡語相向呢？
    “既然良妃娘娘的孩子保住了，臣妾想必也該功成身退了吧！”
    我不想再和他這樣耗著了，耗到油盡燈枯又有什麽意義？他今天來這裏，無非也就是想說自己與別的女人懷上了孩子，那份喜悅與成就，我給不了他。
    因為是天狐，是妖，沒法為他生育的。
    雖然我二人都有些遺憾，但等過了幾年後，他娶了現在的皇後，這份遺憾就越來越稀薄了，與他來我宮中的次數一般多吧。
    皇後不是一般人，是西邊羽國的公主，身份地位與我一比簡直判若雲泥。他向我解釋了很久，無非是，“國不可無儲。儲君就是國家的基石！”“西麵羽國乃是孤嵐之腹，兩國交好才能長治久安！”
    我是天狐，來了山下這麽久，多少也明白其中的利害，何況他是堂堂一國天子怎麽可能隻有我一個嬪妃？他屬於孤嵐國，不屬於我。這是我後來才頓悟的！
    而真正讓我不吵不鬧的，卻還是一句讓人想想就發笑的話，“紅霞，我此生隻你一人，即便後宮佳麗千千萬，我的眼裏也隻會有你一人！”這麽假的話我也不知道是怎麽相信的，當時就沒了哭鬧，靜靜地依偎在他懷中，好似回到了從前。
    讓我略微慶幸的是他還算兌現了承諾，自從皇後過門，除了祭祀這等大禮外，二人幾乎沒有單獨呆過一晚，可誰又知道這轉眼間我就成了第二個皇後，真是應了那句老話，“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
    真正轉到我跟前的時候已經是淑妃進宮了吧，隻承了一夜的玉露便懷上了龍種，連多年侍奉皇上的老太醫都嘖嘖稱奇。我冷眼看著當然明白，用了這樣厲害的媚藥，就是一個得道高僧也抵受不住。
    不過我不怪她，畢竟龍章不能沒有孩子，他的江山不能後繼無人。
    可惜懷胎十月，淑妃還是沒能生下龍嗣，因為被媚藥傷及了根骨，胎兒在沒成型前就染了病。龍章傷心的再也沒有去過淑妃那裏，好巧不巧這個曾風光一時的女人成了第三個皇後。
    “你又在笑什麽？”我猛然回過神，恍惚間也不知道腦子裏飄過了什麽景象，龍章擺擺手示意周圍的人都下去，等到宮門關上，他才肯接近我，“宸妃，我聽說隻要你肯，便能化去修為成為人，到時候也能為我生兒育女是不是？”
    他真是無所不知，世人都說人妖殊途，卻不知道妖是可以化去一身修為，舍去原形成為人的。用千年的修為換幾十年的壽命，這樣的買賣實在是便宜到家了。
    我無力的搖搖頭，笑的慘淡，實在不忍心讓他難堪，可還是說出口，“是有這麽個法子，隻是臣妾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