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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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家小妾!
    纖雲嫁與佟雲榮的事,很快就敲定了,說三日後就是黃道吉日,定於三日後出閣。
    錦夫人送了一個叫惠香的丫頭給我使喚。
    我是不想要的,推辭說平日裏也沒什麽事,用不了那麽多丫頭,以後再說吧。但其實是我不想弄些不了解的人跟在身邊。
    但錦夫人執意要惠香來伺候我,說我們這樣的人家隻有一個貼身使喚的丫頭不成體統。
    我也隻好收下她在身邊了。
    纖雲和我們說了,她和她的姑媽說好了,以後我們做錦繡坊的活,還由她姑媽幫我們傳遞,馨月也是認識她姑媽的。
    我和馨月也放下錦繡坊的活沒做,接連幾天趕著為纖雲出閣繡製嫁衣。雖然隻是為妾,但我希望她做一個漂亮的新娘,
    緊趕慢趕的,終於在纖雲出閣前把嫁衣做好了。因為纖雲為妾,不能穿大紅的衣服,我和馨月為她做了一套粉色的嫁衣,出閣那天,給她穿起來,又給她細細地畫了妝,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又把老夫人賞我的那個鐲子和那串珠子拿出來,對纖雲說“你也知道我的家底,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也送不了你什麽好東西,就這個鐲子和這串珠子還好些,送給你做新婚禮物吧。”
    纖雲卻流淚了,突然跪下,對著我磕了幾個頭,我忙把她扶起來。她說“奶奶,其實以前我不太喜歡你,覺得你冷漠無情,但現在,我卻覺得你就像我的親人,隻是從此不能再伺候你了,如果你不嫌棄,以後,還當我是你的妹妹吧。”
    我也覺得眼睛有點濕濕的,忙笑著說“這是哪裏話,你當然是我的妹妹。隻要你過得好,比什麽都強。”
    纖雲出了門,門口隻有纖雲的娘和幾個女性親戚,還有與幾個與纖雲相好的丫頭等著,一起送她行至二門,我和馨月就停了下來。纖雲的父親和哥哥在二門等著,用一頂小轎接了纖雲,悄無聲息地抬到佟雲榮所住的院子,住進一間新收拾的掛了兩個紅燈籠,貼了紅雙喜的房子裏,就算是嫁與佟雲榮為妾了。
    因纖雲姓林,從此,纖雲變成了佟雲榮的林姨娘。
    我和馨月回到院子裏,看到纖雲平日裏常用的東西,還有她未繡完的繡架,都有點感慨,但一想,她還是在這府裏,會經常見麵的,這是她的選擇,隻要她過得好就好了。心情又好了起來。
    第二天去老夫人那裏請安,我就見到了纖雲,她奉了新婦茶,粉臉含羞,接受著眾人的打趣。
    我看她粉臉紅潤,眼含著柔情,更添了風韻,也就放心了下來。
    隻是宋香芹雖然微笑著,但微笑下隱約含著苦澀,這是自然的,任誰知道丈夫納妾,特別是在妻子懷孕期納妾,都不會有什麽好心情。
    佟雲榮的其他三個姬妾也微笑著,但含著酸意。
    我暗歎了口氣,這是纖雲自己的選擇,隻希望她可以應付得了。
    慢慢地,府裏事情不多了,老夫人也把我管廚房的權利收回給了惜荷管理,讓嫣兒在跟著料理
    大概老夫人還是喜歡權力集中在正室手裏,免得姬妾掌權以後有什麽混亂吧。
    我也不在意,樂得輕鬆。
    也許廚房也還給我幾分麵子,雖然我不料理廚房了,但我的餐桌倒也沒有以前那麽受冷落了。
    幾日府裏閑來無事,我和馨月又接了錦繡坊的女紅來做。天氣漸漸轉冷了,有時候在房裏做女紅覺得手指有點涼涼的。
    我常到那個僻靜的荷塘邊,一邊繡花,一邊曬太陽。累了就在平坦的大石頭上歇息一會。
    我越來越喜歡這個地方了,前麵是田田的荷葉,旁邊有花從和大樹,旁邊有假山,假山上附帶的平坦大石板鋪在地上,是個天然的帷帳。這裏有鮮花、有陽光和幽幽的花香。
    更重要的是,這裏實在是僻靜,經常沒有任何人會經過,最是適合想心事。
    有時候興起,自己哼些歌給自己聽,也不會讓人發現。
    這天天氣好,太陽暖暖的,我就帶著繡品信步走到了那個僻靜的荷塘邊,在那個有花從、大樹遮掩的地方,坐在石頭上邊曬太陽邊繡花。
    我習慣性地摘下手腕上帶著的嫣兒的玉鐲子,因我平日手腕上是不帶什麽首飾的,隻怕一時沒想到在這石頭上撞壞了,所以摘下,等要回去了,再帶上。
    玉鐲子摘下後,我用手絹包好了,放在身旁的石頭邊。
    其實這玉鐲子我早就想還給嫣兒的,但她說我是因為帶了她的辟邪玉鐲病才好得那麽快的,我身子才好,還虛得很,隻怕又遇到什麽花精草魅的,定要我再帶段時間才好。我隻好依了她。
    剛繡了一個花瓣,突然,旁邊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我抬頭一看,冤家路窄呀,又是那個登徒子。
    我一皺眉,這人怎麽這麽陰魂不散,又覺得這園子管理也亂了,這樣的登徒子竟能幾次到園子裏逛而沒有人管。
    雖這樣想著,但這太陽曬得我暖融融的,比房間裏舒服多了,這地方又確實僻靜,也沒見其他人經過,不會被其他人發現我做女紅掙錢,雖然有這麽個登徒子在,但量他也不敢對我怎麽樣,就決定不理他,低頭繼續繡花。
    誰知道,那登徒子竟厚顏無恥地走到我身邊不遠處坐下來,含笑看著我繡花。
    我又皺起了眉,厭惡地說“你離我遠點兒。”
    他卻不惱不怒,閑閑地笑道“這地方是你買了呢,還是刻了你的名字?”
    我狠狠地盯著他,他眼裏卻沒什麽波瀾,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
    這時,我發現他背對著太陽,陽光在他身邊繞了個淡淡的光環,他有著清秀的臉部,雙臂自然伸展,放在膝上,神情疏閑,倒有幾份清逸。
    身後的陽光下,有細微的飛塵在飛揚著,憑添了幾分暖意。
    我不禁一呆,竟想起中秋那天,在月光下的佟遠寧,和他說的話,心裏一暖,眼裏的神色也跟著暖起來。
    那登徒子在嘴角微翹看著我,自然是看到了我眼中神色的轉變,微微一笑,臉上顯得十分得意,眼裏卻有幾份玩味,說“見了我這般俊美翩然之男子,姑娘也舍不得移開眼光吧?”
    我一愣,哭笑不得,原來他不止是個登徒子,還是個自戀狂呀。
    當下低了頭,不再理他。
    他卻不依不饒,繼續地說“姑娘,你想看我也沒讓你不要看呀,想必是很少見到像我這樣光映照人的美男子吧。”
    我呸了一聲,說“比你臉皮厚的男子倒是少見。要比俊美來佟府可來錯了。佟府哪個爺不是俊美翩然。比如……佟遠寧就比你清俊飄逸。”
    那登徒子也並不生氣,哈哈一笑說“佟遠寧是不錯,好一個清俊飄逸,但他定比不上我卓然風姿。”
    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歎了口氣,這孩子沒救了。
    我說“你知道芙蓉姐姐嗎?”
    他搖搖頭,說“不認識。”
    我眯著眼睛,帶著幾分壞笑說“你就是芙蓉哥哥。”
    他果然不明白,問“什麽?”
    我笑得更開心了,說“稱讚你呀,你風姿卓然,就如芙蓉花一般。”
    他說“你也不差,雖然不是很美,卻也別有風韻,配得上芙蓉姐姐這個稱號。”
    我氣結,又抬起頭來瞪他一眼,卻見他眼睛裏含著幾分狡黠。
    我決定不理他,繼續專心繡花。
    他又湊來過來,就我手裏看了下,說“花繡得不怎麽樣,可惜了一份好料子。”
    我心裏對自己說,鎮定、鎮定,世界多麽美好,我不能如此暴躁。
    他又問“這料子上有錦繡坊的印記,你做錦繡坊的繡活做什麽?”
    我沒好氣地回答“掙錢。你可以走開了嗎?”
    他微微一笑,退回了原來坐著的石頭上。
    我的耳朵剛清靜一會,他那鼓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鐲子是好玉,樣式也別致得很。”
    我一看,他手裏拿著我放在旁邊用手絹包著的玉鐲,氣定神閑地欣賞著,如同抓著的是他的東西一樣自然。
    我忍無可忍了,謔地站起來,從他手裏奪了玉鐲子,向前就走。
    背後傳來他的聲音“你很需要錢嗎?”
    我回頭,看著他,冷冷地說“是的,很需要。”
    後來幾天,也沒再遇到那登徒子了。
    一日,我在荷塘邊繡花累了,一時興起,爬上旁邊的假山上登高遠眺,從有些稀落的樹葉縫隙裏往牆的那邊看去。
    突然,我看到了佟遠寧,和著幾個男子,正往一圈半圍的房子走去。
    我這一驚非同小可,條件反射一樣地低頭藏起來。
    待佟遠寧她們走進房子後,我從假山後探出頭來,認真地打量了一下。
    我知道這荷塘旁的花樹後有一道牆,卻不知道,牆後不遠處,就是佟遠寧的書房。
    從此,我又多了一個習慣,在百無聊賴或者繡花繡累了、趴在假山上偷看佟遠寧。
    看著他平靜的麵容、微笑的麵容,看著他和門客、和其他官員們或者嚴肅或者輕鬆地交談,看著他客套地和別人打著哈哈,看著他在書房前的院子裏拿著公文邊沉吟、邊踱步……
    慢慢地,我的心開始隱隱有一點溫柔、迷茫的感覺。
    我分辨不出那是什麽心情,難道,我竟在偷看和關注中慢慢喜歡上佟遠寧了嗎?
    我想起來在現代讀中學時,還是純純的年代,因為注意上了某位男生,關注關注著竟轉化為暗戀,頓時心裏警鍾大作,暗暗告誡自己“他不愛你,他還有其他兩個老婆,他不是你的那盤菜。”
    難道到了古代,不僅年齡變小了,思想也越活越回去了嗎?
    但是忍了段時間沒到這裏,終竟後來又神使鬼差地來了,趴在假山上偷看。
    我歎了口氣,算了吧,走一步算一步,也許事情並不如自己想象的糟糕。
    感謝假山前還有綠樹微微遮掩,而且書房隔壁一向僻靜,他們也想不到隔壁有人偷看吧,我每次偷看都沒有被人發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