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聚散終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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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鳴九霄!
    孑曄說完這句話,微微含笑著,停頓了一下,接著頭輕輕一歪,再無半點生息,暗室內,陷入了良久的沉寂靜默,除了那詭異的香氣,好像一切都永淪死亡。
    “不是我喜歡與死人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桌旁的男子忽然開口,聲音依舊冷得如從地獄中傳來,“而是死人隻能在墳墓裏,自己和自己說話。”
    一陣忽起的大風,撞開了窗戶,刮得簾卷翻飛,玉鳴原本正站在收藏櫃前,看櫃中的那些人偶,此時也被突如其來的大風嚇了一跳,她回頭,注視著奇怪且妖冶的風,心中升騰出不祥的預感,“孑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出事了?”
    隻不過一兩分鍾的時間,大風止歇,鼓風狂舞的窗簾安然垂落,玉鳴走到窗前,外麵,依然是溫暖的春夜,jfeng玉露樓,依然是燈火闌珊,人喧笑嚷。
    重新關好窗戶,玉鳴走回收藏櫃前,將人偶一樣樣拿起,反複觀看,冉子旒說孑曄有很高超的工匠手藝,為什麽自己從來不知道?“孑曄哥哥到底隱藏了多少事,你們,清不清楚呢?”
    人偶無聲,笑顰如常,玉鳴歎息著,摩挲著,現在看來,自己一直的疑惑不是沒有根據,這些人偶其實根本不是孑曄買的,而是他在外奔波的日子,將所有的想念雕琢成了人偶,所以這些人偶才會看上去像同一個人,他自己不也說嗎,是因為都像玉鳴。
    不是玉鳴的樣子普普通通,而是玉鳴自小跟孑曄一起長大,朝夕相處,在孑曄的心目中,留下的皆是伶俐可人的記憶,至於美貌與否,倒是無關緊要的。
    是與非之間,外表的東西從來未必深入心靈,隻有那一刀一刀所成就的女孩,才引人疼痛或者歡笑。
    然而醒悟來的太遲,即使把每一個人偶撫遍,也無法感覺到失蹤的那個人的氣息,玉鳴將所有的人偶都取出,擺在屋內的大桌上,自己也在桌邊坐下,試圖回想孑曄帶回這些人偶時,兩個人在一起說笑的場景。
    不多不少,恰好是十二個人偶,孑曄在兩年半至三年左右的時間內,總共出去了十二趟,大部分是去往北方邊漠,也有的時候是走南邊,孑曄曾說,北邊是冷死,南邊是熱死,去往北邊,恰逢冬季時,恨不能將隨身所帶襖袍全都穿上,去往南邊,又恰逢熱季時,就算剝光,也仍是落汗如雨,隻差不能將皮給揭了,而這些,從人偶的衣飾上也可以看出一些,基本上,孑曄所送的十二個人偶的順序,玉鳴全都記得很清楚。
    現在想想,孑曄走南闖北了這麽多次,從來沒像這次如此令人牽腸掛肚,惶恐淒惑,孑曄每回離開的時間,玉鳴自然是無聊倍增,可對孑曄的安全,她一直都像沒心沒肺似的,並不十分擔憂,甚至孑曄也有隔上十天半月都沒傳回消息的時候,玉鳴從未認定孑曄會出什麽事,怎麽可能出事呢,孑曄那麽機敏,那麽能幹。
    而收到孑曄傳信,說他還有幾天的路程便會歸莊,這是玉鳴最高興聽到的,她不關心孑曄都去做了什麽,也不關心他采辦到什麽稀奇玩意,她隻知道,孑曄歸來,她就有欺負對象了,也有了一個形影不離的護花使者兼男婢,多爽啊,還倍兒有麵子。
    但一切都突然改變,為什麽在那奇怪的一夜,他剛剛試圖向她表白什麽人就不見了呢,是孑曄故意的嗎,這已經被自己否決了的猜想,卻在毫無頭緒下,變成格外沉重的困擾,反過來回想,孑曄悄悄出門,真的是去找恒安王嗎?憐牧派去恒安城的人還沒音信,但如果孑曄真的是因為恒安王而失蹤,除了指望神眼侯柴競,其他任何人恐怕都隻會空手而歸的。
    孑曄去找皇甫鈺,似乎是唯一的可能,不過這唯一的可能也毫無根據,皇甫鈺和孑曄相互不喜歡不假,連皇甫淩飛不也討厭孑曄嗎,雖說玉鳴和兩位王爺走得特別近了些,可並無任何逾越出格之事,孑曄當時也表示下不為例,怎可能又偷偷摸摸去暗伏?
    這其中一定有那些環節錯漏了,疏忽了,不是她所看到的表麵那麽簡單,玉鳴猛然想起皇甫鈺給的那塊玉牌,她趕緊起身去找了出來,是啊,萬一神眼侯柴競都找不到孑曄,或許她得準備想辦法自己去恒安走一趟了。
    出莊,憐牧是絕對不允許的,那麽,就學孑曄,私自偷偷開溜?隻能如此,騙過莊中守衛並不算太難,關鍵是找誰配合而又不會泄露呢?想來想去,憐牧的手下皆忠心耿耿,肯幫自己騙憐牧的人,除了孑曄又到哪兒找去啊,唉,玉鳴惆悵萬分。
    玉鳴胡思亂想了大半夜,到了天快亮時方勉強睡了過去,天亮之後,丁奴似乎來敲過兩次門,不過玉鳴都沒有搭理,此後一直很安靜,到她睡起,發覺竟已中午左右,從床上撐起身子,隻覺頭昏腦脹,又在床邊靠了一陣,頭卻是越發的沉重。
    想想也不能這麽躺著,玉鳴開門喚了丁奴打來洗漱的熱水,把臉敷了一會兒,稍稍好點,對著鏡子一看,眼睛不是一般的腫脹,趕緊撲了些粉妝遮掩。
    下樓的時候,遇見段五,段五說,“小姐起來了麽,今天還好,莊裏沒什麽事,憐公已開始著手莊務,小姐可以在屋裏多歇一歇了。”
    “嗯”,玉鳴隨口應道,看了一圈四周,又問“那邊,有消息了麽?”
    “那邊?”段五一愣,隨即醒悟,“哦,今天一大早,憐公好像接到了一封飛鴿傳書,但我看……憐公的神情並不樂觀,也沒有叫小人通知小姐。”
    玉鳴深深歎氣,也就是說,仍是沒有孑曄的確切消息了。
    玉鳴挽住裙子,姍姍然又準備回身上樓,既然無事,又沒有孑曄的消息,她也懶得動彈。
    段五卻喚住了她,“小姐你不吃點東西嗎?要不然,小人讓手下給小姐送到房中?”
    “算了,沒有睡好,也沒有胃口”,玉鳴沒有停身,繼續上了兩級樓梯。
    “不過,小姐”,段五又接著喚道,“憐公讓我跟小姐說一聲。”
    “什麽?”玉鳴轉頭。
    “淩飛公子和他的手下,今天一清早已經啟程離莊了。”
    “噢?那,那早上的時候為什麽沒人通知我呢?”
    “淩飛公子說,叨擾了這麽久,已經夠煩小姐啦,就不打擾小姐休息的好。”
    玉鳴愣了愣,昨天置氣要攆他,他本也不想走的,後來好好的玩了一陣牌,也就沒再提走的事,怎麽忽然又一清早的不告而別呢?
    為什麽,都是這麽奇奇怪怪的?男人們,究竟在琢磨些什麽呢?玉鳴一想,頭又覺得沉重且疼痛了,“那個,淩飛公子走的時候,沒有留下什麽話嗎?”
    “有的”,段五接著道,“他說希望小姐不會忘記他,如果小姐沒有忘記,那他的大門則會永遠為小姐開啟,嗬,在下說的,是不是好像繞口令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