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烹魚食,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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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州俠隱!
    楚天闊沿著潭水流動的方向往山洞深處走去,小心翼翼,一手抓著軒轅劍,一手扶著石壁,石壁陰冷潮濕。百度搜索,看小說最快更新石子路越走越窄,最後潭水從一道狹窄的山壁間流了過去,楚天闊看不見山壁那邊是什麽情況,不敢貿然涉水過去,遂飛身而上,雙足呈一字抵住兩邊石壁,朝東西探望。
    可惜軒轅劍的幽光不夠光亮,楚天闊隻能看到腳下一片水麵,但從氣流判斷,這一麵山洞似乎還要更高挑寬大,楚天闊低吼了一聲,聲音在山洞中回蕩不已,顯然山洞十分空曠,似乎也沒有那麽潮濕,楚天闊心想,也許這一麵會有可以點火之物也不定,隻是無法判斷水岸在哪裏,不知道如何落腳才是。
    於是楚天闊隻能扒住一邊石壁,展開壁虎遊走功,慢慢往洞裏挪去。洞那邊的山壁不是順著水流直走,而是往兩邊走,但越走越向前彎去,原來是饒了一個半圓,楚天闊知道這是水流打旋淤出來的一個凹洞,沒有數千年的時間,無法形成這麽大的圓弧。繞彎了半圈,終於看到水流往一個方向流去,岸邊又能看到地麵,楚天闊到地上,回頭估摸著進來的洞口在哪,大概一躍之勁可以到達。
    找到了退路,楚天闊便接著往前走,這邊山洞確實略微幹燥,石壁沒有那麽潮濕,隻是也不見有什麽草木生長,走了一段路之後,就看到前麵有個一人高的土坡,土坡衝入潭水之中,迫使水麵縮窄一半。楚天闊跳上土坡,發現原來土坡向上和緩升起,不知有多高,土質較軟,不像岩洞山石那般堅硬,楚天闊料定這是山土被雨水浸潤後滑坡下塌,流瀉下來而成,楚天闊心中一動,興許這條土坡上去,可以通出洞外也不定,轉念一想,這條土坡不是新近下塌下來的,如果可以通到外麵,想來幽冥老怪早就出去了,也不至於還被困至今。不過楚天闊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情,往上走去,雖然現在出去不出去對楚天闊沒有什麽意義,但如果能讓幽冥老怪重見天日,也不失為好事一件。
    走不了多久,楚天闊就看到一件奇怪的東西,一塊石碑,走近一看,卻隻是一塊稍微呈規矩形狀的石頭,直直地插在地上,楚天闊把寶劍拿近一點,看到石頭上刻著幾個粗糙的大字,“大魏拓跋一族遺脈”,底下還有一個落款“幽冥”,看來是幽冥老怪立的這塊碑,可見這條路幽冥老怪也走過了。
    楚天闊心想還是走到底看看,因為越往上越幹燥,也許上麵能長出點什麽東西出來,找點來生火也行,石碑的事回去再問老怪不遲。
    於是楚天闊繼續順著土坡往上走,大概摸索著走了一盞茶功夫,楚天闊走到了盡頭,卻是封得死死的土牆,楚天闊用力一推,絲毫無法撼動,可見土牆很厚重。用手去抓土,土牆卻十分瓷實,堅硬如石,很難挖開。土牆之上,就到了山洞的穹頂,穹如倒扣的漏鬥往中間升去,難以攀援。
    楚天闊四處逡巡看了一下,歎一口氣,看來這是一條絕路,更可悲的是,竟連一點草木都不生,沒有草木就無法生火,楚天闊心中也已經開始厭膩這種黑漆漆冰冷冷的感覺。
    楚天闊十分失望,拔腿就往回走,突然腳底下絆了一下,楚天闊一個趔趄,好不容易才站住,回頭看去看絆自己的東西,竟是一根枯枝條,自地裏伸出來,楚天闊心念一動,伸手拔枯枝,卻紋絲不動,於是動手把四旁的土挖開,挖了有一尺,竟還沒看到枯枝底下是什麽,楚天闊索性拿軒轅劍來把土坑挖開,軒轅劍鋒利無比,像切豆腐一般把土塊挖開,挖了好一會兒,土坑已容得下一句棺惇了,楚天闊才看到枝條連著是一棵合抱粗的樹幹,應該是山體滑坡衝倒的大樹,被掩埋在土裏。樹幹已經幹枯,不知道掩埋了多久了,楚天闊揮劍切下一段一人高樹幹下來,抬出來,卻發現底下還有其他樹幹,想來這次土流不知道衝走了多少樹木,楚天闊心想果真是天無絕人,生火是不成問題了。
    扛著枯樹幹往回走,雖然四周還是很黑,不過楚天闊剛才特地留意了一下方位、距離,所以可以大致奔走起來,開始聞道水氣的時候才放慢腳步。很快走到那個山壁入口,楚天闊估摸了一下方位後,把樹幹朝水中一丟,順手一拍,樹幹破浪而去,楚天闊縱身追上,站在樹幹上,逆流而上。樹幹慢慢衝到山洞口,隻有些微偏差,楚天闊淩空拍浪,調校好樹幹的角度,順利的穿過山洞等到這塊臨時木筏無力再走之時,楚天闊一拂袖,勁道劃破水麵,木筏就接著往前走而來。
    走水路十分快捷,很快楚天闊就隱約聽到幽冥老怪偶爾的咳嗽聲了,不多時到了幽冥老怪的落腳處,楚天闊把樹幹拉上岸,然後就用軒轅劍把樹幹劈成小段,揀幾根幹燥的,架成一個三角形,然後在底下鋪上一些碎屑,然後掏出身上的火折子,吹得發紅,然後放到碎屑之上,隻見碎屑開始冒煙,楚天闊小心地吹氣,避免火星熄滅,突然,一陣火苗竄起,舔舐著架在上麵的木頭,很快,木柴被點燃了,火焰照亮了四周,溫熱的氣浪開始彌漫開來,木頭劈啪作響,一陣陣木香味傳了出來,楚天闊開始還感到刺眼,慢慢才習慣下來,身子感到從未有過的溫暖,他從來沒有覺得火光竟是如此迷人,坐在火旁,呆呆的看著火堆。
    許是被木料香味驚醒,幽冥老怪那邊傳來窸窸窣窣之聲,楚天闊轉頭去看,卻見幽冥老怪慢慢爬下他的壁龕,以手代足,往火堆這邊挪,楚天闊看著老怪滿是泥垢的臉,枯槁如同這些被燒的木頭,眼睛裏一片混濁,眼珠子早就變成一片灰白色,根本看不出哪裏是眼珠哪裏是眼白,這是接近失明的眼睛,即便再亮也看不見太多東西。楚天闊看著老怪的眼睛,還有他艱難匍匐的身子,心中不忍,想上前幫他,被老怪喝止了,老怪自己吃力地挪到火堆旁,抬起手在火光周圍晃,似乎在烤火,又像是在撫摸著這堆調皮的火光,像對待失散多年的孩子一般,幽冥老怪眼睛流下兩行濁淚。
    兩人就這麽圍著火光而坐,無言以對,楚天闊知道老怪實在太久違了這種溫暖,所以也不去打擾他。良久,老怪才心滿意足地說“你在哪裏找到木材的?”
    “就在另一邊山洞那個土坡裏,埋在土裏。”
    幽冥老怪點點頭,說“那你一定見過那裏一塊石碑了吧?”
    楚天闊也點點頭,說“看到了,似乎是前輩你立的吧?”
    “沒錯,那是我剛被關下來的時候立的碑。”說到這裏,幽冥老怪像想起什麽似的,“你到我石床上,在腳下那裏,有個布包你拿過來。”
    楚天闊依言到老怪的壁龕那邊,在角落裏找到一個布包,提著回來交給幽冥老怪。
    幽冥老怪打開布包,卻見裏麵是一方玉石,在火光照耀下,發出奇異的光芒,一見可知是寶玉。幽冥老怪說“這是那塊石碑下埋的人的東西,是一方玉璽。”老怪把玉石遞給楚天闊,楚天闊接過,觸手冰涼,翻過來一看,上書幾個彖文“大魏拓跋”,楚天闊眼帶疑惑望著幽冥老怪。
    老怪說“我剛來的時候,也像你這樣去那邊山洞,看到那個滑坡,也知道是哪個年月出的事了,把山裏埋的屍骸都衝了下來,那可是亂葬崗啊,屍骸遍地,斷刀殘劍,那些人太多死於唐門暗器,骸骨裏還帶有一些金針,我猜想是外敵入侵被唐門所殺,然後一齊埋了,卻不料滑落到這山腹之中來。後來我在一個人的身上看到一個錦盒,錦盒裏就是這個布包,不過那錦盒早讓我燒掉了,這布上有血書,所以我才沒燒。”老怪說完,把油布遞給楚天闊。
    楚天闊接過,對著篝火,看起了布上血書來,那字跡十分潦草,不易辨認,楚天闊眯著眼睛看完,大概知道了意思。
    這血書說他們乃是大魏拓跋氏遺脈,退隱於不老峰,秘密練兵,企圖光複大魏,不料竟被唐門奪了地盤。後來這夥人前來唐門約戰,不料中了唐門的什麽厲害暗器,楚天闊懷疑就是唐天引的那個“千堆雪”,這個暗器令拓跋氏來人幾乎全軍覆沒,隻剩那首領苟延殘喘,寫下這封血書。
    血書上拜請如有有緣人得到此書和玉璽,送往賀蘭山中交還給拓跋氏後人,繼而囑咐拓跋氏後人,不忘祖先遺願,一定要以圖強圖盛,光複大魏,保家衛國為己任,以慰祖先在天之靈雲雲,楚天闊看完一歎氣,這又是一個執迷妄念,可能這一個祖宗遺訓,會讓拓跋氏無數後人難以自拔,赴湯蹈火於這鏡花水月般的偉業中。
    老怪說“我看這夥人也是忠烈之士,就在那土坡上挖了個洞把他們埋了,立了那個石碑做個記號,不過估計拓跋氏後人是沒機會到這裏來祭拜了,但路有遺骨,我不能無動於衷。”
    楚天闊默默地把玉璽用布包好,遞回給幽冥老怪,老怪擺擺手,說“你留著吧,我看我是沒機會出去了,你還有機會,就暫時保管著吧。我之所以一直留著,是想有時候可以讀一讀字,就好像有人跟我說話一樣,即使這個說話人是一具骸骨,我也想聽。這塊玉璽,帶著就好像有個奔頭似的,知道自己還有事幹,外麵還有人在等著這塊玉璽,這麽一想,心裏就有生機了,這麽多年,我就靠著這個布包活著了,如今交給了你,要是你不想去尋訪拓跋氏後人,就把這方玉璽埋到那夥人邊上吧,我想也無人會有怨言。”
    楚天闊知道老怪不會再留著這塊玉璽了,於是也不推托,把布包掛到腰間,說“我想既然天意讓此玉璽重現,那必定會讓它流落回拓跋氏。古人雲,天地為洪爐,造化為工,陰陽鼓蕩其中,萬物受形而有靈,石頭也有靈,我相信總有一日這塊靈石會回到它的主人身邊的。”
    幽冥老怪喃喃自語道“天意,陰陽鼓蕩……”接著,抖擻一下說“你知道陰陽如何互換嗎?”
    楚天闊還沒反應過來,老怪接著說“我知道你劍法在我之上,我一身武功並不算驚人,唯獨這個陰陽互換之法還有幾分可取之處,我想傳下去,其他掌法鞭法,不傳也罷。”
    楚天闊明白過來,點點頭,沒有推脫,說“晚輩願意受教。”
    幽冥老怪說“你說的沒錯,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萬物都有陰陽,所謂陰陽相依是也,即便是純陽掌力,背後也有一絲陰勁在,這一絲陰勁,就像藥引,沒有這點藥引,掌力無法純陽,世人練純陽功的,就拚命連陽脈,其實陰勁越純,陽勁才能越盛,這是陰陽互補之道。說開了其實陰陽互換,隻是一轉念間,撒火成雪,雪融成炭而已。為什麽頃刻間就可以互換?因為他們原本就是一個東西。佛語中有說,一滴水可以見到一個大海,一朵花裏就有一個世界,這就是萬物的勢,在一個勢上是萬物平等同一的,彼此相互包容的,你隻要悟到這個勢,你就明白陰陽互換的訣竅了。”
    楚天闊似懂非懂,幽冥老怪當下就把他這一門陰陽互換的心決、吐納之法、意念所至等,一一向楚天闊開示,楚天闊心中默記下來,還要參悟一番才能理解,他的內功早已陰陽相融,沒有這個陰陽互換的東西,但他感興趣的是幽冥老怪這個法門中勢的瞬間變化,如果一滴水中有一個大海,那是否一劍之中是否可以包含天下萬劍?楚天闊隱隱感覺這是另一個境界,隻是還沒有得到。
    心決傳完,水裏的魚群又浮了起來了,石洞又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幽光,隻有楚天闊和幽冥老怪這一角洋溢著熱情的紅色光芒,連魚兒都不由得被火光吸引,紛紛遊到岸邊。
    幽冥老怪說“終於可以吃上一口熱的了,怎樣?傳你這套心決,夠不夠換一口熱飯吃?”
    楚天闊一聽,微微一笑,說“前輩言重了,隻是熱飯就沒有了,熱魚倒是大有。”說完,用軒轅劍削出兩根尖棍,然後走到潭水邊,伸出一隻手,原本想隔空把魚打暈,突然想起剛才老怪所說的陰陽互換,不知道能否把吐出的掌勁換成吸進的力道?楚天闊突發奇想,手指彎曲做爪狀,手中用上掌勁,心中卻運起老怪的心決,突然,幾條魚破水而出,朝楚天闊手上飛來。楚天闊又驚又喜,沒想到竟真的用上了,隻是力道控製不好,一下子飛上來幾條魚。楚天闊伸手抓住兩條最肥美的魚兒,其餘的有推回水裏去了。
    楚天闊把魚掏了內髒,然後穿在尖棍上,架上火上烤。幽冥老怪把他那條藤鞭卷了起來,丟到火裏燒了起來,說“是時候了。”
    楚天闊是漕幫出身,烹魚並不陌生,雖然沒有調料,但不多時也溢出一股鮮甜的肉香,聞得幽冥老怪直咽口水,眼睛放光。
    不一會兒,魚就烤好了,楚天闊遞了一支木棍給老怪,讓他拿在手裏吃,老怪接過木棍,把烤魚湊到鼻子上深深的聞了一口,然後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吃的汁水飛濺,油光滿麵。楚天闊慢慢地啃了起來,入口溫熱,香氣盈滿嘴腔,鮮甜的汁液在魚肉之前就流過喉嚨,楚天闊感到心滿意足。
    風卷殘雲般,幽冥老怪一下就把魚兒吃完,連魚骨頭都咽了下去,吃完魚後,老怪舔舔嘴角,挪到山壁邊,靠著山壁,盤腿端坐,看著楚天闊吃魚。楚天闊吃完魚,洗了手走近幽冥老怪,才發現老怪神色不對,豆大的汗珠自額頭流下,渾濁的眼珠子卻開始變綠,楚天闊大吃一驚。突然,老怪吐了一口鮮血,卻像是綠色的痰,楚天闊心想,難道煮熟的魚肉有毒?趕忙就要出手替老怪封住穴道。
    老怪抓住楚天闊的手,說“不是中毒,是老寒胃經不住熱食了,是時候了,你的劍氣很厲害,我的元氣都傷了,毫不了,與其慢慢等死,不如痛快做個了結。”
    楚天闊恍然,老怪早有尋死之意,所以才傳口訣,燒藤鞭,連那方玉璽都傳給了自己,楚天闊心中有愧,說“我不該來。”
    老怪微微一笑,說“你來是讓我解脫的,我很高興,我要去見巴朗和白猿老頭了。如果你見到師容,替我告訴她,罪過不要再傳下去了。”
    楚天闊說“我一定把話帶到。”
    幽冥老怪聽完,油盡燈枯,闔然長逝,一代西域奇人,就這樣走完他的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