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券長廊投下斑駁樹影，灰磚青瓦遺落草色苔痕，雕花窗欞垂落鏽紅爬蔓，簷角石獸掩映熹微晨光。
    這是思過樓。
    秋大曆史學院的學子們，更喜歡親切地稱呼她為老樓。
    老樓很老，穿行其間，仿佛穿行在秋大漫長的時光裏。風吹過，滿牆爬山虎簌簌地響，一如過往時光中書頁被翻動的聲音。
    洛羽穿過立柱回廊，踏過暗紅門扉，旋梯轉角處，一塊古樸的銘牌映入眼簾——\"會議室\"。
    推門而入，會議室比想象中更為簡樸。陽光透過爬山虎的縫隙在桌麵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一張實木圓桌，七八把隨意擺放的木椅，便是全部。
    洛羽進來的時候，會議室中隻有徐夢白一人。
    洛羽下意識握住儲物戒指。
    不過感受到徐夢白此刻的狀態，洛羽手指又輕輕鬆開。
    徐夢白的狀態很差，眼圈泛著青黑，明明醒著卻像睡著一般。
    聽到動靜，徐夢白勉強抬起眼皮，示意洛羽落座。
    “方案我整理出來了，你先看一下。”
    洛羽這才注意到桌子上裝訂好的小冊子。一共七本，整齊地擺放在桌麵上。
    洛羽拾起一本冊子，挑了離徐夢白最遠的位置坐下，隨手翻開小冊子，就發現建築小組今年的活動方案已然完成。
    鬼屋。
    或者稱之為密室更合適。
    十一頁的方案詳盡得令人驚訝。從區域劃分到劇情設計，從道具清單到動線規劃……徐夢白竟用一夜時間完成了全部策劃。
    很快，錢沫沫等人也都到齊，紛紛拿起方案閱讀起來。
    洛羽本以為徐夢白的獨斷專行會讓其他組員感到不快，然而出乎意料的，會議室中傳出的全是驚歎聲。
    “我之前就喜歡玩密室逃脫，怎麽就想不到可以把老樓改裝成密室呢！”
    “哇，這個靈堂擺出來，一定很嚇人。”
    “我喜歡冥婚的主題。”
    ……
    徐夢白起身去了趟衛生間，回來時發梢殘留著水珠，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
    聽到眾人的討論，徐夢白露出一個笑容。
    “我也是昨天聽沫沫說老樓陰森，才突然有了這個想法。好了，方案想必大家都看完了，一起想想還有什麽問題吧。”
    方案看起來很完美。不過，在細節上，顯然眾人還有疑問。
    “老樓這邊，學院會不會有意見？”錢沫沫有些擔心地問道。
    “我昨晚和副院長溝通過了，她也很喜歡這個想法。隻要我們遊園會後將桌椅複原，就沒有問題。”
    “工程量會不會太大了？”一個女生撓著頭問道，\"我們才七個人……\"
    徐夢白嘴角微揚：\"所以接下來幾天，大家要做好加班的準備了。\"
    眼鏡男推了推滑落的鏡架，看向徐夢白。
    \"經費呢？那些壽衣、紙人，尤其是棺材，可不便宜……\"
    “學院有遊園會的專項經費，大型道具可以直接報銷，零碎耗材先私人墊付，後續再憑收據補發。”
    ……
    洛羽靠在椅背上，默默觀察著這場似曾相識的討論。
    與昨日相似，其他人提出建議，徐夢白一一解答。不過和昨日不一樣的是，此刻會議室裏的氣氛明顯熱烈許多。
    每當徐夢白解答完一個問題，都能看到組員們眼中的疑慮化做躍躍欲試的興奮。
    \"那就這麽定了！\"眼看該討論的細節都討論得差不多了，錢沫沫興奮地站起身來，\"我們現在就開工？\"
    徐夢白笑著點頭：\"男生負責清空一樓場地，女生根據方案測量尺寸做采購清單。午飯……\"
    \"我去食堂打包！\"錢沫沫已經抓起筆記本風風火火往外走。
    洛羽本想借機開溜，卻被徐夢白一個眼神釘在原地。無奈地聳聳肩，洛羽也跟著男生們下樓搬桌椅去了。
    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照進老樓，灰塵在光柱中起舞。
    錢沫沫拎著幾袋盒飯回來時，一樓已經煥然一新——腐朽的地板被臨時鋪上防塵布，雜亂的桌椅整齊地碼放在角落，眼鏡男正蹲在窗邊研究窗框的承重。
    \"吃飯啦！\"錢沫沫招呼道，\"徐夢白呢？\"
    \"在二樓核對尺寸。\"一個女生接過飯盒，\"她說十分鍾後下來。\"
    眾人圍坐在地上吃午飯時，討論聲此起彼伏。有人提議在轉角處加麵銅鏡增加恐怖效果，有人爭論冥婚的服裝用紅色還是白色更加嚇人……
    洛羽默默扒著飯，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也被拉進了關於機關設計的討論中。
    一切似乎都在有條不紊地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下午五點的時候，意外出現了。
    錢沫沫捏著重新測算的圖紙，臉色發白地找到正在調試燈光的徐夢白。
    \"出、出問題了……\"
    徐夢白接過圖紙，眉頭漸漸擰緊。新增的轉角隔斷、加厚的牆麵裝飾……精細到毫米的測量數據意味著無法再節省材料。
    \"經費不夠了？\"她直接點破。
    錢沫沫咬著嘴唇點頭：\"按現在的方案，至少要超支八千。\"
    每年遊園會學校撥下來給各個學院的經費是固定的。曆史學院分為四組，經費向來緊張。
    八千，這是不論如何都擠不出來的一筆錢。
    遠處的組員們還在熱火朝天地討論布景細節，笑聲透過古樸的梁柱傳來。徐夢白摩挲著圖紙邊緣，不願澆滅大家的熱情。
    \"如果去掉裝飾品呢？\"
    \"勉強夠用……\"錢沫沫翻著賬本，默默盤算著，\"但那樣氛圍就……\"
    徐夢白突然合上圖紙。
    \"啊？\"錢沫沫一時沒反應過來。
    “城北米莊一帶有專門的喪葬用品市場，我過去一趟，看能不能租到些紙人棺材過來做為道具。我們隻租不買，應該能省下不少錢。”
    錢沫沫倒吸一口涼氣：\"可、可是現在已經五點了，過去天都黑了吧……\"
    錢沫沫的聲音越來越小，一想到晚上去逛喪葬用品市場，錢沫沫的腦海中就忍不住浮現出紙人慘白的笑臉。
    \"我一個人去就行。\"徐夢白轉身要走，餘光卻瞥見正在偷懶的洛羽。
    腳步一頓，徐夢白改口道：\"洛羽，你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