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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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家小妾!
但還未待佟遠寧將周金薇的事情安排妥當,就出事了。
那天,嫣兒卻急衝衝地來到我的屋裏裏,遣開馨月,關上門對我說“嫂子,周金薇這淫婦竟私通外人,被人抓個正著,那奸夫是逃了,那淫婦還有臉哭,現關在思過房裏。”
我一驚,問嫣兒“那可知道如何處置她?”又想周金薇可真夠倒黴的,又被人發現了。
嫣兒冷笑說“這起淫婦,自然沒個好下場,要嚴懲才是。我娘說了,今天晚上悄悄拉出去浸豬籠。”
“哐當”,我手裏的茶杯砸在地上,看著嫣兒冷笑的臉,冷漠地眼睛,隻覺得陌生無比。浸豬籠?!我想不到我在這裏竟然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一時隻覺得從頭涼到腳。
嫣兒嚇了一跳。我顧不上理她,一把拉住她問“你哥哥在哪裏?”
她狐疑地看著我“在書房。嫂子,你怎麽啦?”
我放開她,心急如焚地向書房走去,到了角門稍微用力扣了門,淳茗跑了過來,開了門,叫道“燕奶奶、二小姐。”原來嫣兒也跟來了。
我問“可是寧爺一人在書房?”他回答“是的。”
我忙向書房走去,遠寧正低頭寫著什麽,聞聲抬起頭,靜靜地看著我。
我走進去,道“寧爺,請你救救周金薇。”
他一愣,微微皺眉。
我說“她雖然是做錯事了,但罪不至死。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可以用私刑剝奪她的生命?她今年才十九歲呀。”
遠寧站了起來,平靜地問“夫人要將她如何處置?”
我說“夫人要今晚將她悄悄拉出去浸豬籠。”
他皺了皺眉,從書房走了出去,向園子走去,一如往常地步態從容、優雅。
嫣兒默然地看著,眼裏有著疑惑。回到園子後,她對我說“嫂子,她以前老欺負你,你為什麽要幫她?而且像她這樣的淫婦,死有餘辜。”
我轉身,麵對著她,平靜地說“不對的,她不該紅杏出牆。可是,她可曾從你哥哥那裏得到一絲一毫的關愛?這世界的男人隻要願意,隻要有這個能力,就能擁有許多的女人。可女人呢,就算夫君對你毫無情義,你也隻能獨守孤燈等著、盼著。女人也應該是和男人平等的,應該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力。她的錯並不大,她隻是在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錯的是那些硬加在女人身上的條條框框。”
嫣兒詫異地看著我,說不出話來。好吧。我又承認我的說法太離經叛道了。不過嫣兒卻沉默了,沒有說什麽。
第二天,傳來消息,周金薇得了惡疾,隻怕過了給人,用馬車拉著去了都城郊外的莊園養病。
我去了書房,佟遠寧見到我依然臉色沉靜,輕聲說“你別擔心,我已經說服了夫人,讓周金薇在莊園住一段時間。詹明逃了,我派了人去找,待找到後,便會宣稱周金薇病亡,讓詹明帶了她走罷。”
我很高興,輕聲向他道謝,對著他微笑,眼神暖暖的。他靜靜地看了我一會,眼裏隱有暖意,卻什麽也沒有說,依然低下頭看書。
不久後,就傳來消息,周金薇病亡。
嫣兒也是知道實情的。一日,她告訴我她打聽來的消息,詹明早已有了一個妻子,而且那妻子挺凶悍挺善妒的,詹明又是個怕老婆的,隻怕周金薇跟了他日子也不見得好過。現他們已離開了都城。
嫣兒告訴我時,頗有些幸災樂禍。
我歎了口氣,以後她怎麽樣我也管不了了,還是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馨月出嫁的日期在即,我忙著為她做些針線。拿著那件大紅色的嫁衣,我費心地在上麵繡著富貴圖案、祥雲牡丹。出嫁,是關乎女人一輩子幸福的事情。楊易雖然不是富裕人家,但我聽遠寧說他是個實在人,從不在外偷雞摸狗、眠花宿柳,馨月跟著他會幸福的。
其實,我何嚐不是像想馨月一樣,嫁一個相愛的人,相親相愛一生,生兒育女,就算家貧些,到底和樂美滿。
可是,雖然周金薇是離開了,但佟遠寧還有個叫孟惜荷的癡情妻子,心裏還有個深愛的沈蘿,我連他對我是什麽看法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得到我想要的幸福。
因為馨月的父母親人都跟著燕府去了南疆,便認了佟府一個老實敦厚的婆子鄒大娘為義母,從鄒大娘家出嫁。
一日,我見馨月在一旁靜靜地沉思著,便問她什麽事,她道“我在想馨香。從她被趕出佟府配了小廝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如今,我要出嫁了,我與她從小一處長大,怪記掛她的,想邀請她參加我的喜宴。”
我點頭,道“應該的,你可知道她住哪裏?”
馨月點頭道“我問過了,就在府後的街上。”
我想了想,道“她住得離府近,或許寧爺願意帶我們去見見她。”
馨月眼睛亮了亮,滿懷期待地點了點頭。
我到佟遠寧住的衡芷園找到他,將這件事和他說了。
他點了點頭,道“我等會要出府,你和馨月乘了小轎,我帶你們去罷。見了回府就是了。”
於是,我和馨月在二門乘了小轎,佟遠寧騎了馬,出了府門,轉了一條街就停了下來。
我與馨月下了轎,見路邊有幾個小孩在玩,便問了馨香家的位置,走了十幾步就是了。
門口一個瘦削的婦人在低頭揀著豆子,頭發有些亂,衣服也不甚整潔,打著補丁,衣袖下伸出的兩隻手又黑有瘦,有些細小的疤痕。
馨月走過去,問“請問大娘……”
那婦人抬起了頭,顴骨突出,雙腮凹入,眼神呆滯地看著馨月。
馨月輕輕“啊”的一聲驚呼,用手捂住了嘴巴,眼淚卻泉湧而出,一把抱住那婦人,哽咽得聲音都發不出了。
我一驚,這就是馨香嗎?這就是那個馨月嘴裏說的活潑開朗,頗有俠氣的馨香嗎?
我隻覺得心裏酸酸的,眼睛濕潤了。可她現在這樣,還不是因為我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我走前兩步,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馨香任她抱著,眼神呆滯而冷漠。
半響後,馨月抽泣著放開她,問“馨香,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馨香嘴角帶著冷笑,眼神冷漠,說“這你還用問我嗎?”轉頭看到遠寧騎著馬在旁邊默默地看著,才站起來,微微向他一福。遠寧微微點一點頭。
她轉而盯著我,眼裏滿含著怨意。我微微一抖,喚道“馨香。”
她冷笑“燕奶奶,別來無恙呀。”
馨月停止了抽泣,握著她的手臂,說“你的衣裳怎麽那麽薄?我不是讓林大嫂給你帶了些錢嗎?”
我卻見她臉微微一抽搐,一皺眉。我忙邁步走到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她用力一甩,但我更用力地握住,掀起她的衣袖。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隻見她的手臂上縱橫交錯的都是潰爛的傷疤,不禁又驚又怒“是誰把你打成那樣的?”
她冷笑,狠狠地盯著我“還不是燕奶奶任人給我配的好夫君。”
馨月也又驚又怒,恨恨地罵道“這個畜生,竟這樣折磨你。”
馨香冷冷地說“拜燕奶奶所賜,我這一年挨的打還少嗎?他每天在外吃酒濫賭,尋花問柳,回來就問我要錢,一時拿不出就是一頓毒打。你給我的錢,剛過我手就被他奪走了。”
我眼淚流了下來,是真的心痛和羞愧“馨香,是我對不起你,你怨我,我不敢有半句怨言。我隻希望,我能夠彌補我的過失。你離了他罷,我帶你走。”
馨香冷笑“怎麽離了他?他不肯寫休書,我去哪裏能逃得了他的毒手?”
我轉而用懇求的眼光看向佟遠寧。他跨下馬,走到馨香麵前,問“你是否願意離了他?”
馨香點了點頭。遠寧說“那你可願意回佟府?”
馨香猶豫了一下,看向我和馨月。
馨月忙說“你回佟府罷,我們還住一起,燕奶奶現在的貼身丫頭也隻得我一個呢。”那小丫頭惠香終究被馨月找了個理由趕出了我的院子。
我也忙說“以前是我對不起你,若你願意,我也不敢說讓你伺候,隻是希望你與馨月和我做個伴。”
馨香看了看看佟遠寧,冷漠的眼眸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點了點頭。
從此,馨香帶著一個下堂婦的身份待在我身邊。不用挨丈夫的毒打了,飲食也好了一些,她的傷好得很快,後來臉色也紅潤了些,也沒那麽瘦了,但眼神依然陰鬱。
轉眼就是馨月出嫁的日子,她頭天晚上是在鄒大娘家住的。我讓纖雲弟弟替她買的一些首飾和嫁妝也放在鄒大娘家。
第二天一早,她就進了府,給主人家磕了頭,粉臉紅紅地接受別人的打趣和祝福,早膳後便離了府去鄒家待嫁。
我是不能出府參加她的婚禮的,但看到她出嫁,我也很替她高興,便讓馨香去了鄒家,參加婚宴。
那天心情好,也有段時間沒去荷塘了,我便信步走到了荷塘邊,等我到了那個天然帷帳,竟然發現,朱詢正坐在我常坐著的石頭上,含笑看著我,手輕輕在身旁的石頭上拍了下。
我也微笑,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他得意地笑著“原來你見到我那麽高興呀。看你眼睛笑得眯眯的。”
我呸一聲,說“誰見到你高興了,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微笑,舒臂,拂袖,一派我慣見的優雅舒閑,道“遇見我這樣的翩翩佳公子,不就是喜事一樁嗎?”
我呸一聲,不再與他爭論。他問我“什麽事讓你如此高興?”
我說“有個好姐妹嫁了個如意郎君。或許她的夫君並不是百裏挑一的人物,但卻能一心對她好,女子哪個不是盼著有這樣的福氣呢?”
他微笑著,凝視著我,眼底有幾絲溫情。
我不由怔了一怔,忙站起來說“我今天剛好蒸了蛋糕,我去給你拿。”說著,起身去我的院子,用手絹包了兩塊蛋糕,袖在寬大的袖子裏,回到荷塘邊。
我把蛋糕遞給他,眼巴巴地看他咬了一口,扯出一個諂媚的笑容,道“朱詢,蛋糕味道還不錯罷?是我親手做的哦。”他可是說過如果蛋糕好吃,就減免我的利息哦。
他皺眉,道“不好,是酸的。”
我一愣“不會呀,我早上還吃了呢。”
他一本正經“真是酸的,不然你吃一口。”說完把蛋糕給我遞來。
我疑惑地想,現在天氣尚冷,不會那麽快就壞掉的吧?難道放錯配料了。便接過蛋糕咬了一口,入口鬆軟甜綿,便說“挺好的。你舌頭壞掉了麽?”
他眼裏閃著狡黠的光,從我手裏接過蛋糕,大大地咬了一口,笑道“這可好吃了。”
我一愣,臉一紅,呸了一聲,便來搶他手裏的蛋糕,他笑著閃開,我繼續搶。突然,他手貌似無意地往我腰上一帶,我向前一傾,卻沒有摔倒,而且被一隻有力的手臂帶住。
我仰頭看他,隻見他臉龐清俊而柔和,眼波溫柔,似有千言萬語,注視著我。
我心裏一亂,忙從他的懷裏爬起來,低下頭不敢看他,不自然地整了整衣服。
他靜了一會,輕笑道“你可是被我迷住了?”
我臉一紅,偷偷看他,卻看到他注視著我,眼裏又帶著我熟悉的戲謔的神色。我鬆了口氣,原來他隻是在逗我,這不過是他的天性。我甩甩頭,暗暗告訴自己,他是你的朋友。
我瞪他一眼,眼珠一轉,壞壞地笑著,用右手手指抵著朱詢的下巴,半眯著眼睛,仰著頭看著他,扯出個自認為邪邪的笑容,說“爺,給妞笑個。”
他一怔,愣愣地看著我。我得意起來,哈,原來他也有被我嚇到的時候。
一會後,他大笑起來。我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雖然我們是朋友,但這在古代社會卻是不容的,被人發現我們呆在一起可不得了。
他止住了笑聲,但眼裏滿滿的都是笑意。
我正得意洋洋,他卻抬起手,用兩隻手指捏住我的下巴,嘴角含笑,眼神變得又嚴肅,又深情,低著頭注視著我,聲音低沉蠱惑地說“妞,給爺笑個。”
我一怔,仰視著他如水的眼光,清朗的眉目,竟有一瞬間的失神。一會後,忙略顯慌亂地移開眼光。
他又竊笑起來,得意非凡的樣子。
我一氣,抓起他的手,恨恨地一口咬下去,聽見他吃痛,吸了口氣,才得意地放開他的手。
還因為他會有什麽反擊,想不到一時卻沒見他說什麽,我不由偷偷轉眼看他,卻見他嘴角含笑,注視在荷塘,手上有我的四顆門牙印,不由得臉一紅,說道“你吃了我的蛋糕,是不是要減免我的利息呀?”
他笑著,說“財迷。若我用美食換你的蛋糕,你可願意?”
我一聽美食來了興趣,靜坐在一邊聽他講著。
他從容地娓娓道來,口齒頗好,給我講都城裏各大酒樓的美食,隻聽得我兩眼放光,直咽口水。
他笑道“讒蟲,你請我吃蛋糕,我請你吃都城的美食,可好?”
我眼睛一亮,又黯下來,說“我去不了,出不了這府門。”
他笑道“以後,我定帶你去吃遍都城的美食。”
第二天,馨香回到了院子,瑋夫人又派了個小丫頭,名叫小五的給我使喚,那小五隻有十一、二歲,還是一團孩子氣。
幾天過去,馨月也回來繼續伺候我,我見她臉色紅潤,更顯得嬌妍,暗暗放下心來。
不過除了當值的晚上,馨月其他日子都是待入夜後就出府到自己家裏住的。
過了熱鬧的元宵,日子依然繼續著,天氣漸漸地暖了起來,草兒嫩綠嫩綠地長了出來,樹葉也嫩綠嫩綠地從樹枝上冒了出來,又漸漸長成小葉子、大葉子……鶯飛草長,花也漸次開了起來,繁花亂眼,一派生機勃勃的樣子。
期間,也曾見過朱詢幾次,我已經習慣了他的戲言,與他的相處越來越如在現代與好友相處,多了許多隨意,越來越覺得與他相處是件愉悅的事情。其實他很健談,從各地的見聞到笑話,再到詩詞歌賦,騎馬打獵……他都能娓娓道來,我在旁邊饒有興趣地聽著,有時候也問一些問題,有時候他會認真的解答,有時候卻被恥笑頭發長見識短。
我抬頭挑釁地看著他,問“你知道電腦嗎?”
他一怔,想了一想,搖了搖頭。
我又問“知道宇航員嗎?”
他又怔住了,搖了搖頭。
我得意地看著他“頭發也不短,見識也不長。”
有時候我也和他聊聊身邊發生的事情,或者在現代發生的一些趣事和學到的一些東西,隻是在古代看來太過離奇的事情,我還是不敢講的。好在燕府以前駐守過西疆,對我講的一些事情,他雖然有些驚奇,卻隻是拍拍我的頭,說真不明白我的腦袋裏怎麽有那麽多奇怪的東西。
他有時候會給我帶一些小玩意,比如熏香、新巧的花樣、一小包蜜餞等等。
我們有時會混在一起興奮地聊一下午,好在沒什麽人在意我,也沒人注意到我失蹤一下午的事情。至於他,估計也沒人敢問吧。
有次,我與朱詢約定了時間見麵,他帶了上次跟我說的泥胚做的小香爐,遞給我時,我見他手背上有一道傷疤,竟然傷得挺深的,但他卻隻敷了點藥粉,竟連包紮也不曾。便問他是怎麽回事。
他毫不在意地笑笑說“沒什麽,習武的時候不小心傷了點。”
我皺眉“怎麽不包紮?”
他說“這點小傷,包它幹嗎?大夫倒是要給我包紮的,被我趕了出去。”
我瞪他一眼,說“你知不知道不處理好很容易感染的?你等著。”
我去廚房裝了小小一罐高度白酒,又拿了幾塊在太陽下暴曬過的手絹,又向藥房討了些金創藥,回到荷塘邊,
我像在現代替我弟弟處理踢球時受傷的傷口一樣,拉過他的手放在膝蓋上,用一條手絹沾了酒精,擦拭傷口。酒精一沾到傷口時,他吃痛,手震了一下,卻沒有再動,任我抓住。擦拭幹淨後,我將金創藥均勻地灑在傷口上,再用手帕包紮好,滿意地笑道“好了。回去要記得換藥啊。”
後來才發現,我這突發的好心還辦了壞事。
抬頭看他,他正專注地看著我,眼睛裏笑意盈盈,暖意流轉,眼底有柔柔的溫情。
我一怔,心好像停跳了半拍,他下句話卻讓我哭笑不得,他說“你就像我乳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