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二 監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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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體絕命!
岑路怔怔地聽著十六七歲的周浦深一聲一聲地叫著監牢裏麵那個稍大些的少年“哥哥“,裏麵的人似乎很沒耐性,一條定理快速地講了一遍就開始埋怨黑眸黑發的少年聽不懂。可隻要周浦深委委屈屈地叫他兩聲,他便從監牢裏伸出一隻瘦弱的手臂摸摸他的頭,又再一次解釋起來。
岑路還想再定睛細看兩眼,那回憶卻轉瞬即逝,展現在他眼前的依舊是空無一人的監牢。
他強打起精神,指揮著周浦深挪動視線,他不怎麽費力地便在床板下找到了一批武器,可其中大多是殺傷力巨大的衝鋒槍或是火箭炮,在這種狹窄的空間裏根本無法發揮作用,也沒有任何收集的必要。
岑路皺起了眉頭,他始終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周浦深隨著腦海中那股強大的壓製感緩緩地低下頭,岑路作為“馴獸師”而言一直天賦異稟,不僅絲毫不影響自己的任何身體機能,更是擅長於將野獸的身體潛能發揮到極限。
可近來的訓練中,周浦深總是隱隱地感覺到,岑路正在無意間對自己的意識施壓。
就比如現在,他本人的意願是想要去端詳一下找到的那批武器,岑路的意識卻強迫他研究起了地上沒什麽意義的影子。
他聽見岑路在耳機裏說“小深,你向左邊挪開一點兒。”
周浦深聞言照做,他看見打在地上的自己的影子隨著自己的動作而挪動,可那片黑影卻並未完全從水泥地麵移開——一小團黑咕隆咚的物件,正被天窗裏的月光投射到地麵上。
周浦深神色一動,沒等岑路命令他就朝上方看去,果然,夜視鏡的半個角正靜靜躺在天窗髒兮兮的玻璃之外,擋住了一束月光。
周浦深沒有絲毫猶豫,他從腰間拆下錨溝發射器,將釘鉤拋上去,釘鉤準確無誤地卡在了天窗邊沿的縫隙裏,男人將攀登繩緊緊地係在腰間,拉了拉繩子確定它不會滑動之後,就伸手敏捷地順著粗糙的水泥牆麵爬了上去。
天窗的鎖扣很髒,上麵纏繞重重疊疊的蜘蛛網,周浦深費了很大的勁才把搭扣擰開,半個身子伸出去,兩隻強有力的臂膀一手拉著繩子,另一隻手去夠近在咫尺的夜視鏡。
周浦深在黑暗中待了近半小時,此刻陡然間沐浴著明亮的月光,黑眸中間那兩隻咖啡色的瞳孔不受控製地放大了些,他抬頭看著漫天星光,銀河中密布的繁星擁簇著皎潔的月亮,地上地下,光景卻如此不同。
周浦深明知時間不對,思維卻依舊控製不住地飄忽到兩人互相表白後的那個下午,那時候岑路坐在他的懷裏,他的身上傳來令他依戀的溫熱。
岑路曾經對他說總有一天,他要帶他走。
向著牢籠之外廣袤的世界,從此劊子手不再滿手鮮血,金絲鳥不再束縛翅膀。
周浦深不爭氣地向往著這一天,地麵上的冷風吹過他的麵頰,激得他打了個寒戰,從胸膛冷到了腳底。
周浦深起初以為是外麵帶來的寒風的關係,可漸漸地他卻覺得小腿連著雙腳越來越冷,他有些疑惑,密閉的空間裏哪來的冷風?
他拿到了夜視鏡,正掉頭準備朝下爬,卻聽見岑路在耳機裏一聲大吼“小深!快跑!通風口裏有人!”
周浦深幾乎是下意識地朝右側倒過去。
話音剛落,牆壁上的通風口蓋子被人“當啷”一下踢開,黑洞洞的槍口從裏麵伸出來,毫不猶豫地就正對著周浦深開了一槍,幸好周浦深此時身體一歪,子彈擦過他的手臂,打斷了周浦深的攀登繩,男人整個人朝地麵墜落而去。
“小深!”岑路大吼,“你怎麽樣?!”他站起了身,正對著挑釁地笑著的陸靜鬆。
陸靜鬆露出兩隻虎牙,不懷好意地指了指屏幕,對著岑路無聲地動了動嘴。岑路卻能讀懂他的意思
正式介紹一下,我的野獸,美麗的安娜。
穿著一身勁裝的少女發現方才的那一槍沒有得手,便毫不猶豫地扔掉了那把武器。轉而從懷中掏出了匕首,如同一隻輕盈的燕子一般從通風口跳了下來,對準了周浦深的脖子就亮出刀刃。
周浦深抬起手臂格擋,胳膊上的護甲與匕首相接,發出“鐺——”的一聲響,那少女似乎被震麻了手臂,微微減緩了攻勢。周浦深趁機一躍而起,兩隻健壯的手臂死死箍住了少女的雙腿,將她拖倒在地上,少女一個趔趄,直挺挺往後倒,後腦勺撞到了堅硬的地麵上,可卻一聲也沒哼。
周浦深感受到了手臂下異樣的觸感,愣怔了一瞬。可他不敢猶豫,當即便抽出了胸口的電擊槍,槍口的兩極閃爍著雪白的火花,男人毫不憐香惜玉地就用電擊槍朝少女的腹部猛擊過去。
少女抽搐了一下,翻身側過身子,淩亂的金發蓋住了姣好的麵容,躺在地上不動了。
周浦深方才這一係列動作需要極大的能量,饒是岑路也一時覺得體力不支,他氣喘籲籲地跌坐回椅子上,雙眼緊盯著陸靜鬆。
陸靜鬆一副懊惱的樣子,心有不甘地捶胸頓足。
周浦深感受到了四肢傳來的無力感,他一邊小心地詢問岑路的狀況,一邊蹲下身子掏出了短刀,準備來個斬草除根。
他雖然可以確定方才的電流足以讓一個成年男子昏死過去,可方才接觸到這頭“野獸”時異樣的感覺還依舊殘留在手臂上。周浦深作為特種兵的直覺讓他十分不安。
於是他幹脆利落地用刀尖對準了少女的喉骨,沒有絲毫猶豫地就準備紮下去——
那支短刀卻突然紮了個空。
周浦深目瞪口呆地看著空空如也的地麵,方才還昏迷不醒的少女卻在瞬間消失了。
這真的是人類能夠擁有的速度嗎?
他來不及思考,就聽見岑路的指令“躲開右後方!”
周浦深偏頭一歪,接著男人有力的手臂就捉住了少女纖細的手腕,周浦深調轉了全身的力氣死死捏著少女的腕骨,想要逼迫她鬆開匕首。
可那少女卻像是絲毫不在意一般,掙了兩下沒有掙開,便表麵無情地從腰後摸出一把鋼刀,想要對準周浦深的胸膛砍下去。周浦深再一次托住了她另一手。
這少女的麵貌如同一朵空穀幽蘭,冷漠卻在月光下散發著莫名的魅力。
周浦深與她僵持著,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位形貌柔弱的女孩子力氣竟然這麽大,饒是帝國最優秀的士兵也幾乎製不住她的兩腕。
岑路緊緊地抿著嘴唇,他此刻正感同身受地見識到了安娜的力氣,額頭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滲出了冷汗。他撇了一眼右上角的地圖,已經開始盤算各種逃生路線。
陸靜鬆看出了對方的意圖,他哈哈大笑,當即便把燒得還剩一點兒的煙頭扔到了地上,將耳機湊近了嘴邊“行了安娜,別讓著我的小外甥了。”
話音剛落,周浦深便感覺到少女以及其恐怖的力氣生生先掙脫了一隻手臂,周浦深不再戀戰,立即掉頭朝門外跑過去。
耳側的空氣被劃破,一隻匕首貼著他的耳際飛過去,劃破了他臉側的皮膚,離大動脈隻有一步之遙。
粘稠的血液從那個長長的口子裏淌出來,沾濕了周浦深的領子。
與此同時,岑路隻覺得耳側一陣劇痛,他不由得捂住了臉,震驚地看著對麵怡然自得的陸靜鬆。
他的這個野獸……到底是什麽來曆?戰鬥力竟然幾乎可以與帝國的特種兵相較。
陸靜鬆做了個鬼臉。
周浦深跌跌撞撞地撞開了那扇門,像是豹子一般朝著黑洞洞的長廊前方跑過去,這一次他戴上了夜視鏡能夠辨別方向,東躲西藏了好幾個房間,可身後的腳步聲一直緊跟著自己。
夜視鏡明明隻有一副,可安娜卻也像是能夠辨明方向似的,寸步不離地跟著狼狽逃走的周浦深,無論如何都甩不掉。
周浦深狠狠地咬住了牙,心一橫就推開了前方岔路口處的另一扇門,他閃身躲到了門背後,耳朵貼在破舊的門板上,屏息聽著後麵傳來的一切動靜。
被個小女孩這樣追著打,周浦深啊周浦深,你在哥哥麵前可算是丟臉丟到家了,周浦自嘲地想。
輕巧的腳步聲緩了些,安娜似乎在這個岔路口思考了一番,接著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周浦深鬆了口氣,決計在此處避一避處理一下傷口,方才那個孩子的匕首上不知道塗了些什麽,他現在隻覺得一陣陣的刺痛。
他就地坐下來,四處打量著他的新地盤。這裏不似方才那個有窗戶的監牢,是個完完全全的暗室,若是他沒能搶到這幅夜視鏡,現在怕是跟個瞎子似的兩眼一抹黑。
這間房間裏十分幹淨,除了正對著周浦深的一台電腦之外什麽也沒有。周浦深對那台黑著的顯示屏毫無興趣,他隻是席地坐下,從懷裏掏出碘酒來,塗了一點兒在臉上。
那鑽心的疼痛一絲不漏地傳達到了岑路這裏,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盡力壓著自己的呼吸聲。
可還是被周浦深發現了。男人十分懊惱於自己的失誤,輕聲問耳機裏的人“哥哥,疼不疼?“
岑路勉強笑了兩聲“我有什麽,受傷的是你。“顯示屏裏的那個房間叫他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有些無奈地催促周浦深”處理完就走吧,看看身上還剩什麽,老是呆在這裏也不是辦法。“
周浦深聞言答應了一聲,與岑路商量了一下對策之後就決定離開這裏。方才他們在明對方在暗,現在形式可是完全逆轉過來了。
他的手搭在了把手上,用力向左旋轉。
那扇鐵門紋絲不動。
周浦深愣住了,他用兩隻手一起上陣,把手被他擰得“哢嗒哢嗒“直響,可依舊沒有分毫打開的意思。
他被關在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