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拳，軍靴，打臉……蘇午！
    影幕退散，蘇曉充斥著暴怒的眼睛驟然睜開，和麵前那個怒不可遏的壯碩老人對上了眼。
    瞬間，雙方都在彼此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絲懵逼。
    隨即，蘇曉關注到了對方手上抄起來的軍靴，登時臉皮一抽，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帥臉。
    嗯，有衝洗的痕跡，但印痕還是能夠摸出來……
    還是那句話，蘇午這個扚人，可真忒麽該死啊！
    “你是誰？米狄邇·懷特那個混賬小子呢？”
    “……我叫白夜，是那坨東西的……與他是半敵對半共存關係。”
    這咬牙切齒的聲音，讓卡普無形中就信了三分。
    “您是海軍中將，卡普先生吧，久仰大名。您的家鄉，挺具有別致的美。”
    無怪曉哥此時敬語都用上了，委實是眼下情形實在是大事不妙。
    蘇午那個王八蛋也不知道說了啥，給這老頭撩撥得滿肚子火氣。
    那個被卡普抄在手裏的軍靴充斥著威脅之意，就差把“我勸你好好組織語言”這幾個字刻在上邊兒了。
    這種情況下，適當放低音量，當屬明智之選；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所為。
    嗯，蘇午教的。
    然而，目前的情況卻是弄巧成拙，以至於卡普老頭不講武德，右手的軍靴舉高高吸引注意。
    左手突然就是一記鐵拳，直愣愣地朝蘇曉的臉上招呼。
    快，好快！
    但，沒之前快。
    鏘！金鐵之聲鳴響，蘇曉右手拔刀出鞘，重心下沉，腰部發力，對那隻隱約閃爍著黝黑的鐵拳嚐試性進行了一次格擋。
    碰撞瞬間，巨力傳來，蘇曉瞳孔一縮，左手迅速抵住刀背；同時右腿輕提朝後，跨步姿態支撐。
    嘭，空氣的轟鳴聲隱約傳響，鞋子劃開泥土，留下一小段痕跡；後跟處的泥土則是轟然炸開。
    扛過一股透過來的勁力，四肢都因疲憊而輕輕顫抖，但蘇曉一顆懸著的心卻是徹底放了下來。
    果然！這看似粗魯的糟老頭子，實際上不說心細如發，也是相當地有分寸。
    如果說沒見到那隻軍靴之前，那迎麵而至的無雙鐵拳是極力狂暴，殺意滿盈；
    那現在這一拳，就是內斂沉重，全是試探摸底之意，下手極有分寸——就是現在他的腰，好像有那麽一點點痛。
    當然，麵對這種大佬，蘇曉現在心態也是放得異常的平。
    對方真想幹死他，他絕對沒有掙紮的機會；而麵對這一拳，獸心通明的要害即死預警也木有觸發，這倆是真正讓蘇曉放寬心的原因。
    好小子！卡普眼前一亮，瞧他發現了什麽？一株棒棒的好苗子喲！
    對剛剛那拳的效果，最有發言權的莫過於揮出這拳的他和擋下這一拳的蘇曉。
    表麵上平平無奇的一拳，隻有直麵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什麽叫做拳力不大，威勢極沉。
    蘇曉體會到了——那如同整座山傾倒下來一般，不可阻擋的威勢。
    要是放在之前，他肯定不能如現在這般穩重而沉著，做出有效的應對。
    可精神力之間的打磨，與意誌層麵的千百次對抗，真正讓他的內心發生了一次蛻變，一次需要時間的沉澱與複數次的遊走生死才能實現的蛻變。
    “喲西，白夜小子，很有眼力勁嘛~對我這麽了解，想必你也是想著加入海軍的吧？”
    哈？蘇曉瞬間懵逼，假裝亞麻呆住，暗地裏瘋狂艾特蘇午。
    “王八羔子，你給我出來！別特碼裝死！”
    “你在我昏過去的時候都說了什麽啊？魂淡蘇午！”
    蘇曉的眼睛撇向周圍：
    草帽小子蹲在樹幹旁，麵朝大樹，不知道是在畫著圈圈還是啥，肩膀一抽一抽的。
    旁邊還有一個雀斑男孩在大聲地指責什麽，不過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男孩眼中的關切。
    據他的經驗，大抵是蘇午將人家小屁孩兒整破防了，正擱那兒角落自閉著呢……
    還有一個小可愛，正在烤著幾大叉新的肉，旁邊還躺著一隻麵目全非的，比山主小一圈的老虎。
    細瞅那張清秀的小臉，還潤紅著的眼眶，幾分晶瑩還在可愛的大眼睛裏滴溜滴溜打轉。
    少女不時聳動著鼻子，有點像在判斷著香味——不過在蘇曉看來，這是抽泣的可能性更高。
    得，破防小隊加一。
    回到正麵，老頭子的臉充滿著殷切與友好，但那隻再一次被舉起的軍靴讓他所有的情緒都蛻變成了“核善”。
    蘇午啊，這但凡和人沾點邊的事兒他是一點不幹。
    “卡普先生，你說這一切，有沒有可能都是米狄邇·懷特那個王八蛋的錯？”
    “啊~那確實呢。那個該死的混賬小子，說話真是難聽啊！你可比他正派多咯。”
    一提到蘇午，卡普頓時一臉晦氣與不爽，拉著蘇曉坐下來後，就要伸手去抓兩串烤肉來，在幹飯中增進感情。
    “可惡的老爺子又要偷肉！我就瞧著你的賊手呢！這次說什麽也得我這個負責烤的先來一份！”
    讓蘇曉震驚的一幕出現了：淚眼汪汪的米婭居然將卡普的手狠狠拍開，對著他就是一頓輸出。
    而卡普居然隻是撓著頭，有些鬱悶地收回手，接著放聲大笑，轉過半身，安撫著米婭，一隻大手揉散了她本就有些淩亂的頭發。
    “老爺子別碰！髒，的啊……”
    聽到此，不知怎麽地，卡普居然有些沉默，手上動作雖然說不停，可是，他的動作更加輕柔了。
    那隻滿是老繭與傷疤的大手，輕輕捋順著少女的頭發，仿佛想要撫平對方滿是瘡痍、波折與坎坷的十六年求生時光。
    而他那隻背在腰後的左手，死死攥緊。
    蘇曉在看向隻手時，細微而沉重的破碎感，刺激著著他的感知。
    他感受到了，那被攥著的左手所包裹的空間裏，一股粉碎性的力量在波動、流轉，這和之前那一拳穿透了他身體的力量同源。
    流動的，武裝色霸氣？
    蘇曉皺了皺眉，額前滲出了一絲冷汗——這種小命在無意之間已經被人拿捏在手的感覺，可一點都不妙。
    不過，英雄卡普，真的會這麽按耐不住情緒？
    一覺醒來，周圍人的反應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異常，想來和蘇午是脫不了幹係。
    ……
    “唔，別這樣……儂，這兩塊好了。我，不餓，就嚐一小塊。”
    米婭見怎麽擺頭也無法逃脫那隻大手，隻得是將兩塊剛剛烤好的肉取下，準備切下一點品嚐。
    卻不料卡普大手一揮，將肉奪下，抄過刀具便將肉對半切開，一半丟嘴裏嚼著，另一半遞給米婭。
    猶豫了一下，米婭先將一串大烤肉遞給了蘇曉，然後再將半片烤肉接過，狠狠咬了一大口後，嘟了嘟嘴。
    “唔~，好像沒之前那麽好吃的了耶。但還是好棒哦！”
    蘇曉嚐了一口，頓時眉頭緊皺。
    這和他之前吃到的烤肉味道完全不一樣，味道雜亂奇特，感覺就是什麽妖魔鬼怪的調料都被放了進去一樣。
    “那是當然咯，沒有我的精神力引導，這小丫頭哪有這本事？”
    腦中調笑聲回蕩，共鳴鏈接感傳來，蘇曉再簡單盤坐，進入淺度冥想後，精神空間內的視角也隨之出現。
    還是熟悉的釣魚草帽，不過魚竿已經橫在了牆壁的架上。
    草帽的主人則是一手小錘，一手鑿子，耳邊還架著一柄刻刀，正聚精會神地盯著眼前的大錘，思考著如何精雕細琢，完善他的“道德錘”
    見著蘇曉進來，蘇午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回頭笑道：
    “怎樣？讓午哥考察考察你的對老陰嗶敏感程度，成長到如何嘞。”
    盤腿對坐，蘇曉想了想，緩緩給出自己的理解：
    “通過語言，將他們的關注點引導到一個讓他們糾結的層麵上，然後通過你的天賦，讓本就極有可能出現的結果，導向必然。”
    “草帽小屁孩當海賊王的夢想，米婭過往彌漫絕望的求生時光，還有……卡普的，正義？”
    “嘖嘖嘖，小蘇同誌，你也終於逐漸開始變成以往你所最討厭的一類人了呀。”
    蘇午笑眯了眼睛，鼓著掌揶揄道。
    “粗暴地幹擾情緒，是對我天賦的侮辱；抹去偶然，讓思考沿著必然的軌道，抵達既定的終點，才是我應有的才能。”
    “伱要知道，在這樣獨特而寶貴是時間點，不管是在思想上還是事件上造成的每一份影響，都會被時光所放大。”
    “換句話說，不管通過有形的改變，還是無質的影響，都能讓你獲得更多的世界之源。”
    “你……確定？”
    蘇曉對此有些不解，蘇午對外麵的人造成了如此影響，都沒有獲得世界之源的提示。
    “我的理解嘛，就是你對他們的影響還不夠大，無法造成實質的幹涉。”
    “所以我才要實踐一下——用神的隕落。”
    此時蘇曉瞳孔劇烈收縮，一個極其荒誕的設想也霎時間出現在他的腦中。
    “難怪！你要我去按照那個規格訂購服裝……你想好怎樣接下這後果了嗎？”
    聽到這話，蘇午嗤笑一聲，蔑視之意盡顯無疑。
    “哎！弑神者是米狄邇·懷特，和白夜有什麽關係？”
    “還有，那些臭蟲算個什麽東西？他們也配稱神？”
    “你……”
    “好了，信蘇午，得永生，看好我，拿捏就完事兒了。”
    ……
    “哈，確實，好吃啊……”
    卡普自嘲地歎息著，沒有去吐槽這怪異的烤肉風味。
    他本就不是一個接受能力差的人，“蒙奇式”吐槽也不過是個人習慣罷了。
    眼下，他卻沒甚麽心情去吐槽這那的。
    眼前這個女孩，是他家鄉最黑暗一麵的縮影，是這個王國乃至這個世界黑暗一麵的展現。
    也是，他正義光輝之下的陰影。
    他是海軍的英雄，卻成為不了這些人的英雄。
    他也曾，愧對過他心中的正義。
    正是如此，他才會對龍，他的兒子，在革命事業上的成就而感到無比自豪。
    “呐，白夜小子，你，願意加入海軍嗎？追尋你心中的正義。”
    幫低著頭啃肉的米婭捋順著頭發，卡普平靜地說道。
    蘇曉此刻也抬起頭來，平緩堅定地回複道：
    “我會至死不渝地追尋我的正義，以……庫庫林·白夜之名起誓。”
    “至死不渝……嗎。那以後，你就是我手下的兵了，記得把那坨影子管好。”
    【獵殺者已加入海軍】
    【現任職位：卡普中將的禦用雜役】
    提示出現，這讓蘇曉維持嚴肅神情的難度x110。
    神特麽……禦用？蒙奇家的人就正經不過三刻！
    想了想，卡普指了指蘇曉腰間的斬龍閃，並招了招手。
    猶豫了一下，蘇曉還是將斬龍閃出鞘，刀尖朝裏遞了過去。
    卡普接過刀，稍微看了一下，便把刀往下一戳，刺入地麵，隨即雙手齊上，專心地幫米婭捋著頭發。
    閑來無事，蘇曉想了想，便撿了兩塊烤肉，走到兩小隻身旁，蹲下。
    警惕的雀斑少年艾斯此刻正死死地盯著他，卻在烤肉遞過來時，眼神瞬間清澈了幾分。
    ——你沒對他展露明顯的敵意，那這倆孩子的愛恨便是如此簡單。
    兩三片烤肉入肚，之前的煩惱早就被兩人臨時丟開，艾斯飽得連連打嗝，而身體具備橡膠特質的路飛更是直接變成了一個滾嘟嘟的“球”。
    看著兩小隻眼神中清澈的愚蠢，深感時機合適，蘇曉組織了一下語言便開始出言：
    “你是，卡普先生的孫子嗎？”
    “是哦，我們都是啦！”
    “聽說，你們要當海賊？那在你眼中，海賊是怎麽樣的人？”
    “海賊是大海上帥氣自由的人啦。我要成為海賊王，成為大海上最自由的人噢！”
    蘇曉回頭看了看卡普那已經捏緊了的，沙包大的愛之鐵拳，隨即看向路飛的眼神都流露出了憐憫。
    大點的孩子艾斯還用一副自豪的眼神望向他，這讓蘇曉眼中的憐憫更為濃厚。
    希望這倆在挨錘時，還能露出如此憨憨的笑容。
    “明天，讓你爺爺帶你們去科波爾山的最高峰。我很想知道，當海賊的惡，點燃整個廢品終點站時，當你看到海賊的另一麵時，你還能否堅持你的答案。”
    沒理會已經有些蒙圈的路飛和艾斯，蘇曉走回卡普身邊。
    而卡普此時也幫米婭捋順了頭發，隨手取了幾根堅韌的草，捆卷成了簡易的繩，給米婭簡單地紮了個馬尾。
    隨即，他拿起了斬龍閃，深黑的武裝色攀附在刀身上。
    湧動，流轉，深入，由外而裏。
    片刻後，卡普坐下，喘了兩口氣，將恢複原樣的斬龍閃遞了回去。
    “臭小子將該講的都講了，我這當爹的也不能沒什麽表示，不然到時候麵子上過不去。”
    “多和你的夥計配合一下，他會幫助你盡快掌握武裝的力量。”
    “好了，我該去揍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孫子了。”
    拳頭捏得卡拉響，歡樂的兩小隻猝不及防之下突然迎來了一發“愛的鐵拳”，痛得嗷嗷大哭。
    蘇曉嘴角抽搐，他第一次發現，或許動漫中有很多誇張的成分，但是腦袋被錘出包來，是絕對的寫實。
    在粗獷的歡聲笑語與稚嫩的嚎哭中，少女捧著烤肉走到卡普的背後，扯了扯他的衣角。
    驚訝回頭，卡普的臉上又一次對同一個人同樣的情況露出了慌亂的神色。
    渴望親情的的少女不斷哽咽，淚珠滾滾；珍珠落於捧起的烤肉，滴答作響，如同挽留著應當值得慶幸的餘生。
    “爺爺，烤肉鹹了……”
    ……
    “對親情的渴望在助推之下攀到了巔峰，讓她伸出了手；對命運悲哀之人的愧疚，與對過往正義的懷想，終究讓那個堅強了一生的英雄回頭抱住了兩小隻新的姐姐。”
    “至此，流浪兒找到了歸宿，英雄與遺失的正義達成和解。皆大歡喜，完美的結局。不是嗎？小蘇同誌。”
    “……嗯。確實感人。”
    “所以午哥，既然正事已經談完了，那就該算算我們之前的舊賬了吧。”
    “我能理解你想給卡普下套的計劃，那也請你稍微理解一下，我想要砍死你的心情吧。”
    精神共鳴斷裂，然而某人已經可以僅憑冥想進入自己的精神空間，提起精神的利刃，望向某個準備提桶跑路的釣魚仔，眼冒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