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四、帝王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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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麵上看,陳帝糾結的是要傳位給兒子還是孫子這樣一件簡單的事兒。其實裏頭有不少彎彎繞繞。因為現在澤禮已經算是太子的兒子了。雖然血緣上脫不了與嘉王的幹係,但是在名位傳承上,澤禮與嘉王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勢力。
嘉王的厲害處在於,陳帝不論怎麽選,他都是贏家。傳位嘉王,他是大勝。傳位澤禮,他也是勝。
隻是,這麽有利於一方的結果,顯然不是陳帝樂於見到的。這道選擇題,陳帝並不想做。
陳帝從來是一個合格的帝王。在許多事情上,他都有冷靜的思維與應該有的疑心。唯獨在教育兒子上,他可謂是看走了眼。這麽多年,他的兒子們雖然各有動作,但是在陳帝看來,那都是為了討好自己歡心的一種表現。他也不是沒有存著投石問路,騎驢看唱本的心態,畢竟太子雖然名正言順,也需要磨刀石來磨礪磨礪。誰知在看似平靜的兄弟關係之下,仇恨已經到了不可遏製的地步。陳帝終究是玩火自焚,雖然試出了巴王的底細,卻也賠掉了太子的性命。如今大江東去浪淘盡,隻剩一顆金砂嘉王,陳帝又在疑惑這金砂到底是真金還是破銅……
這位知道命不久矣的陳國國主就這樣陷入了糾結之中,到底是退後一步傳給年幼孱弱的皇太孫,還是前進一步傳給深不可測的大兒子?
太子妃也久久不能言語。她想了很多,如果嘉王隻是表麵上那個嘉王,她會多麽的高興。甚至於皇位拱手讓他又何妨?自己終究是個女人,陳國也需要一位聖明天子。可是一想到丈夫與巴王的兩敗俱傷,想到兒子的小病不治,她就忍不住有些顫抖。如果這一切真如陳帝害怕的那樣,是嘉王背後出手,那麽自己若再相讓豈不是令親者痛仇者快?若真是這樣,就連澤禮,太子妃也沒法子坦然麵對了……
太子妃過了許久隻問出了一句話:“父皇,怎麽辦?”
陳帝過了半晌才歎息道:“等。我在等著看老大接下來怎麽做。就當做再給他一次考驗。”
太子妃試探著問道:“父皇是想看大哥回不回來參加太子的葬禮?”
陳帝補充道:“還要看是怎麽回來,用什麽理由回來。”
太子妃皺著眉頭道:“無論是日夜兼程趕回來表示兄弟孝悌,還是堅守隴南表示為國忠心,都能說得通。父皇又怎麽看呢?”
陳帝搖頭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從前是我沒有留意,回頭想來,才恍然覺得老大做事處處完美。現如今我睜著眼睛等著看,若是老大真有什麽不對勁,我自然看得出來。畢竟,到了我這個年紀這個地位,看一個人,是不需要什麽證據的。”
太子妃聞言低下頭來,她能聽出陳帝話裏的自信,可是卻不敢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陳帝所謂的眼力上。太子妃小心的問道:“那今日有些話,便不該當著瑜兒那丫頭的麵說起,她那個孩子,可是有極為玲瓏的心思。回頭傳了話過去,隻怕……”
陳帝臉色變得極為嚴肅,歎息道:“這個孫女,你們人人都說好。卻不知道為何,我總覺得她哪裏不對,小小年紀的,什麽都井井有條,既不像寶陵傷春悲秋,又不像應陵驕縱淘氣,也不像涪陵嘴笨心實。仿佛根本不是她這個年紀的表現。現在想來,正跟她父親一樣,這孩子處事太過完美,讓人挑不出毛病。但凡過於完美便讓人覺得不真實。還有,有些詭異的是,好似什麽不好的事情,到了她身上,都能轉危為安。當年我把她打發到感應寺去,隻當眼不見為淨。卻沒曾想,反倒讓她掌握了關係到我們陳國國運的佛寶……”
若是清瑜在此聽到陳帝這樣一席話,隻怕嚇得會當場昏厥。誰說陳帝老眼昏花?人家看得比誰都清楚。
太子妃忙將佛寶之事問了個仔細,這才從陳帝口中得知清瑜竟然還有這麽一樁大隱秘在身。連太子妃都忍不住有些隱隱忌憚起來,若真將澤禮扶上了皇位,攤著一個戰功彪斌的父親,和一個心機深沉的姐姐,她還真沒把握鬥得過這一家人。
陳帝微微一笑,低聲道:“況且若不是要她傳話,我怎麽會當著她的麵露口風?是不是你也以為我老糊塗了?”
太子妃心頭震駭,忙道:“兒媳不敢。父皇深謀遠慮,兒媳駑鈍!”
此時太子妃才明白過來,為何陳帝對陳帝對待清瑜那個態度。卻又故意留下她得到一些隻言片語。陳帝就是知道這個孫女是心向父親的,所以來一招隔山打牛,想看看嘉王那邊什麽反應。
若說往日裏太子妃對陳帝的敬服,更多是出於一種晚輩對長輩的自然流露。那麽今夜獲悉陳帝的所思所想所為,太子妃這才驚覺陳帝用意之深。本來隻以為陳帝因為姚貴妃的事情厭棄清瑜,沒想到卻是利用清瑜試一試嘉王的反應。陳帝畢竟是陳帝,雖然垂垂老矣,卻是禦宇三十年的天子,思慮之深,不是一般人所能相比的。
陳帝悠悠的道:“若是真的被我試出了什麽,皇太孫還得另擇人選。老四家的兒子雖然年紀小懵懂些,到底單純。你將來好好管教,至不濟,守成總是可以的……”
太子妃再度握緊了手中的帕子。
陳帝太子妃都在想,明日太子的祭奠,嘉王會不會出現?
似乎無論出現不出現,嘉王都可以繼續表現出他聖的一麵。
但真實情況究竟如何?
清瑜被宮裏太監送到皇宮角門處的時候,陰風正刮得緊。
那小太監向清瑜陪著小意道:“讓小姐多走了點路。擱在往日這時候是出不了宮的。隻是因為太子殿下後事,少不得許多物事要準備,這才留了這麽個小門方便進出。門外有馬車,奴才就送到這裏了。”
清瑜一路上都在晃神,這會兒好不容易有些回過神來,對於小太監討好,她連忙回應道:“公公辛苦了。”清瑜一摸袖袋,卻發現裏頭空空如也,今日實在太過匆忙,回到京城便直接進了宮。她身上什麽打賞的也沒準備,更沒料到會一個人孤身出宮。不免有些尷尬。
那小太監一看清瑜動作便知道她什麽意思,見清瑜有些不好意思,忙開口解她尷尬道:“不敢討小姐賞。奴才叫華元,是吳公公的徒孫,伺候小姐是奴才分內事。”
清瑜一愣,忍不住問道:“吳公公?”
那小太監微笑道:“說的正是寶應殿吳春和吳公公。他老人家出宮榮養也有幾年了,平日裏奴才有機會出宮也常去看望他老人家的。”
清瑜恍然明白過來,她點點頭,心裏記住這個叫華元的小太監,轉身道:“那多謝你了。改日再賞。”
清瑜出了宮門,果然見到門口有侍衛駕馭的馬車在道旁候著。那侍衛見到華元引了一位貴人出來,立即起身跳下馬車,掀開車簾。清瑜踏著車階,上了馬車。華元這才吩咐侍衛將清瑜送回嘉王府去。
清瑜進了車裏,再也不用刻意保持什麽姿態,肩膀一鬆,便靠在了座位上。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每次見了陳帝都這麽心驚膽戰的。算下來,這輩子清瑜攏共也不過見了這位皇爺爺屈指可數的幾次,但沒一次不是讓清瑜耗盡心力,冷汗淋漓的。
此刻離開了皇宮,清瑜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隻是大殿上聽來的那隻言片語,卻還時時縈繞在清瑜腦海中,揮之不去。明明清瑜已經決心遠離宮中是非,卻偏偏不得安寧。
為什麽,為什麽陳帝要在大殿之上吐露自己時日無多,要知道雖然許多人都在臆測,但是卻從來不敢宣諸於口。討論皇帝的壽命,這是欺君罔上頭一條大罪。而陳帝,今夜卻無比堅定的表示自己大限將至。清瑜很惱火這樣的暗示,因為她不想費力去分析這背後的含義,可是她卻偏偏親耳聽到了。
還有陳帝那句早做打算,幾乎肯定是要與太子妃商量皇位繼承。這樣的大事,從來都是宮闈機密,最最緊要的。曆史上那些秉筆遺詔的太監都要殉葬的,可是陳帝就這麽當著清瑜的麵,問了太子妃關於澤禮的心性。這裏頭的暗示簡直不言自明。清瑜本該高興,澤禮繼承大位是她樂於見到的。可是直覺又告訴清瑜,這裏頭有古怪。
清瑜忍不住重重揉了揉太陽穴,此時此刻,她究竟該怎麽做?嘉王府中側妃尹蘭煙經不得大事,木樨芙蓉又沒有氣魄,澤祥還小……
忽然,清瑜腦中浮現出一個人影。剛才那叫做華元的小太監不是吳春和的徒孫嗎?當年叱吒寶應殿的總管太監,正是計較這些的一把好手。況且此人與父王一道經曆了姚貴妃事件,又有吳巧容這層關係在,於情於理,都不能置身事外。
清瑜隻覺得馬車陡然一停,外頭傳來老總管熟悉的聲音:“小姐回來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