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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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家小妾!
    等我醒來,一睜開眼睛,卻見眼前一張眉目清朗的臉,嘴角含笑,看著我。
    我嚇了一大跳,忙一咕嚕爬起來,道“朱詢,你不明白非理勿視的道理嗎?”也許是因為心裏把他當成了朋友,見我睡覺他還直盯著我,有點羞赧,有些惱怒,便直呼他的名字,也不想叫他王爺了。
    他微笑著在我身邊坐下,說“卻不知道你明不明白非禮勿占的道理?”
    咦?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笑道“這園子僻靜,離遠寧書房也近,原這地方我有些時候會來看看書的,像不到被你占了。”說完,一副“是你無禮吧”的樣子看著我。
    哦,原來是這樣的。難怪會在這裏遇到他。
    可是……慢著,這裏是佟府耶。可這人怎麽好像什麽東西都理所當然是他的一樣,真是個厚臉皮。
    我剛想反駁他,他卻問“你還需要錢嗎?”
    嗯,這是個關鍵的問題。我忘記了責問他這件事情,點頭說“嗯,是的,很需要。”不要說我以後的生活問題,就是現在馨月出嫁的日期就定在下個月,也夠我苦惱的。我是真心為她能嫁給與自己相愛的人高興,可是,她的嫁妝也成了問題。
    我和她為錦繡坊做女紅掙的錢,遠遠不夠買一件好些的首飾的錢,更不用說其他的嫁妝了。而以前的信飛那麽不會管理財產,像樣點的東西都被丫頭、婆子們偷拿去買了,連我日常帶的釵環都不是值錢的東西,更不用說還有其他的家底了。
    馨月是在這個世界裏對我最好的人,如果她出嫁不給她置點好些的嫁妝,真是過意不去。因此,大冷的天,我卻急得嘴上都快冒泡了。
    朱詢從袖子裏拿出幾張黃黃的單子,遞給我。
    我接過來,一看,是幾張銀票,加起來有五百兩。我兩眼放光,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呀,可也還未讓我興奮得忘記“無功不受祿”這句話。
    我道“俗話說無功不受祿。我怎麽能接受你的銀票呢?”
    他笑了笑,眼裏又出現了戲謔的神色說“我說過我不做沒有回報的事,這可是我借你的,到時,你要連本帶利還回來。就是少一毫子利息,我也是不允的。”
    我橫他一眼,說“那麽有錢還惦記著我這點小利,小氣鬼。”但心裏還是歡喜的,燃眉之急是解決了。
    他也不生氣,微微一笑,說“或許,還有其他辦法可以讓我減少利息。”
    我忙問“什麽辦法?”
    他說“上次在遠寧書房吃到的那個糕點……叫什麽蛋糕的味道還不錯。是你們府裏做的罷?或許讓我吃得高興了,可以拿來抵利息。”
    我聽了笑道“這有什麽難的,我會做。不許抵賴哦。”說著伸出了右手,小指微微彎曲著。
    他一怔,看著,卻不明白什麽意思。
    我不耐煩起來,難道這個古代沒有這個說法嗎?用左手抓起他的右手,右手小指鉤著他的小指,又用拇指對著他的拇指按下去,口裏念念有詞“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然後滿足地說“好啦,不能反悔了,反悔後遭到報應的哦。”
    他微微笑著,扯出一個“你真夠幼稚”的表情,但眼光卻含著溫和的笑意。
    我想了想,又問他“為什麽要借我錢?”
    他看著我,眼光平靜而溫和,道“因為,我們是朋友。”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我覺得,原來陽光也是可以照進心裏的,否則怎麽我的心會那麽暖融融的呢。
    回院後,我開始策劃這筆來到這個世界後擁有的第一筆“巨款”該怎麽花。
    首先,自然是給馨月添置些嫁妝,首飾、家具之類的,大概要二百兩銀子左右。還剩三百兩呢,自然讓它錢生錢了,穿越前輩們的穿越法則之一,不就是做生意隻賺不虧嗎?
    上次和纖雲聊天,她說起她弟弟原在佟雲榮手下的香料鋪做事,現在佟雲榮開恩讓他脫了奴籍,正想開個香料鋪,隻是本錢尚不夠,這些錢正好投資讓她弟弟開香料鋪。
    我開始設想財源滾滾的情景,不由高興得“嗬嗬”笑起來,把個馨月嚇得,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被我橫了一眼,拍開她的手。
    第二天,我找到纖雲,把銀票給她,讓她轉交給她弟弟,二百兩是讓他幫著買些首飾和家具給馨月做嫁妝的,另三百兩則是投資做個幕後老板。
    纖雲是很清楚我的家底的,對我這筆“巨款”的來曆很是疑惑,不過,她早已接受過一個合格下人的訓練,我不說,她自然也不會多問的。
    她隻是親熱地微笑著向我道了謝,自去找弟弟安排了這些事情。
    忙碌著過了幾天,就是除夕了,府裏早掛了許多的紅燈籠,每一入夜,華燈點起,一片喜氣和樂的景象。
    除夕,府裏又發了過年的賞錢,全府上下一派喜氣洋洋,大人、小孩都穿了新衣服,將自己打扮得體體麵麵的,恭喜、祝福之聲溢滿耳。家宴上,又有一派其樂融融的模樣,戲台上又是熱熱鬧鬧戲文。
    還有沒完沒了的拜年和祭祀,這兩、三天下來,留給我的印象除了真真假假的熱鬧外,還有累。
    家宴後,一府主子還聚在一起說笑著,不知道是誰提議行酒令,我還興致勃勃的,但等文鸞說了規則後,我卻發現不對勁,什麽亂七八糟的呀,光規則就一大堆,她們說的酒令也文縐縐的,隻覺得說得怪順耳好聽。
    輪到我了,我目瞪口呆,微張著嘴愣了半響,一副呆樣,聽到有人開始竊笑了,不好意思再拖下去,隻好說“我願罰。”喝了一杯酒。
    幾輪下來,我都是罰酒,其他人眼裏出現了恥笑和看好戲的神色,也有些人開始冷嘲熱諷了,好在周金薇告病不在,否則隻怕她說得更刻薄。
    嫣兒的眼睛裏出現了詫異和著急的神色,在輪到我說酒令時著急的用手比劃著給我提醒。
    可是,她比劃的是什麽呀?我呆著眼看著,可還是看不懂,隻好又罰了酒。她反也因作弊被罰了酒。
    佟遠寧臉色還是冷冷的,偶然眼睛掃過我,卻隱隱有關切的光芒。
    我暗暗偷看他,見到他的眼光後,既覺得羞愧難當,丟人真是丟到外太空了,又覺得微微有些暖意。
    在我又罰了一次酒後,佟遠寧的眉頭終於微微皺了一下,微微張了張嘴,好像要說什麽。這時,嫣兒開口了,撒嬌地對老夫人說“老夫人,燕嫂子想是累了,先讓她歇息下吧。”老夫人微笑著點了點頭,眼裏有諒解。
    我忙不迭地站起來,讓馨月扶著出了宴會廳。
    我隻覺得心突突地跳,頭昏沉沉的。馨月奇道“小姐是怎麽啦?以前行酒令都能應對過去,今天卻罰了那麽多酒,看得我都心急了。”
    我心虛地一笑,說“被這風一吹,怪冷的,你去幫我拿件披風吧,我在這石頭上等你。”說著坐了下來。她忙應了,轉身去了拿披風。
    我坐了一會,被風一吹,覺得清醒了些,又見這園景在紅燈籠的籠罩下更添了幾份撫媚,便站起來信步逛逛。
    走到一間房子旁,卻聽到裏麵微微傳來喘息之聲,我一愣,轉頭看,那房子卻沒有點燈,一片漆黑,不禁心裏一凜。
    這時,喘息聲中夾雜著一聲輕微的喚聲“詹明……”是周金薇的聲音。
    我心裏一驚,任誰也明白裏麵正發生著什麽事情。
    詹明,我是認識的,是佟遠寧的門客,我趴在假山上偷看佟遠寧時,曾經見過有人喚他的名字。
    我隻覺得酒被嚇得醒了一大半,不敢再聽下去,忙悄悄的移步走開,幸虧我平日一向穿的是軟底的布鞋,腳步又輕,也沒被他們發覺。
    等我匆匆地離了那個院子,便跑起來,心裏好像想避開什麽一樣。到了宴會廳附近,卻見馨月拿著件披風在張望,我忙走過去,輕拍了她一下,她笑道“我拿了出來,卻不見小姐,剛找了找呢。小姐怎麽喘氣呢?”
    我勉強一笑,道“不過逛了一逛,剛被隻山雞嚇了一跳,所以跑了幾步。我們走吧。”便回到宴會廳門口張望了下,見已經沒有在行酒令了,便入了席。看著這滿屋的歡聲笑語,隻覺得恍如隔夢。
    第二天,我遇到了周金薇,她取笑道“聽說昨天姐姐是出盡了風頭,隻是我告了病,卻沒看到,真是可惜了。”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不想和她多說,想了想,又覺得該提醒她下,畢竟在這個時代,偷情並不隻是道德問題,有時候還關乎身家性命,便對她道“我出風頭卻是光明正大的,有些風頭卻是暗地裏藏著掖著的,倒是不要出的好。”
    周金薇心裏有事,聽了著話微微怔了一下,驚疑地看著我。
    我坦然地看著她,眼神平靜。
    她沒有再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這日,晚宴後,又是看戲,台上依然熱熱鬧鬧的,我卻沒有興趣看,便離了天香樓,向院外走去。
    園子裏靜悄悄的,婆子、丫頭們或者在天香樓看戲,值守的也有喝酒聊天的,也有忙著分宴席剩下的瓜果的,都不太在意。
    我逛了一會,突然聽到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我回頭,是佟遠寧,便忙叫道“寧爺。”
    他微微點了一點頭,走到我身邊,慢慢向前走,問道“你怎麽不看戲?”
    我如實回答“因為唱的戲我一句也聽不懂。”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臉色依然平靜,眼裏卻帶著幾份笑意。
    我問他“爺怎麽也沒看戲。”
    他道“吵得我頭暈。”我噗哧一笑,看了他一眼,他也微微笑著。
    他又道“燕府的事不用擔心,皇上已經答應不追究燕府了。”
    我也高興,忙向他道了謝。他微微點了點,沒有再說什麽。
    我們相跟著默默地走著,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我偏頭看到他在身邊,看著他俊朗的側麵和挺拔的身姿,隻覺得心頭靜謐,有著淡淡的喜悅和甜蜜。
    不知不覺,我們竟走到了那日聽到周金薇與詹明偷情的房子附近,我突然想起那晚的事情,有些不自在。
    這時,房間裏傳來一聲輕喚“我的好金薇,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可想死我了。”又傳來周金薇“嗯哪……”的一聲嬌呼。
    他們說話的聲音都很輕,但在這靜悄悄的夜裏,卻清清晰晰,一字不差地落到我們耳裏。
    我心頭一震,暗呼“完了。”我沒想到周金薇竟然會那麽情令智昏,在我暗示警告她後竟然這麽快又與詹明見麵。也沒想到她那麽倒黴,竟然被我撞見兩次,而且這次還有個寧爺在旁邊。
    我轉頭看著佟遠寧,他站著沒動,臉色沉靜,眼裏卻微微閃著寒光。
    屋裏的話語聲繼續傳來。周金薇嬌聲道“詹明,你對我可是真心的?”
    詹明道“當然是了,自從那日在二門驚鴻一瞥後,我對你就再也放不下,心心念年都是你。隻是你在這深宅裏,要見你卻不易,若不是我是個練過家子的,還可以越牆過垣,隻怕要見你一麵都難了。”
    周金薇道“多早晚離了這牢籠才好。偏我命苦,嫁個又俊氣又有才華的夫君,外人都道他好,卻不想是個冰冷的呆木頭。又有誰知道我心裏的苦。”
    詹明曖i不名地道“放著你這麽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卻未碰一下,隻怕是身有隱疾罷。”說完傳來壓抑而輕浮的恥笑聲。
    我忙轉頭看了看佟遠寧,他麵容緊繃,眼裏寒光更勝。
    那人畢竟是他名義的老婆,任何一個男人遇到自己的老婆紅杏出牆的事情,不論他愛不愛她,都不會好受吧。
    我不禁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手微微一頓,轉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柔和了一點。
    這時,房間裏傳來的聲音越發不堪了,我臉一紅,忙拉著佟遠寧輕步離開,他任我拉著,離開了那個院子。
    我默然了一會後,停了下來,轉身麵對著他,看著他緊繃冰冷的麵容,閃著寒光的眼睛,道“寧爺,你原諒周金薇罷。”
    他表情未變,注視著我,默然不語。
    我在他的眼光下感到了一種壓力感,但我咽了口口水,繼續一口氣說道“她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這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希望能得到夫君的寵愛,她也等待、期盼了幾年。她現在雖然做得不對,但你不愛她,卻娶了她,本身就是對她的不負責任,現在,請你原諒她,若詹明真的愛她,那就放她去過自己的生活吧。”
    遠寧麵沉如水,眼光冰冷,對我道“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我一怔。他繼續道“你也覺得你是個可憐的女人,我應該放你去過自己的生活嗎?”
    我搖了搖頭,眼神堅定地仰頭看著他,說“不是的。不管你對我是好是壞,我都願意呆在你身邊,即使你對我視而不見,我也願意默默地在旁邊看著你,看著你行走於這府邸,看著你微笑、看著你沉思,看著你皺眉,隻要在你身邊,我就覺得滿足而充實。因為,我愛你。”
    這句話說出來後,我隻覺得輕鬆,不管他是怎麽看待我的,以後會怎麽對我,畢竟,我是勇敢地表達出來了。
    他微微動容,默默地看著我,眼神複雜。一會後,轉身離開。
    我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心底微涼。他沒有停步,輕聲道“這段時間,我會找機會讓周金薇離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