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龍與林詩情的臉色，如同他們身周肆虐的風雪一般蒼白。然而，兩人體內湧動的靈能，卻已變得異常充盈飽滿。
    “洛羽……”林詩情剛開口，便被洛羽抬手打斷。
    “說，有什麽收獲。”洛羽的聲音幹脆利落，不帶絲毫寒暄。
    林詩情微微一愣，下意識抬頭看向洛羽。隻一眼，林詩情就意識到，此刻的洛羽沒有一絲一毫，聊天的心情。
    她沒有廢話，略一沉吟，便條理清晰地回答：“此戰之前，我的心態並未真正進入戰鬥狀態；同時，我現有的靈術體係也缺乏有效的正麵攻堅能力。因此，”林詩情目光堅定地看向洛羽，“我希望能跟隨你學習劍法。”
    “可以，不過我接下來時間不多。你可以先跟著墨韻學習基礎。”
    洛羽的視線轉向梁龍：“你呢？”
    顯然，在車間裏吸收靈氣的同時，梁龍已經對戰鬥進行了複盤。
    洛羽話音剛落，他就開口答道：“擁有記錄儀這個秘藏，我對環境變化的感知遠超普通覺醒者，本該更早發現潛藏的敵人。”
    梁龍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自責。
    接著，他轉向林詩情，神情鄭重地提出請求：“另外，我目前極度缺乏有效的攻擊手段……如果可以，我希望從你這裏購買一些槍械。”
    似乎覺得這個請求有些突兀，梁龍又迅速補充道：“放心，出了任何問題，我家裏都能……”梁龍的聲音突然弱了下去，似乎有些搖曳，但最終還是咬牙吐出了那幾個字，“都罩得住……”
    “罩得住麽……”看著梁龍那糾結的模樣，洛羽嘴角一動，輕飄飄地拋出一個問題，“車間裏那兩具屍體，你能處理？”
    梁龍如同被重錘擊中，身體猛地一僵。
    他下意識地回頭，望向那扇緊閉著死亡與血腥的鐵門，牙齒緊緊咬住下唇，掙紮著，卻是半晌都未能再吐出一個字來。
    梁龍知道，以自己家族的能量，讓兩具屍體“消失”易如反掌。
    可是，要梁龍說服自己去尋求家族“以權謀私”的庇護，卻很困難。
    梁龍想要的，是法律與正義。梁龍不想家族，因為自己而蒙羞！
    梁龍臉色慘白，拳頭在身側緊緊地攥著。刺骨的風雪呼嘯而過，豆大的汗珠卻不受控製地，從他那緊繃的額角一點點滲出、滾落。
    洛羽的目光轉向林詩情：“詩情，你能處理麽？”
    林詩情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悸動和不適。她取出手機，迅速撥通了一個號碼。
    “兩個人……對，二號廠區原五九化肥廠七號車間……怎麽處理你們自行決定，但不能留下痕跡……費用不用擔心……”
    風雪中，林詩情身上那股屬於林家大小姐的淩厲與冷靜展露無遺——鈔能力，從來就不隻是體現在秘藏上。
    然而，當電話掛斷的瞬間，她的指尖終究還是不受控製地輕顫了一下。
    這種事，她還是第一次做。
    ——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洛羽，我們要等他們來麽？還是先回去？”林詩情的聲音微微發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跟著洛羽走進廠區，不過短短半個小時，林詩情卻已感到心力交瘁。
    從未有這麽一刻，她如此地想回家，想回到自己的被窩，想好好睡一覺。
    “回。”
    洛羽簡短的回答讓梁龍和林詩情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他的聲音再度響起，如同這漫天風雪般冰冷而沉重：“你們有一個晚上的時間休息調整。明天開始，你們帶隊，清理秋大周圍的覺醒者。”
    其實洛羽更想現在就出發。可是洛羽知道，梁龍和林詩情，恐怕都已瀕臨極限。
    他們需要休息。
    也需要時間去消化今日的收獲。
    所以，洛羽選擇了讓步。
    即便如此，他的話語仍讓林詩情和梁龍身體輕顫，瞳孔驟縮。
    洛羽說的是“清理”，可兩人都明白，其實是殺戮，是讓自己去殺戮！
    然而，林詩情和梁龍都沒有拒絕。
    車間裏的血腥讓兩人都已明白，殘酷，才是覺醒者世界的底色。
    活下去，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當看到洛羽邁步向前，兩人都毫不遲疑地快步跟上。
    寒風呼嘯而過，三人的足跡很快被漫天飛雪吞噬，再無痕跡。
    洛羽三人回到夕山居時，晚餐尚未結束。
    由於整個異能社都被限製外出，秦霜調來專業的廚師團隊，在一樓客廳布置了豐盛的晚餐。此刻廳內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周昊和李振東癱在沙發上聯機打遊戲，錢小飛和王曉婷則慢條斯理地吃著甜點，不時交換些校園八卦。
    看到三人進門，秦霜立刻轉身進廚房端出剛煎好的牛排，而剛輸掉一局的周昊也抬頭衝梁龍咧嘴一笑：\"龍哥，來一局？\"
    若是往常，梁龍早就抄起手柄加入戰局。但此刻，他隻是扯動嘴角回了個僵硬的微笑，徑直走向餐桌。
    餐盤裏盛著空運而來的頂級和牛，鐵板餘溫讓肉排仍在滋滋作響，油脂的焦香彌漫擴散。
    可當梁龍看到肉縫間滲出的那絲殷紅時，瞳孔驟然收縮——
    車間裏噴濺的鮮血、陳秀扭曲的麵容、鐵鏽混合著血腥的氣味，全部在眼前炸開。
    他猛地推開椅子，衝向一樓盡頭的客房。
    林詩情同樣沒有碰食物。
    她徑直上樓，緊閉房門。落地鏡中映出狼狽模樣：雪白棉襪浸透暗紅血汙，深色衣擺黏連褐色鏽痕。
    下一秒，她突然發狠般撕扯起自己的衣物——紐扣崩飛，布料撕裂，就連發圈都生生扯斷。
    直到所有衣物都被胡亂扔在地上，直到肌膚徹底暴露在空氣之中，她才停手，赤腳踏進浴室。
    浴缸裏的熱水滾燙到幾乎灼傷皮膚。她不管不顧，將自己完全浸沒，直到窒息感壓迫胸腔，才猛地抬頭，大口呼吸著濕漉漉的空氣。
    蒸騰的水霧在浴室中彌漫，林詩情終於不再動作，隻是靜靜躺著，直到皮膚都燙成剔透的緋紅，才從魚缸中站起身來。
    當她終於走出浴室時，散落一地的衣物已被秦霜收走。
    林詩情沒有穿睡衣，甚至懶得裹上浴巾，就這樣赤裸著砸進柔軟的被窩，任由濕漉漉的長發在枕巾上洇開深色的水痕。
    與此同時，梁龍正站在一樓客房的書桌前。
    臉上殘存的血汙早已被梁龍洗盡，卻洗不掉那殘留的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手機屏幕亮起，屏幕背景赫然是一張全家福——身著警服正裝的爺爺眉宇肅穆，肩章鋥亮的大伯站姿筆挺，唯有窩在奶奶懷裏的小堂妹笑得沒心沒肺，露出兩顆漏風的乳牙。
    梁龍靜靜地看著，直到屏幕暗淡，室內歸於黑暗。
    當光芒再度亮起，梁龍的掌心裏，漆黑的記錄儀無聲浮現。
    一束光線射在牆上，車間內的戰鬥畫麵逐幀鋪展。
    梁龍的眼中，已沒有了迷茫，隻有那繽紛的戰鬥。
    梁龍看到了醉漢臨死前車間內異常的光影、看到了陳秀暴起時自己眼中的恐懼、也看到了，每一次危機中洛羽應對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