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流轉，天台長草如霜。
    洛羽剛帶著陳雪蝶踏上天台，就看到楊帥也緊隨自己從閣樓中衝了出來，又“哐”地一聲將鐵門合上。
    陳雪蝶緊張地望著那扇鐵門，忍不住問洛羽：“洛羽，陳青藍會追來嗎？”
    “會。”
    洛羽很清楚，當自己亮出雷擊桃木那一刻，鬼族就絕不會放過自己。
    陳青藍一定會追來。
    想了想，洛羽道：“雪蝶，我會把你從樓上放下去。你從窗戶逃進五樓。”
    “我不走。”
    洛羽沒有和陳雪蝶爭吵的意思，轉頭看向楊帥。
    “帥哥，麻煩你了。”
    楊帥點了點頭，袖子裏手指連動。
    陳雪蝶突然感到身體失去了控製，明明自己想要站立不動，雙腿卻不受控製地走向天台邊緣。
    “你做什麽！”陳雪蝶怒視著楊帥，奮力掙紮起來。
    “沒事的，你不知道洛羽有多強，他不會死的。我們會把陳青藍永遠留在這裏。”楊帥道。
    洛羽走到陳雪蝶身前，伸出手揉了揉陳雪蝶的腦袋，輕聲道：
    “如果我和楊帥輸了，今天雲上樓沒有人能活下來。”
    “所以，不要成為我們的負擔。”
    有淚水從陳雪蝶眼角落下來。
    “放開我。我自己走。”
    楊帥鬆開了提線。
    陳雪蝶咬牙看著兩人，最後目光停在洛羽身上，停了許久才移開。
    “我等你。”
    陳雪蝶轉身走向天台的邊緣。
    剛走出兩步，陳雪蝶背上的衣服突然崩裂開來。月光下陳雪蝶後背潔白如雪，兩片薄薄的透明蝶翼從雪中輕輕舒展開來。
    蝶翼輕揚，陳雪蝶跳上天台邊緣的矮牆。
    沒有多說一句話，也沒有回頭多看洛羽一眼，陳雪蝶直接從牆頭跳落下去。
    天台上恢複了安靜，隻有腳底不時傳來幾聲慘叫與獸吼。
    楊帥從兜裏摸出一盒香煙，彈開上方的紙蓋，手指從煙盒底部推出一根遞向洛羽。
    “抽麽？”
    “不抽。”
    楊帥收回手臂，自顧抽出一根點上。
    一點星火在夜色中亮起，楊帥長長呼出一口煙氣。
    “我記得你不抽煙。”洛羽道。
    “人都是會變的。”楊帥悠悠說道。
    “你覺得我們能贏？”
    “如果隻是我一個人，可能不太行。但加上你，就沒問題了。”
    因為姚薇的事情，洛羽和楊帥之間談不上和睦。
    可此時並肩站在雲上樓的天台上，望著眼前明淨的月色，和月色下皎潔一片的山林，洛羽隻覺心情格外平靜。
    “真羨慕你，還是和當初一模一樣。”楊帥突然開口道。
    洛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望著遠處閣樓的鐵門。
    鐵門上傳來輕響，很快就變成沉悶的撞擊。撞擊聲中，鐵門被狠狠頂開，一頭血墨獒犬從門口跳了出來。
    “艸！來得真快！”楊帥將剛抽了兩口的香煙甩落，用腳狠狠碾滅，再抬起頭時，眼中已泛起濃濃的殺意。
    “你知道嗎？在望日台上看到蝴蝶穀的黑霧時，我就發誓，一定要將鬼族都斬盡。一頭都不留！”
    洛羽下意識看了楊帥一眼，又繼續望向閣樓門口。
    一頭又一頭的血墨凶獸從鐵門中鑽了出來，或是敖犬，或是豺狼，又有虎豹熊羆，一共一十七頭，站在天台上，將閣樓前方的空地擠滿。
    最後走出來的，是手持畫筆的陳青藍。
    畫筆上還有紅色在滴落，洛羽和楊帥都知道那是什麽。
    洛羽開始後退。
    楊帥也在後退，和洛羽呈掎角之勢。
    見兩人退後，陳青藍嘴角閃過一抹冷笑，左手輕輕一招，十幾頭血墨凶獸一齊朝著洛羽二人撲來。
    一時之間，天台之上腥風湧動。
    仿佛連月色都多了幾分鮮紅。
    可洛羽卻停下了腳步，也不拔劍，就這麽冷冷地站著。
    腳下的大地突然動了。
    無數的花葉草莖蔓生而起，纏住了每一頭凶獸的四足。
    血墨凶獸們正自衝鋒，哪裏想得到腳下平平無奇的野草突如其來的變故，或是人仰馬翻，跌落在花草之間。或是頓足不前，被草莖的纏繞糾葛。
    一地的花草顯然分不清這些凶獸與普通生靈的區別，一招得手，草莖生長得越來越快。
    不多時，一頭頭凶獸就被捆成了粽子。有的還在苦苦支撐，有的已經化作血墨染紅了草葉。
    望著自己的傑作被鎖死滅殺，陳青藍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沉默了許久，才從牙縫裏蹦出了三個字。
    “囚龍草……”
    是的，這就是古鎮附近隨處可見的野草的真正名字。
    而這一地的囚龍草，也是洛羽選擇天台做為戰場的最重要的理由。
    陳青藍怒目望著這一地的花草，又望著花草後方的洛羽和楊帥，咬牙道：“很好。不過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攔得住我的畫作嗎！”
    沒等囚龍草將一地凶獸吞噬，陳青藍的畫筆再次動了起來。
    血墨在夜空中潑灑開來，眨眼之間一頭頭赤紅色的鷹隼已現出雛形。
    這些鷹隼身形不大，卻數量眾多，密密麻麻，仿佛要將整個夜空遮蔽。
    畫筆還在舞動，鷹隼的翅膀和羽毛也變得清晰起來，還有那血色的鉤爪和尖銳的鷹嘴，都變得栩栩如生。
    隨著陳青藍畫筆揮動，血墨跳出點落眼珠，每一頭鷹隼都活了過來，拍打著翅膀，發出尖銳的叫聲，然後如同離弦之箭般向著洛羽二人射去。
    這一次，地上的囚龍草不能阻擋分毫。
    直麵血墨鷹隼的，隻有洛羽，和洛羽手中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