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最後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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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鳴九霄!
    “不過”,冉子旒忽然想起什麽來似的,指著玉鳴收拾好,正準備裝入匣子中的花牌問道,“敢問玉小姐,這些牌都是誰畫的?”
    玉鳴怔了怔,“是小女所繪,怎麽了?”
    “噢,但是我怎麽覺著兔牌和其他的花色並非出自同一人之手啊?”
    “嗬,沒錯,那張兔牌正是給遊戲取名的朋友所繪嘛。”
    “果然如此,小姐的朋友是做工匠的麽?”
    玉鳴納悶地盯著冉子旒,“冉大哥何出此言?”
    “呃,因為在下也需常琢磨一些攻防器具,但凡有了想法,往往繪之以圖,然後交予工匠研製,還有更多時候,亦是共同的邊繪邊參研,所謂圖解的方式與一般的繪畫不同,比如尺寸的精確度,細微部的連接等,和畫者的大氣疏落處理區別很大,剛才打牌之時,兔兒爺一多半的時間都在在下手裏,在下自然特別留意三分,總覺得畫此兔之人,應是很熟悉工匠手藝的,而且術精技湛,故而在下有心想與此人結識一番,不知玉小姐是否能行個方便?”
    玉鳴沉吟片刻,苦笑道“真不好意思,並非玉鳴推托,而是此人現在並不在百萬莊,至於他去了何處,什麽時候能再見到他,連玉鳴也不清楚。”
    “是麽?”冉子旒很有些失望,但他馬上就掩飾了過去,“沒關係,在下隨便問問,小姐不必介懷,或許他日有緣,子旒能得見玉小姐的朋友。”
    玉鳴沒有說話,淡淡而笑,慢慢收好木匣,抱在手中,引著皇甫淩飛他們出了jfeng玉露樓。
    皇甫淩飛濃眉微蹙,玉鳴的神情變化逃不過他的眼睛,也可能,就是因為認識了玉鳴,他才會變得特別敏感,這樣的敏感對不對他不清楚,總之他就是敏感到冉子旒所問,似乎觸及了玉鳴的隱痛,玉鳴的朋友會是誰?她從來沒出過百萬莊,又哪裏來的朋友?難道就是玉鳴所謂的兄長孑曄?可不對啊,既是兄長為何稱朋友,若是孑曄,玉鳴親口說孑曄出門辦事,隔幾日便會回莊,既然不是孑曄,那什麽朋友令玉鳴牽腸掛肚,心懷隱憂?
    一股酸澀的味道湧上心頭,皇甫淩飛覺得他無法接受,無法接受還有其他的人,在玉鳴心中占據更重要的位置,尤其是“朋友”。
    甚至他並不清楚,自己的反應為何如此的強烈,從未有過的強烈。
    “王爺,你怎麽……不舒服?有心事?”午膳期間,冉子旒終於忍不住開口。
    他忍了很久,自進入百萬莊,他就察覺到順安王似乎有哪裏不對勁,今日更甚,情緒陰晴不定,行為古古怪怪,這是冉子旒對順安王的結論,一向生猛自負的人,忽然變得隱而不發,比任何時候,都更讓熟悉他的人惶惑不安。
    皇甫淩飛不回答,和玉鳴分手後,他就一直愛搭不理,既沒責罵冉子旒任何,也沒給冉子旒好臉。
    冉子旒自己尷尬地喝了一杯,腦子轉了轉,又問,“王爺,你不會是喜歡上玉姑娘了吧,那賈成章的千金賈麗淺怎麽辦呢?”
    皇甫淩飛的手很明顯地攥緊了一下酒杯,隨即鬆開,“別跟我提這些”,他簡短地說,“任何女人都一樣,不會放在我眼裏。”
    冉子旒默然,重新給自己和皇甫淩飛斟滿了酒,本來也是,所有女人在順安王眼裏,不過是滿足他床上需求的工具,賈麗淺的命運很可能連那些王府侍女都不如,因為據說她雖容貌出眾,卻是個脾氣很爛的姑娘,若不是因為她老爹是赫赫有名的財閥,順安王又怎會假意允諾下這門親事?
    順安王這邊是假意,賈成章那邊卻是較真,答應隻要順安王肯娶麗淺,他保證傾多年積攢之財富,輔成順安大事,當然,這門婚事越快辦下來越好,賈成章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老生意人,若順安王想一味拖延,他也決計不肯投入半分,皇甫淩飛欲舉大事,必須要一段時間來籌備各種軍餉和物資,沒有賈成章的幫助,隻怕會殆誤良機。
    所以,皇甫淩飛若真如他自己所說,沒將任何女人放在眼裏,反而是好事,賈麗淺的脾氣再爛,碰到更孤傲狠烈的皇甫淩飛,非但討不得半點便宜,還隻會老老實實促成兩家的聯盟,但皇甫淩飛的動作,卻讓冉子旒愈發擔心。
    王爺是在掩飾啊,冉子旒暗歎,愈掩飾,說明自己的猜測十之八九是對的?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冉子旒苦苦飲盡杯中之酒,剛剛放下對王爺沉迷賭門的擔心,忽然又發現麵臨了更糟糕的麻煩,為什麽偏偏要在這種時候,難道天意?頭痛。
    皇甫淩飛的頭痛實在一點不比冉子旒少,不過,他根本沒將冉子旒提起的賈家父女放在心上,他頭痛的是,不論願意與否,自己總歸是要離開百萬莊的,藩王逾期不歸,就要被上麵拿捏住把柄,削衛削爵甚至削藩,走,是必須要走,可這麽走了,既不甘心也不放心,她會將他遺忘嗎?會像往來於百萬莊的許多客人一樣,一旦經過錯過,便風吹雲散?
    最後的酒,喝得很悶,最後的酒,也喝得各自愁緒,不止一個人拚命想要醉,卻怎麽也醉不了。
    酒,可以盡情,但是,你卻已沒多少時間了。
    孑曄沒有理那個人的提醒,又新開封了一壇,倒提酒壇,連灌數口,或許醉中,便不再會有恐懼,也不再會有對前塵往事的留戀,可是為何,他卻越喝越清醒,越喝身體越涼。
    此時的孑曄還被關在黑屋之中,隻是鬆了手腳的綁縛,那一小扇窗口大開著,透出照徹牢獄的光亮,麵前擺了一張小桌,桌上放著給孑曄踐行的酒菜。
    “你必須得死!”坐在孑曄對麵的那個人說,在原本就陰沉的黑牢裏,他的臉相更加冷酷陰鬱,“但是我可以請你喝最後一頓酒,我喜歡送人好好的上路。”
    於是孑曄就開始自斟自飲,他知道,對方既然給他鬆了綁,就根本不擔心他能逃走,而他,也確實逃不出去的,這個人,身上有一種死氣,殺過了不少人後形成的死氣,如果所猜沒錯的話,對方一定是個高級別的殺手或刺客。
    既然反正就是死,不如痛痛快快喝個夠,就像他的家鄉人一樣,烈酒壯懷,豪歌爭逐,唯一可惜的是,就算他如何的慷慨引頸,恐怕也根本不會有人知道他孑曄,從此就在世上消失,如果不知道,她會不會望穿秋水望穿白頭?
    也許,不會吧,孑曄自嘲地笑,也許,她還會再遇到另一個對她好的人,取代了自己,為她畫眉為她梳頭,為她暖腳,做一切一個男人有損尊嚴有傷麵子的小事,隻要她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