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諳波湧 第一百章 鐵麵援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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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鳴九霄!
    第二日,藍振接到線報,說是在京郊一座廢棄的倉庫,發現幾具身份不明的男屍。
    藍振帶人趕到,仔細勘驗了一番,從他們身上搜出大內侍衛的腰牌,藍振將腰牌送到大內核定,並命人抬來養傷中的高飛羽辨認,很明顯,這些人就是冒充高飛羽他們的歹徒,然而已經死無對證。
    郎宣此時在皇宮中,足不出戶,似乎洗脫了嫌疑,不過仍是沒被允許自由行動,同樣在養傷中的夏薄棲知道宮裏肯定出了問題,不然郎宣不會不守約,但自己的傷勢拖累,已不便貿然潛進皇宮,如若被發現,反要壞事,也隻得藏在宋詢家裏,暫且忍耐幾日。
    藍振將幾具屍身叫人掩埋之後,找來彭荒,“這件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藍振簡短道。
    “屬下對情況一無所知,不知道該說什麽”,彭荒鎮定自若。
    “這間倉庫原先是京郊駐防囤積糧草的,後來因為地處偏僻,搬運與巡防不便方才廢棄,你覺得他們怎麽會知道這間倉庫呢?”藍振的語氣一如往常,和平日與屬下共同探討軍務沒什麽兩樣。
    “很簡單,隻有兩種情況,一是偶然撞見,見倉庫空無一物,便暫時避居,另一種則是有人將他們引去,安置在倉庫中”,彭荒答道。
    “如果是後者,你覺得可能是軍中的奸細麽?”
    “當然有這種可能,不過也不一定,因為倉庫廢置已久,所在位置早已不是什麽秘密,知之者甚眾,如若真是有人特意將他們安置在那兒,我們也無從排查。”
    “很周密!”藍振忽而笑道,“將一幹匪賊引到廢置的糧草倉,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他們,心狠手辣啊,可是這麽做能有什麽用呢,彭荒,你覺得僅靠無膽匪類刺殺皇上,就能奪取我朝江山麽?”
    “什麽?什麽刺殺皇上,小將不明白!”
    “找到重傷的高飛羽,並將他安置在營中,是你負責照管的吧,難道他沒告訴你,他們是出去接皇上回宮的麽?”
    彭荒笑笑,“在下隻是一介參將,那高飛羽是大內侍衛,必然熟知保守大內秘密,又怎麽會告訴末將這些事?”
    “也對”,藍振道,“好吧,就算高飛羽沒有透露這個秘密,那麽本帥現在告訴你了,你如何看待?”
    彭荒沉吟道,“這個……江山社稷本也輪不到末將去想,但將軍既然這麽問了,末將隻能說,朝廷沒有皇上,等於形同虛設,任誰坐上那把帝位都有可能。”
    “可能麽,的確,任誰都有可能,群雄並起,天下大亂,百孔千瘡的江山誰來收拾?”
    “將軍,此話不對,當今皇上的祖父也是起兵奪取朝權的,戰事雖曆時一年之久,雙方各有傷亡,但也未及將軍危言聳聽的地步。”
    藍振看著彭荒,“可是皇上的父親以及叔伯們又怎樣了呢?殺父弑兄,盡管都未成功,然則流言滿天飛,民心動蕩,綱常悖亂,難道就僅僅代表至高無上的權利,其他皆不管麽?”
    彭荒默然不語,半晌才道“將軍心係天下,眾將皆知,然末將先前也說了,朝政之事其實輪不到末將妄加非議,我們,還是不要再談這個話題了,將軍叫末將來,不會是僅為議政吧?”
    藍振走近彭荒,“你聰明,堅韌,豪爽,或者說,也有很多可愛的一麵,有你在我身邊,是我藍振的幸運,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你我會因為各自的立場不同,兵戎相見,與其那樣,彭荒,我寧願在不知情的時候,死在你的箭下。”
    彭荒怔了怔,“將軍今日怎麽了?為何突然說些令末將摸不著頭腦的話?”
    藍振沒說話,隻是淡淡一笑,從懷中摸出一隻玉扳指,拉起彭荒的手,將扳指放入他的掌中,“自己的東西,要記得收好,下次再亂丟,就找不回來了。”
    彭荒心中大震,沒錯,那正是他的玉扳指,挽弓引箭的時候,他一直習慣用此物護手,以免疾飛而出的雕翎將拇指擦傷,可他平時一般都是不戴的啊,藍振是什麽時候注意到他這個細節的呢?
    最要命的是,他在不該丟的地方丟失了這枚扳指,等他發覺之時,已沒有機會再回去找,而今,藍振將丟失的扳指放回他的手中,是不是意味著,藍振已洞察他的一切?
    難怪藍振會和他討論什麽朝政,討論什麽兵戎相見,彭荒緊緊地握住扳指,“多謝將軍,在下謹記了,在下還要巡防,就此告辭將軍!”
    藍振微微頷首,目送著彭荒略顯瘦削的身影,漸漸走遠,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彭荒他會明白自己的苦心麽?
    從發現那幾具屍身,藍振就明白了這幾個人為何會被殺,除了致命的一箭穿吼,這幾個人全都或輕或重的有所受傷,而且躲在廢棄的倉庫裏,說明他們假扮大內侍衛的行動很可能失敗,一旦被官兵發覺捉拿,高飛羽又是活著的人證,難保歹徒們沒有抗不住刑律,而交待出幕後主使的,假如他們真的受人指使,被滅口,則是唯一的下場。
    現場的情況完全證明了藍振的猜測,倒在門外的一人,兩手空空,神色茫然而平靜,顯見被襲時毫無防備,裏麵的人情形差不多,幾乎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箭手的行動很快,應該是連弓或一弓兩三箭,幹淨利落地解決了七、八名孔武有力的粗壯男子,隻唯一落下了一枚引弓用的扳指,扳指被壓在離倉庫門口最近的一具屍身下。
    其實不用多問,僅憑這枚扳指,就足以將彭荒拿下問審,但是藍振猶豫了很久,就在掏出扳指的前一刻,他都無法說服自己鐵麵無情,什麽時候在冷靜與堅硬的外表下,自己也有了一絲軟弱的恐慌,連藍振自己也說不清。
    十七歲成為老太上皇的貼身內衛,當時天下已定,藍振目睹老太上皇雷厲風行的整治朝政,充滿敬佩,無形中,他覺得隻有這樣才算雄才大略的真男人,十七歲,老太上皇對這個身手伶俐頭腦靈活又忠心的半大少年郎寵愛有加。
    沒事的時候,老太上皇會把他叫到自己的禦書房,津津有味的給藍振講自己所經曆的戰事,所建樹的戰功,包括敵我雙方的布防攻略等,耳濡目染,藍振從懵懂滯澀的少年郎,逐漸轉向對軍法的濃厚興趣。
    或許老太上皇本就有意栽培藍振,除了親授軍法,還時常帶著藍振一道帶兵閱軍,老太上皇是在馬背上打下的天下,自然更欣賞能征善戰的武將,見藍振在他的親授下與日不凡,欣悅異常,後每每也讓藍振練習帶兵之術,這樣,直到皇甫嚴登基,藍振幾乎是順風順水,隻升不降。
    皇甫嚴比藍振大許多,但私下裏,二人卻甚為交善,等同兄弟,藍振的成長皇甫嚴看在眼中,當需要擁有自己的忠心耿耿的猛將時,皇甫嚴毫不猶豫選中的藍振。
    隻要讓藍振這樣的人守衛京師,皇甫嚴才能安枕無憂,藍振也很願意輔佐性格儒雅溫和的皇甫嚴,於公於私,二人相處的比皇甫嚴那幾個真正的親兄弟還像兄弟,從來沒有猜忌沒有爭執沒有耳赤,但凡軍務都是和和氣氣,青梅煮酒,邊論邊商量,可惜的是,皇甫嚴在位僅僅五年,便撒手歸西,皇位的繼承者皇甫世煦,在藍振看來,差不多跟自己當年一樣青澀稚懂,羽翼未豐。
    羽翼未豐不等於不聰慧,隻是需要時間,時間總是可以磨礪一切,讓金子發光,讓沙鑠沉澱,短短執政的幾月,皇甫世煦的表現,還是令人滿意的,他秉承了皇甫嚴的儒雅,卻也同時有老太上皇的剛健決斷,至少到現在為止,藍振還覺摸不出自己有任何消極怠工的理由。
    三朝遷變,很多朝臣都說,他藍振戰績不多,唯勞苦功高,但也要小心功高蓋主,曆代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無論你曾經多麽忠心,多麽顯赫,老子和兒子間,對你的手段都可能截然不同,要麽小心翼翼明哲保身,要麽功成身退,借故辭官返鄉,基本是所有臣子的不二選擇,甚至彭荒也無數次的明示或暗示過他,另棲良木。
    藍振不是沒有想過,不是沒有猶豫過,但是他付出的太多,也就有了太多的眷戀,可以說沒有老太上皇,沒有皇甫嚴,他藍振也絕不會有今天的地位,甚至連他的發妻,都還是老太上皇禦賜的宮女,談不上有多美貌出眾,卻能勤儉執守,不越禮數半步,從不問他軍中之事,隻管將他服侍的體貼入微,盡管未能長相廝守到老,但給了藍振一個曾經溫暖樸實的家。
    他藍振和皇家有這麽多絲絲縷縷牽連不斷的關係,又怎可能棄新主而走?這當然絕對不會!
    然而彭荒,彭荒是一池靜水中忽然投下的一顆石子,不知什麽時候擾亂了心扉,激起串串漣漪。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