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論是陳秀、還是林詩情和梁龍，盡皆愣在當場。
    “你！你還是要殺我？！”陳秀眼中剛剛恢複的鎮定瞬間被難以置信的驚駭所取代。
    他不明白。明明搬出了五禽社這座大山，也釋放了足夠的善意，為何洛羽竟會如此決絕地翻臉？
    “我答應過不殺你。”洛羽麵色平靜如水，目光卻已越過陳秀，落在梁龍和林詩情臉上，“所以，我會讓他們動手。”
    洛羽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你們，誰來？”
    洛羽的話音如同驚雷，在車間中猛地炸開，震得林詩情和梁龍渾身劇顫。
    縱然明知陳秀就是殺害孫佳麗的凶手，可要親手奪人性命，對於兩人而言，還是太過艱難與沉重。
    片刻死寂後，林詩情率先打破沉默：“我……我來！”
    她的聲音急促中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這個決定仿佛已耗盡了她全身的氣力。
    “不！我來！”梁龍慢了半拍，吼聲卻完全蓋過了林詩情。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中迸出！他猛地一步跨出，死死將林詩情擋在身後。
    然而，當他真正直麵陳秀那張布滿猙獰鐵鏽的臉孔時，梁龍才驚覺——自己手中，竟連一件像樣的武器都沒有！
    梁龍忽然意識到，其實自己，從來都沒有做好戰鬥的準備！
    就在梁龍失神的刹那，陳秀動了！
    心知必死，陳秀眼中凶光大盛，充滿了困獸的瘋狂！
    他猛地一偏頭，險之又險地避開頸側的劍鋒，與此同時，暗紅鐵鏽自掌心瘋狂噴湧、凝聚，刹那間化出一柄鏽跡斑斑的猙獰匕首，帶著同歸於盡的決絕，直刺梁龍心口！
    陳秀的動作快如鬼魅。
    但洛羽的劍，更快！
    一抹劍光閃過，有鮮血飆飛，濺紅了梁龍驚駭欲絕的臉。
    梁龍僵在原地，微微放大的瞳孔呆呆地看著陳秀的身體緩緩軟倒。下一刻，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在他鼻腔中轟然炸開。
    “嘔——！”胃部猛地一陣痙攣，梁龍再也無法抑製，彎下腰痛苦地幹嘔起來，仿佛要將五髒六腑都生生嘔出。
    他一邊幹嘔，一邊踉蹌著往門口走去。
    這一刻，他隻想馬上逃離這彌漫著血腥味的冰冷車間，逃離這剛剛發生的殘酷殺戮。
    然而，前腳還未踏出門檻，洛羽那比風雪更加冷冽的聲音，已從身後追了上來：
    “站住。把屍體上的靈氣吸收了再走！”
    梁龍低頭看著血泊中尚有餘溫的屍體，感受著那隨陳秀生機斷絕而逸散出來的淡淡靈氣，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洛羽卻沒有再多說一句。
    隨手收了黑火重劍，洛羽穿過敞開的鐵門，獨自踏入肆虐的風雪之中。
    “哐！”鐵門重重砸上，將梁龍和林詩情，連同所有的鏽蝕的鮮血的令人作嘔的味道都隔絕在車間之內。
    洛羽又往前走了幾步，在一截覆滿厚厚積雪的樹墩上坐了下來。
    風和雪落在身上，有微涼的感覺，洛羽沒有起身，也沒有拂去，隻是仰頭，望著鉛灰色的天空。
    梁龍和林詩情可以糾結陳秀的死活，糾結殺戮的道義。
    但洛羽不行。
    沉甸甸的壓力，如同頭頂天空中那厚厚的鉛雲，死死地壓在洛羽的肩頭，讓洛羽難以喘息。
    狩獵場……五禽社……
    洛羽曾以為，隻要處理好夕山上的封印，就能夠安穩度日，此刻卻猛然驚覺，自己似乎忘卻了人間的危機。
    孫佳麗的死亡，隻會是一個開端。
    陳秀和那不知名字的醉漢，也不過是循著血腥味最先撲來的鬣狗。
    隨著夕山封印鬆動的消息不斷擴散，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卷進來，會有獨行的覺醒者，也會有五禽社這樣的組織，甚至……是靈修！
    有一點陳秀說的沒錯——現在的秋城大學，儼然已是秋城最大的……狩獵場！
    而自己，走不開，躲不起，無處可逃！
    想要在這個狩獵場，想要在這場狩獵中活下來，唯有搏命，唯有掙紮。
    所以，洛羽才會逼迫林詩情和梁龍動手殺人，逼迫他們吞食屍體上的靈氣。
    他們需要去適應。
    洛羽需要隊友，洛羽決不允許他們，成為自己的累贅。
    洛羽回頭，目光投向身後那扇緊閉的鐵門。門內一片死寂，梁龍和林詩情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想必……他們已經開始“吞食”了吧……
    說實話，洛羽對梁龍最後動手時的遲疑略微有些失望。
    不過也隻是略微而已，自己當初在雲上樓的表現，又比梁龍好到哪去呢……所以，自己第一次殺人是什麽時候？
    洛羽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記不起來了……
    隻記得，從雲裏大山中走出來的時候，自己的雙手已經沾滿了鮮血……
    洛羽輕輕搖了搖頭，沒去多想，而是轉頭望向秋大的方向——如果陳秀所言不虛，那麽五禽社已在秋大後街進行了布置。
    “五禽社麽……”洛羽輕聲念道。
    相比秋大異能社的混亂與羸弱，五禽社顯然要強大得多。
    單是陳秀這一手操控鐵鏽、催動機械的能力，就絕非梁龍等人可以輕易應付。
    而陳秀，不過是五禽社最底層的普通成員。
    那麽，真正的“五禽”，霸虎、魅鹿、烏鴉、高熊、青猿……他們的實力，又如何？
    洛羽凝望著遠方風雪中夕山模糊的輪廓，心頭突然浮現出秋遊夜那場驚心動魄的激戰。
    那個曾以一己之力，幾乎將自己與徐夢白逼入絕境的“烏鴉”，會是五禽之一的“烏鴉”麽？
    如果是的話……那麽五禽社所擁有的，就遠不止是覺醒者，更有足以致命的槍械和其他熱武器！
    洛羽深吸一口夾雜著細雪的寒風，強行壓下心頭翻湧的不安。
    也許……接受陳秀的提議，加入五禽社才是正確的選擇？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就被洛羽自己狠狠掐滅。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加入五禽社，是有代價的。這個代價，可能是異能社的同伴，也可能是夕山封印的秘密。
    洛羽沒興趣，也不願意。
    與其交出手中的籌碼，洛羽更想靠著自己的力量殺出一條血路。
    與其和一群心思叵測、各懷鬼胎的人周旋共事，洛羽寧願相信異能社的這些剛剛覺醒、尚顯稚嫩的同學。
    正思緒翻湧，身後突然傳來“吱呀——”一聲刺耳的聲響，鐵門被從裏麵推開，梁龍和林詩情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