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八 利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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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體絕命!
“赫墨拉”在以極快的速度朝血銀礦駛去。
方正此刻的心情很好,品著手中的香茗,時不時地瞟一眼戰戰兢兢的駕駛組。暫時懶得去管地上那一對苦命鴛鴦了。
岑路一直將周浦深那隻被卸下的手臂包在懷裏,周浦深的手冷得嚇人,他於是用兩手握住那隻寬大的手掌,不住地搓。
周浦深被他源源不斷傳來的體溫弄得有點臉紅,不自覺地往後靠,卻換來了一聲輕聲嗔怪“做什麽往後躲。”
周浦深於是老實了,乖乖地伸頭給岑路摸。
岑路摸了摸對方的額頭,心裏暗暗鬆了口氣,還好,沒有發燒,看來崩裂的傷口暫時沒有感染。
可是周浦深這麽一直失血也不是辦法。
周浦深發現了岑路越皺越緊的眉頭,心知他是在擔心自己,哪怕此刻失血過多心裏也還是暖洋洋的,他勉強提起嘴角“哥,我沒事,真的沒事。”
岑路朝他瞪過來,周浦深怕他不信,又硬撐著加了句“從前在戰場上,我受的傷比這重多了,也沒……”
“那是從前,”岑路打斷他的話,淺灰色的眸子在燈光的照耀下仿佛含著叫人沉溺的溫柔鄉“現在跟了我,就不許這麽草率了。”
周浦深愣了,他覺得有時候,岑路真的很有在不經意間蠱惑人心的能力。
老是說這種話……又讓他怎麽能控製住自己不想太多呢。
岑路絲毫沒發現自己小弟的情緒變化,還在那邊絮絮地說“失血過多…還是得吃點東西補充補充營養。”
周浦深還沒接話,就聽見一聲悶響,似乎是從緊貼著自己的身體裏傳出來的。再抬頭一看,岑路漲紅了臉與他目光相接,繃著臉半天憋出一句“不,不是我!”
不是你,又是誰呢。周浦深很好心地沒笑出來,隻是神色緩和了不少,他很善良地提醒岑路“我上衣口袋裏有吃的,哥你幫我拿出來吧。”一邊晃了晃手上的手銬,意示自己現在不方便。
岑路確實餓了,卻也沒有無恥到準備搶負傷者的吃食。他隻是紅著耳根伸手探進了周浦深的軍裝,五指因為那堅實的觸感而蜷縮了一下,摸到了東西就像是逃避什麽似的快速抽了出來。
停在掌心的竟然是一塊巧克力。
周浦深看著那塊巧克力,像是想到了什麽,俊朗的麵頰快速飛過一抹紅色“哥……你吃吧。”
“你喜歡吃巧克力?”岑路一邊剝糖紙一邊稀鬆平常地問了一句,卻發現男人像條乖乖的大狗一樣低著腦袋坐在那兒不動了,抿著花一樣的唇瓣不肯說話。
岑路隻當是周浦深這麽大的人還喜歡吃糖覺得臊了,所以不肯細說。他想到前幾次靠近時聞見的甜味兒,怕就是這巧克力的緣故。
岑路暗自笑笑,就說他是個還沒斷奶的小屁孩兒。他很體貼地沒有說破,隻是將那塊小熊狀的巧克力遞到周浦深唇邊。那滲著白的紅嘴唇沾上了些融化的巧克力,看起來誘人極了。
岑路立刻強迫自己定了定心神,周浦深閉著嘴不肯吃“哥,給你吃的。”
岑路禁不住瞪了他一眼,剛想罵他別胡來,又心想要是來硬的周浦深肯定不肯痛痛快快聽話,於是三下五除二就在那熊腦袋上咬了一口,把剩下的一大半給他。
周浦深看見那塊近在咫尺的巧克力上沾上了些許亮晶晶的口水,一下子從脖子紅到了耳根,他沒說什麽,伸出舌尖將那塊沾了岑路口水的巧克力卷進了嘴裏。
岑路瞧著周浦深嚼巧克力的樣子,臉頰鼓鼓的,仿佛一個乖乖吃糖的小孩子,下意識地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
周浦深看見岑路的笑,覺得更臊了,就仿佛心腔被人用熨鬥燙過,暖洋洋皺巴巴的。他急切地想轉移岑路的注意力“哥……血銀礦……”
岑路剛看見他的口型就連忙伸出一根手指封住了他的唇,周浦深盯著那根瑩白如玉的手指,不說話了,隻看見岑路纖長的睫毛衝著自己俏皮地眨了眨。
兩人的卿卿我我被一聲陡然的呻吟打斷了。岑路聞聲望去,隻見方才那個卸了周浦深胳膊的大兵此刻扔了手槍,正用兩隻手臂痛苦地捂住頭,在方正腳下打滾。他整個人就如同發狂的野獸一般,臉色煞白雙眼通紅,他掙紮著匍匐在方正的腳下,請求著“少尉……你行行好,給我一支吧……”
方正麵上露出了嫌惡的表情,正想抬腳將他踹開,卻突然發現滿場子提著槍的兵都在朝他這邊望著。方正心中陡然地一寒,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能控製這艘潛艇,並不是因為這裏的兵們都真心誠意地信服於他,而是為了他手中的那幾十管hanto。
等到hanto消耗完之時,就是這些人的忠誠消耗殆盡的時候。
想到此處,方正收回了腿,轉而溫柔地俯身將地上的人扶起來,那人藥癮已經發作,癲狂得連直立起來的力氣也沒有,隻能在方正腳下痛苦地痙攣,嘴角掛著白沫沒命地嚎叫。
方正無法,隻得從口袋裏掏出一管最小劑量的hanto給他注射,等到藥物進入身體,這名士兵才停止了可怕的抽搐。方正給他打完這針也不忘賣個好處,他衝著注視這幕的眾人喊“看到了嗎?我方正不會丟下大家不管的。”
可卻沒有人回答他。
方才他眼底的嫌惡已經被人看得清清楚楚,被他控製的士兵們大多都是被方正半威逼半利誘地沾上了這東西,清醒的時候心中還是有怨氣的,沒義務對他事事乖順。
這片刻的沉默讓方正心底不安起來,他陡然間想到守著反應堆艙門的士兵們,也隨時可能藥癮發作失去理智,若是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憑這些自我控製都做不到的癮君子們,是不可能壓製住帶領著士兵的劉之渙的。
方正越想越不安,麵上卻還得強壓著忐忑,他想了想,還是決定派個腦子清醒的去看看“海燕,”他對著女聲呐員,“你去看看反應堆艙那邊,該解決的都解決掉。另外……”方正的眼神不知為何開始變得閃爍起來,“把艇長給我請過來吧。”
杜海燕聞言而動,卻一副不太愛搭理方正的樣子,路過他時目不斜視。反倒是經過岑路和周浦深時轉頭看了他們一眼。
岑路與她目光相接,發現女人淺栗色的眼眸裏除了輕蔑和不屑之外,還帶著探究之意。可岑路還沒來得及細看,女人的高跟鞋便將地麵踩得“篤篤”作響地離去了。
可半小時後,杜海燕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依舊沒有回來。
方正坐不住了,神情急躁起來,可指揮艙必須要他坐鎮,手底下這些不入流的又都是靠不住的,方正暗恨地咬了咬牙,隻得派另一個沒用過藥的去“候春榭,你去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候春榭猝不及防地被點名,臉色煞白地縮了縮肩膀,可他沒那個膽子反抗方正的命令,隻得朝門外走。
經過岑路與周浦深時,小兵羞愧地低下頭不敢與他們對視,可在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分明聽見了岑路清冷的聲音“什麽時候回頭,都不算晚。”
岑路打算說這句話開始就沒有背著方正的意思,方正站在指揮台後,居高臨下地像是勸候春榭,語氣卻帶著警告意味“小侯,隻要我們平安到達了邦國,我答應送你和孟看鬆走。”
候春榭感覺自己快要被撕裂了,他大著膽子瞟了眼岑路,隻見那張清風明月般的臉上還帶著遭過罪的淤青,神情卻很認真,像是真心實意地在勸他回頭。
候春榭捂住了臉,用手指悄悄地揩去因為愧疚而上湧的眼淚,頭也不回地朝著反應堆艙去了。
等候春榭真的到了反應堆艙的時候,卻突然有些膽怯地不敢進去。即便手上握著槍,而一牆之隔的同仁們均是手無寸鐵的,候春榭也覺得自己幾乎要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把門的兵以為他是來送藥的,俱都圍了上去興衝衝地問他,候春榭也隻能幹巴巴地推卸“方少尉他……沒給我東西。”
眾人失望地散了,已經沒有多少人還將心思放在威脅門內的人上。可牆那端傳來的叫罵聲依舊是不絕於耳。
“你們這群背信棄義的小人!邦國的走狗!”
“你們該向女王陛下以死謝罪!”
“放我們出來!有種就真刀真槍地幹一場!玩兒陰的算什麽!”
候春榭覺得麵頰上一陣一陣地發熱,那些話就像是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他的身上。名為“羞愧”的枷鎖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可是孟哥……孟哥他……
候春榭定了定神,硬是壓下了排山倒海般的情緒,彎起手指敲門“艇長?您在不在裏頭?方少尉有請。”
那邊的叫罵聲頓了一頓,接著似乎有不少人都認出了他的聲音,紛紛辱罵起候春榭來。
“候春榭?你這個吃裏扒外的小娘們,當初孟哥將你從死人堆裏拖出來,給了你一口飯吃,你就是這麽回報他的?”
“我就說了,這種人從裏到外都齷齪得要死,當初就該餓死他!”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候春榭聽了這些不堪入耳的話漲紅了臉,指甲深深地刺進了掌心,可他卻不敢發作,因為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都是真的!
侯春榭仰起了腦袋,仿佛這樣就能將淚意憋回去似的。他覺得自己真是把賤骨頭,從邦國人放燃油彈燒掉了他的故鄉那一刻起,他就一隻像一隻陰溝裏的老鼠,上不了台麵。
自己就是吃裏扒外的白眼狼!是恩將仇報的惡人!也是肖想天鵝的癩蛤蟆!
不知道忍耐了多久,門那邊的咒罵聲平息了些,候春榭才得了空再問一次“艇長?方少尉請您去……”
“候春榭。”一個男聲平靜地叫了他的名字,聲音不大卻成功地讓候春榭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