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一、撥雲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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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景淵聽了眉頭一動,默然不語。
    胡衡則是百感交集,梁帝的意思已經很明顯。這場戰事的責任看樣子就是要著落在自己的身上了。給他一個機會上奏條陳,也是看他是不是知進退懂分寸。胡衡滿嘴苦澀,麵朝東北汴京方向跪下啞聲道:“臣遵旨!”
    一眾官員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各自心中揣測。和煦的春風撲麵而來,吹得胡衡的烏紗帽戰戰巍巍,看得眾人一陣唏噓。
    門前這小插曲並沒有生出什麽波瀾。穆顯進了王府後,借口旅途勞頓,推了大小官員為他設的接風宴,與襄王周景淵以及歐陽、向、耿幾位進了書房議事。
    眾人坐定,穆顯也不顧寒暄,沉聲道:“我的來意,諸位都已經知曉。梁陳之戰起因蹊蹺,雖然隻是禍及襄陽一地,但是從長遠看,於我大梁極為不利。尤其是東齊似乎嗅到了什麽風頭,燕趙附近的軍隊頻頻集結,隱約有西進的動向。若是真的,那就是要趁火打劫了。皇上對此也十分憂慮。襄陽作為我們大梁的後方,曆來是財賦、人口、糧食等方方麵麵的出產大郡。此時被拖了後腿,說得嚴重些,那是幹係國運的大事!”
    眾人見穆顯說的如此嚴肅,都不好開口。在座的隻有王師歐陽甫年齡與穆顯仿佛,他接口道:“穆大人所言極是。要不是看到了這件事的危險,殿下也不會上書請求調停了。”
    穆顯看著周景淵,麵露苦色,歎道:“陛下的脾氣,諸位都心知肚明。雖然原則上調停可以,但是若是我們過於低姿態,辱了國體,到時候雷霆震怒,我們可是吃不消的。”
    襄王知道自己的父皇最好麵子,即使是梁國想要調停在先,也斷不能半點露怯,如今把南宋文昌伯與苗疆二頭人請來容易,托付這兩位怎麽去跟陳國說,卻是個難題。
    向懷謹道:“可恨的是,我們分明覺察出了這事是有人背後搞鬼,卻沒有確實查出那幕後黑手。郭全德一死,線索全無。若是能揪出那狼子野心的背後勢力,陳國國君又不是傻子,還能看不出我們雙方是被人算計了嗎?到時候化幹戈為玉帛,不就是水到渠成?”
    穆顯疑惑看向外孫,周景淵連忙揀要緊的,將郭全德一事的來龍去脈說了。
    穆顯認真聽了,沉思半晌,開口問道:“向大人,從那郭府抄出來的賬冊文書,整理得怎麽樣了?可有蛛絲馬跡?”
    向懷謹恭聲答道:“因那些賬冊不全,文書更是雜七雜八,我門下師爺幕僚日日檢視,如今隻得了個大概。”
    穆顯眉頭一挑,問道:“那就是有所得了?你且說說看。”
    向懷謹道:“郭全德縱橫商界數十載,生意觸角遍布天下。與他打交道的商人各國都有。不過若論得利最大,令他富甲一方的隻有幾項。一是南方的茶葉絲綢,再就是北方的馬匹皮草。”
    穆顯眯著眼睛問道:“哪家得益最大?”
    向懷謹一滯,想了想道:“這茶葉絲綢來源廣泛,有宋國的,陳國的,還有我們梁國自有的。若論其中千絲萬縷的關係,實在難以估測。而北方的皮草馬匹,因金蒙交戰,地理又相隔太遠。所以郭全德幾乎隻做黨項人一家。”
    穆顯眼睛一亮,分析道:“黨項人自從建立的大夏國覆滅,元氣大傷,各部落分崩離析,境遇困苦。可是十幾年下來,如今卻漸漸又成了氣候,這麽說來,黨項的崛起,郭全德的生意是第一大助力。”
    眾人聽了都默默點頭。歐陽甫沉吟讚同道:“如今天下雖然四分五裂,但挑起梁陳之戰,又能坐收漁利的,也隻有宋、苗、黨項三家。苗人隻求自立,南宋有心無力。說來說去,這幕後勢力是呼之欲出了……”
    向懷謹頹然道:“照這麽分析,如今已經是打明牌了,可是我們卻沒有切實的證據,想要陳國接受我們的說法,怕是不容易。”
    穆顯畢竟老謀深算,聞言冷笑道:“沒有證據,我們不能造出來嗎?反正又不是冤枉他,何必執著於如此小事?我們不用心虛,我還想借此拉上陳國同仇敵愾,給黨項人一點顏色看看!但凡陳國有那麽兩個明眼人,一定能看出這是個好機會。到時候矛頭對外,誰還在意這調停是誰先開的口?”
    眾人聽後心頭一緊。這確是一個一石二鳥的好計。歐陽甫與向懷謹相視一笑,齊聲道:“穆大人高明!”
    周景淵一直未曾開口,隻在一旁靜心凝聽。他雖然聰穎,卻終究沒有什麽政治經驗,聽穆顯這麽一番謀劃,恍如撥雲見日,如此一來,梁國情勢立刻反客為主。那黨項人定會偷雞不成蝕把米,這些日子壓抑在周景淵心頭的那種被人玩弄鼓掌之間的惡氣,終於可以排遣出來了!
    眾人又仔細議論了一番,這才各自分頭行事。周景淵扶起穆顯,語氣十分崇敬,道:“外公真是我們梁國的定海神針,有您老出謀劃策,孫兒就安枕無憂了。姨母與元婷妹妹早就到了,您一來就到書房議事,還沒見過她們,我先送您到壽鬆院下榻,再引她們去拜見。晚上我們一家人共聚一堂,您看可好?”
    穆顯聽了十分高興:“元婷那小丫頭也跟來了嗎?我還以為她們會跟你姨父文昌伯一道來,怎麽娘倆先到了?”
    周景淵笑道:“您還不知道元婷?有出門的機會早巴不得長了翅膀飛出來。文昌伯耐不住她軟磨硬泡,又怕她們母女趕路辛苦,這才早早派人送來襄陽。”
    祖孫閑話幾句,便各自上了軟轎,往襄陽王府轉為穆顯預備的壽鬆院去了。
    那趙夫人趙元婷母女早得了消息,已經等在壽鬆院門口。穆顯剛下轎,趙元婷便撲了上去,摟著外公的腿,歡喜道:“外公,外公,想死元婷了!”
    因趙元婷隨父母在宋國,等閑難得相見,穆顯最疼這個小外孫。此刻見這個粉嫩小姑娘撒嬌,穆顯哪裏還有往日朝堂上的威嚴,半蹲下將外孫女摟在懷裏,寵溺著道:“元婷又長高了,兩三年就成大姑娘了!”
    趙夫人連忙上前拜道:“不孝女叩見父親大人!”
    穆顯一把將女兒拉起,慨然道:“芳媛,快快起來。”
    周景淵忙道:“何必在門口說話,外公一路辛苦,我們還是進去坐下細聊。”
    母女倆連忙一邊一個,扶著穆顯進了壽鬆院。周景淵含笑跟在後頭,一家人放下規矩,其樂融融。
    這穆顯進城這麽大排場,襄陽城裏自然議論紛紛,這朝堂上來得這麽大人物,恐怕絕不是為了襄王殿下一個散生生辰這麽簡單。次日,自南宋臨安來的文昌伯趙伯延,與自苗疆十萬大山來的二頭人鐵貢土司相繼入城,襄陽城中百姓這才品出幾分味來。
    姿生堂裏,清瑜接到了九公子派羽墨送來的帖子。楊娘子聽清瑜從羽墨處打探回來的消息,雙手合十口念阿彌陀佛道:“上天垂憐!若真是依你所說,這些大人物是為了調停兩國戰事前來,那真是太好了。襄陽城這幾個月來,裏裏外外折騰了個遍。這要是不打仗了,日子得多好過!”
    鄧厚接口道:“我說今日不逢初一不逢十五,怎麽這麽多人到玉泉庵來酬神還願?原來是得了這消息。”
    楊得廣還是有些憂慮道:“怕隻怕沒那麽容易,之前打仗死了那麽多人,這仇恨一旦挑起,哪裏這麽輕易就能放下呢?”
    清瑜早就知道襄王有意調停,此刻見了真章,心裏還是有些期待的。於情於理,她是陳國血脈,在梁國托身,兩國對清瑜而言,都是大有感情。清瑜安慰道:“如今襄陽人心所向,都是希望安定。九公子年紀雖小,卻不是庸碌之輩。他能為蒼生請命,力求平息戰火,自然有他的辦法。”
    楊娘子點頭道:“我們平頭百姓無能為力,等會我也去玉泉庵拜拜菩薩,期望眾人的願力能感動神明,為襄陽消弭戰火。”說罷拉著清瑜的手,好生囑咐了一番明日去襄王生辰宴的事情。
    楊娘子自從懷了孩子,就變得話多了。清瑜有時候也覺得囉嗦,但是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不辭而別,清瑜又覺得這種關切的話語聽一句少一句,心生留戀起來。看著楊娘子在楊得廣陪同下,走出姿生堂的門,往玉泉庵去了,清瑜不由得微微歎了一口氣。
    玉泉庵前街熙來攘往的人群裏,一個戴著鬥笠的男人坐在茶寮吃包子,他眼睛時不時的瞟向姿生堂的門口。見到清瑜扒著門邊發呆,這男子筷子一頓。他抬起頭來,正是黨項少主李承義,他望向渾然不覺的清瑜,心中糾結。那副地圖的樣子總是浮現在他的腦海。如果換一種情況,他一定把那副地圖據為己有,但是為了毒殺襄王,他又不得不忍痛割愛。本來應該立即遠走的他,心裏終究是放不下:既然圖拿不到,那就等她將地圖送給襄王後……再擄了這畫圖的女娃!(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