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關於領袖大人吃軟不吃硬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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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鐵堡-汽車人醫療中心/**:**
盡管體力有限,救護車依然還是能在從前最熟悉的工作室裏找到適合自己的事務打發時間。
《矽基蟲類馴化史》裏記載說,璨月時代的神槍手們用馴養的元蝶來探聽敵情。在戰場上,高體能級的元蝶還能分泌熒光素來標記敵人的要害。而現代軍隊早不使用這類原始的生物學技術了。所以當艾露伊小心翼翼地捧著一隻殘損的元蝶幼體匆忙來這裏尋求幫助時,經驗不足的搖擺一時束手無策,隻得由他這個師父出麵。
這隻被艾露伊稱作“極光”的小家夥是她從塗加山的汙水溝裏撿回來的。那時候它的身體幾乎已斷成兩截,剛冒出的一對幼翅隻剩右側的半隻殘肢。救護車從前對這些小昆蟲的生死一向不以為意,但善良可愛的精靈姑娘讓他破了例。
他不但為她主刀給小蟲子做了手術,還把它放在元素液浸漬過的培養皿中親自照料。
艾露伊每天都會來看望她的極光,並向救護車學習基本的塞伯坦急救技巧。這個總是撲閃著熱切眸光的精靈姑娘擁有極富感染力的笑容,她那暖融融的湛紫色光學鏡裏總是流露著盎然的青春氣息。救護車在第一眼見到這雙光學鏡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已經回歸了火種源,因而她的出現就像是宇宙神使一般給他絕望的火種帶來了溫暖與希望。救護車也發自火種地感激和憐惜她。
所以當陸地橋的運作聲響起,半蹲下來的擎天柱將趴在肩頭的精靈姑娘輕輕放在候診區的長椅時,原本正要步入實驗室的救護車立刻轉身趕了過來。
汽車人醫官匆匆走近時,艾露伊抬頭疲乏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醫官的表情比之超級領袖要緊張得多。在粗略地查看了一眼精靈的左翼後,他的語氣也有些嗔怒起來:
“怎麽搞的?”
空氣暫時沉默。局促地站在prime身後的霜影見救護車正用懷疑的眼光盯著自己,也還是一言不發。
“搖擺,馬上給我準備手術工具。”救護車向通訊儀中的搖擺吩咐道。他知道艾露伊這個時間點應該才剛結束訓練,所以也猜測這傷十有八九和這位新來的女師父有關。
“喂,你。你都對她做了什麽?”救護車直視著雷厲風行的女汽車人戰士詰問道,並不掩飾自己的不滿。
被救護車的嚴肅所震懾的精靈並不希望這位醫官師父因此動怒,便想向他解釋。可超級領袖卻先她一步開了口:
“這不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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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超級領袖抱在懷裏,還能一路偎依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已經讓小精靈的腦袋有些神誌不清了。所以當聽見領袖先生這句話的時候,她隻能抬頭怔怔地望著他,不敢有任何妄言。
“你在塗加山都做了些什麽?”擎天柱俯身問道。即便是質問,領袖的語氣依然是溫和的。
prime的話令救護車和霜影不解。霜影始終覺得負盾三個小時並不足以給長翅膀的粉耳朵的人造翅膀帶來這種程度的損害,因而也並沒有任何自責的感覺,更何況現在明察秋毫的prime也說不關她的事。可徒弟的傷究竟因何而起?霜影也無從猜測。
救護車皺了皺眉。在用光學鏡的掃描模式仔細地將艾露伊的傷口檢查了一遍後,這個從前最愛板著臉的大夫竟也出奇溫柔地半蹲下來,以便能與垂頭喪氣地坐在長椅上的精靈姑娘平視。
“艾露伊,你每天都在那裏搬上搬下的麽?”救護車頗有耐心地問道。
也許是因為不體麵的工作被發現而感到羞恥,艾露伊撇過頭躲開了醫官師父的眼神,然後艱難地點了點頭。救護車雖板著個臉,卻伸手輕輕地拍了拍精靈姑娘的右肩以撫慰和消除她的緊張與不安:“以後別去那種地方,這幾天也暫停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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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一箱醫療工具出現在候診區的搖擺屬實是被這一幕驚到了——師父他竟然能做出如此溫柔可親的舉動?!他還從來沒有對他這個關門弟子表現出這樣的關心呢。而更讓搖擺看不懂的是,從來都是最和善、最體貼的prime卻反倒起身站在了一旁,像是在冷眼旁觀的樣子。
在轉身欲走時,prime甚至還有些冷漠地吩咐道:
“明天的訓練,別遲到了。”
“……prime?”連緊跟著領袖腳步的霜影都忍不住質疑。霜影並非心疼長翅膀的粉耳朵要負傷訓練,隻是不希望這個破事兒巨多的丫頭又在自己手裏出什麽岔子。
“不許去!”救護車先是冷冰冰地掃了霜影一眼,轉而又望向擎天柱的背影反駁道,“先治傷要緊,醫生說了算。”
說完,救護車便一手摟起小珍珠的肩膀,一手貼心地托著那片左翼將她扶起。而她也乖巧懂事地任由這個能如此直截了當地反對prime的命令的汽車人首席醫療官處置。
而擎天柱——塞伯坦的超級領袖,正駐足回首,凝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兀自失神。他那湛藍深邃的光學鏡裏一瞬間湧現出了不可置信的、既無奈又憂心的複雜情緒。
被救護車牽著的奇爾希·艾露伊也在此刻,用她那副茫然無措的柔紫色光學鏡望了他們一眼。她的回眸低盼果真是楚楚可憐,即便霜影對精靈丫頭的這種做派有萬般不屑,可也不得不承認prime在望著長翅膀的粉耳朵時的那種眼光非比尋常。當汽車人醫官摟起她的時候,霜影明顯察覺到prime的光學鏡以一個失常的頻率錯愕地轉動了一下。
赤鐵堡-領袖之池-恢晝大廳/**:**
在前往射擊場找小精靈之前,超級領袖事先派了漂移到塗加山調查。那一筐又一筐的碎礦料裏麵果不其然囊括了退磁淨石,而渾然不知的奇爾希竟然還一遍又一遍地背著它們來回跑腿。於是那片依賴人工磁力固定的人造左翼的翼骨便因淨石強勁的退磁力而逐漸失效了。在此基礎上,她才會因為不標準的負重訓練而負傷。
prime最為不安和憤怒的是,這卻不是意外。引誘她簽下勞工合同的霸天虎已被墨諾拉太太收買,他是故意讓她從事這樣的工作的;當精靈因為翅膀受損無法提供合同要求的勞動價值時,墨諾拉太太便有了充足的理由將她據為己有。這一切都是墨諾拉為了得到小精靈撫養權的精心安排。
甚至,她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去塗加山,也一定程度上和墨諾拉在與鼓石進行生意往來時的三番五次的暗示有關。
這些內情令漂移細思極恐。他現在也明白為什麽擎天柱要讓霜影來看顧教導小精靈了——隻有這樣,墨諾拉太太才不好用避嫌之類的理由來對領袖衛隊有所指摘。
然而漂移也不禁擔心,等他們前往地球後,留守塞伯坦的黎明之城女戰士真能把精靈看管和照顧好麽?
顯然,霜影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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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明天就要去地球?!”盡管盡量克製了自己的憤懣,霜影的語氣聽起來還是有些急躁。沒有人早點通知她這個消息,霜影對自己的朝夕相處的隊友們感到十分失望。他們顯然是不想把她也帶上了,這讓她覺得自己似乎從未被他們所承認過。她也疑惑於從來一直那麽灑脫自信的自己,為什麽一旦麵對prime就不自覺地變得那麽拘泥、別扭甚至自卑起來。
擎天柱站在嵌入牆體的巨型數據台前,手指輕輕敲動著台上的按鈕。屏幕顯示的是一些霜影看不懂的檔案數據——那是精靈最近幾次在鐵堡檔案館工作時收集到的有關天獅星係的坐標數據。把這些數據歸檔是他在離開塞伯坦之前最後的一件事了。
“塞伯坦需要有人鎮守,霜影。我知道你一直都很想去地球看看,但現在還不是時候。”在壓縮完編碼袋後,prime轉身平和耐心地向她解釋道。
霜影從來都無條件地服從超級領袖的命令。哪怕分配給她的是她最不情願的任務,她也從無一句怨言。可這次她卻鼓起了勇氣,直麵他開口道:
“prime,我不想留守……我保證我一定不會給您添亂,您就帶上我吧。”
說完,霜影低頭深吸了口氣,俯身半跪了下來。
望著俯首在地的極盡誠懇的女汽車人戰士,擎天柱無奈地蹙起眉頭。漂移和十字線相視一眼,麵對這幅畫麵也都不知該說什麽。
“prime……”霜影仍在懇求,可汽車人領袖卻遲遲不肯鬆口。也不知是不是豁出去了,焦慮不已的女戰士突然咬了咬牙強辯道:“prime,您……是不是擔心那丫頭沒人照管,才讓我留下來的?”
漂移和十字線雙雙愣住。最近發生的事情屬實讓人摸不著頭緒。一向對老大唯命是從的霜影竟然也用這樣的語氣來質問他,真是主神星打西邊出來了。
“與她無關。”沉默片刻後,紅藍色的汽車人領袖依然平靜地轉過身去,繼續專注於手中的編碼袋加密工作,“起來吧,你還有巡邏任務在身。”
“prime!”霜影卻並不死心,“你們真以為把她丟在塞伯坦,就是最安全的嗎?”
女汽車人的話令超級領袖的神情驀然凝重,停在一個確認按鈕上的修長手指也久久沒有按下。
“咳咳。”一旁的漂移忍不住故作咳嗽,示意霜影別再失言。在他火種裏,這個黎明之城的姑娘一向既忠誠又明事理,他沒想到她竟然也是如此固執——她隻是抬頭滿臉不甘地望了漂移一眼,接著忽地兀自冷笑了一聲。
“嗬,您還不知道吧,她今天在塗加山的時候差點被人拐走。”霜影喘了口氣後緩緩站了起來,“玄極城的縱火……一直死抓著這丫頭不放,要不是我碰巧趕到,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在回身的超級領袖的凝眸注視之下,女汽車人戰士絲毫不帶猶疑地脫口而出。她說得理直氣壯,眼神卻微微地向一旁閃躲。
“嗬嗬,這就奇了怪了。”一直雙手環胸的默默旁觀的十字線也不禁對霜影這突然的告發感到好奇,“縱火和奇爾希到底能有什麽仇怨?”
十字線更好奇的是,從以前的種種跡象來看,縱火難道不是霜影的老相識麽?他們兩個曾在許多地方一同出現過——比如說在領袖衛隊發布擴招令的那天上午,縱火就一直陪著她候在領袖之池的門口。這還僅僅隻是他親眼所見的。
“誰……誰知道?”霜影瞥了十字線一眼,依舊振振有詞,“不過也不隻是他,應該還有很多人對世界上的最後一隻精靈感興趣吧?”
在理智被衝動暫時封閉的情況下,霜影的口不擇言卻使包括超級領袖在場的恢晝大廳寂然了許久。為了能夠跟隨領袖衛隊前往地球,為了能與自己最崇拜與敬仰的存在並肩作戰,霜影已經將從小到大學會的恭敬與服從都拋之腦後了。她甚至對自己這厚顏無恥的謊言也無動於衷。她抬起頭,堅定不移地望著塞伯坦的超級領袖,光學鏡裏隻剩下了最後的固執。
隻要長翅膀的粉耳朵不能留在塞伯坦,那麽她這位師父也有充分的理由陪同。
擎天柱輕輕地歎了口氣。麵對女汽車人罕見的違逆,他的回應卻依然如和風細雨:
“好吧。啟程之前,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好。”
霜影釋懷而笑,情緒也平靜了下來。然而得償所願並不能讓她感到心安。prime雖然神情凝重,卻絲毫沒有對她浮躁的抗議和質疑表現出任何的慍怒。他仿佛無足掛齒的輕易退讓,以及麵對自己的糾纏所展現的從容,反而比聲色俱厲的嚴詞拒絕更讓她失望。
為什麽那個長翅膀的粉耳朵卻總能得到他的嚴苛管束?霜影想不通。
擎天柱摁下了數據台上的確認按鈕,又轉身向大廳深處的陸地橋走去。在拉下陸地橋的啟動杆之前,紅藍色汽車人忽然駐足回頭,接著不慌不忙地吩咐道:
“十字線,和玄極城主說一聲,叫他盡快把那孩子帶回去。”
“好的,老大。”十字線點頭應道。
陸地橋發出的湖碧色光線映照出prime高大的背影。在他沒入的漩渦散去時,霜影立馬懊惱地扶額,暗自警告自己以後不要再這樣衝動失態。
“唔,上次沒好好教訓那小子,真是失策。”十字線打量了顯然有些慌惘的女戰士一眼,意味深長地冷笑道。
而霜影,則刻意地回避了反抗軍軍長那洞若觀火的眼神。畢竟,她壓根就不在乎那個玄極城的縱火。她冷哼了一聲,對這兩個置身事外的隊友也沒什麽可說的,便徑直向大門走去。
赤鐵堡-汽車人醫療中心/**:**
“謝謝您,醫官師父。極光就拜托您啦。”
被韌鋼帶固定住黑金色左翼的小精靈從傳送梯中走出,轉身對著電梯裏的汽車人微笑著擺了擺手作別。醫療中心頂部寬闊的起落台零零散散地停著幾架無人認領的古舊的飛行器,因未通過安全評估而隻能作為擺設。從起落台到公交飛船站,小精靈還需要步行一段路程。
傳送梯裏的救護車望著艾露伊的笑容陷入了沉思。他本可以繼續送她一程,可室外的空氣無時無刻不在令他的身體承受萎縮老化的痛苦。這麽多天以來,他已經漸漸接受了即便順利完成機體替換也永遠無法變回一個正常的汽車人的事實。然而相比於領袖衛隊的決定,這副赤墨色的身軀給他帶來的折磨也算不上什麽。
他整天足不出戶,卻發現了小諸葛準備的遠行醫療包裹。那裏麵還有一些用來應對過快的氧化速率的磨光劑——除了那個叫做地球的地方,還有哪兒用的上呢?汽車人們果然都在陪他裝傻,像哄著小孩或是哄著傻瓜一般。他們非但根本不需要通過詢問他來獲得地球上的情報,還刻意地向他隱瞞這一出成為外星球救世主的計劃。他救護車,還有艾露伊,就這樣被他們當做老弱病殘一樣地丟下。而他,卻還在像個小醜似的為地球可能遭受的末世劫難幸災樂禍。
但也不是沒有值得欣慰的事——至少,那個自尋死路的黃毛小子算是有救了。
“艾露伊。”百般猶豫之下,救護車摁著傳送梯的等待按鈕,叫住了還沒走幾步的精靈。
“怎麽了?”艾露伊回過頭來,好奇地望著還留在傳送梯中的醫官師父。
“等他們都去了地球,你能多來這兒陪我說說話嗎?”赤墨色的汽車人首席醫療官雲淡風輕地問道,藍到發綠的光學鏡卻十分陰沉。
“什麽?”精靈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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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飛船沿著對空層的航線向另一片街區駛去,霞光下巍峨璀璨的金屬樓林從奇爾希的身邊如畫卷一般掠過。塞伯坦的都城已不再像她初次踏足的時候那樣冷清荒頹了。戰爭的霧靄散去,恢複運作的大生產線為複興的種族翻新了戎燼的土地,重建了安寧的家園。“塞伯坦”也在飛橋十二星中再度獲得了舉足輕重的地位,與精靈們從前安家的落後而渺小的地球更不可同日而語。
超級領袖已經是寰宇皆知的強大帝國的統治者,可他的火種仍然牽掛著那顆遙遠而落後的藍色星球。《行星年載》隻用了寥寥數語描述地球,主世界的學者們甚至將它歸類為一種埍克星球。奇爾希卻了解,即便人類的科技與文明還處在十分落後的“潰散”階段,地球本身擁有的豐饒沃土也足夠引起霸天虎的垂涎。
若不是醫官師父隨口說起,她竟不知k9的那群霸天虎們早已經到達了地球。盡管汽車人們不會將情報分享給她,她卻無法像醫官師父那樣置身事外——霸天虎阻斷了太陽係與外星球通訊的網絡,用的很有可能就是精靈的弋兆屏蔽技術。如此看來,那三個從天而降來幫助她脫困的孩子確實疑點重重。她需要弄清楚這其中的關聯。
更何況,當她向塗加的挖地虎工人打聽曾經的霸天虎雇傭兵的下落時,得到的線索也指向地球。
可是如何才能讓汽車人放心帶上自己呢?
赤鐵堡-鐵堡檔案館/**:**
繁星柔和的光輝從天窗灑下,晶璃濾過的冷色調光線點綴著檔案館的高聳的牆櫃。塞伯坦的珍奇古董在一片幽暗與沉寂中默默地沉睡著,並不為超級領袖的到來而生機勃發。
擎天柱緩緩沿著檔案館悠長的浮空回廊向高處走去,僻靜高曠的檔案館內隻有他一人的腳步聲在繚繞後孤獨地消散。這裏的景象還是和數百萬年前的時候相差無幾,隻是所有的陳設都在歲月更替中蒙上了一層飛灰——除了一些新裝在梁沿上的吸收星光供能的網狀燈光束。
在最頂層的廊道上,領袖的光學鏡裏出現了被鎖在嵌入高牆的能量櫥中的天驕之錘。這柄聖錘承載著數不盡的沉重回憶,卻沒有將他帶回那充斥著禍殃的、無望無休的戰爭年代裏。他的火種裏無端浮現出的竟是征召終試上無牙所用的那柄虹吸釘錘,隨即便是小精靈靠在櫥窗邊的那副好奇又認真的模樣。
在不知不覺走進長廊深處的那柄傳奇巨劍前時,小精靈努力地握著劍柄試圖拔劍的樣子又仿佛就在昨天。
真是……瘋了。紅藍色的汽車人沉下光學鏡,試圖把這些無關緊要的記憶抹除。灑落於天窗下的月白星光和網狀燈光束的暖色光映照著立台上陳放的星辰劍,他伸出右手,握住了它的劍柄。
被開創者崇高意誌所認可的領袖的火種頃刻間激活了古老的至尊之劍,銀灰泛白的寬闊劍刃刹那發出了足以將星光的華彩淹沒的碧藍火焰般的輝光。這位老朋友已經沉眠了太久太久,被長久束縛的豐沛能量在此刻的沸騰甚至扭曲了刃麵的空間。
超級領袖合上雙眼,將源自火種的力量凝聚在緊握的右手上。
“呲——”
聽覺器頓然捕捉到的微渺聲音打破空氣的沉寂,令擎天柱警惕地睜眼。領袖手中稍稍抬起的劍柄也暗自放了下去,劍刃的輝光也在須臾中匆忙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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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景象讓奇爾希看呆了。
原來……這把劍竟然不是仿品,而他也真的能夠輕而易舉地激活它。
奇爾希原本一直半蹲在頂樓長廊的橫梁上,一門心思地改裝那些之前被她安上的星能燈管束——它們的發光效能起初不太穩定,而如今她已經在鼓石師傅的提點下找出了原因。在把最後一份軌道數據交給領袖先生後,她便開始著手修理這些用星光發電的節能設備。
她伏在高處,對突然出現的領袖先生感到又驚喜又好奇,因而便一聲不出地觀望著。不過,不小心觸電的右翼發出的一絲雜音卻還是被他聽見了。
他放下了神劍的劍柄,轉過身正一臉嚴肅地昂首凝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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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袖先生。”小精靈又露出了她最有感染力的笑容,接著張開翅膀輕撲著飛落而下,穩穩地站在了地上。那異色雙翼也自然地收束起來,從對稱度來看,已然是被救護車修複得很好了。
見她飛行無恙,擎天柱便覺得安心了些。她正明目張膽地對他肆無忌憚地微笑著,頭頂的那副聽覺器上裝備著一副焊接時用的黑色的護耳罩。這耳罩又是從哪兒來的?難道就不會有什麽副作用嗎?盡管精靈討人喜歡的笑靨擁有著仿佛主神星還未沉落地平一般的融暖,但隻要一想到這丫頭竟又背著他跑到了塗加山去打工,超級領袖就難免生氣。他偏過頭,不帶任何語氣地問道:
“翅膀還好麽?”
領袖先生這副愁眉蹙額的樣子令她心慌意亂。可是,他下午質問自己的語氣分明還是很溫和的,為什麽現在看起來這麽不高興呢?她也不知該怎麽辦才好,隻能乖巧地點頭,淺淺地微笑道:“嗯,已經被醫官師父修好啦。”
“右邊那隻呢?”
奇爾希一怔,又抬起頭微微歪著腦袋觀望著他轉身的側影——他隻是低眉望了她一眼,就滿麵嚴肅地轉過身去,好像在刻意回避自己的目光。領袖先生竟然連她方才的右翼觸電都能察覺嗎?
“沒事……”奇爾希依舊歪頭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右肩,眨了眨眼說道,“隻是,隻是有點癢。”
純白的骨架被落灰染成了灰白色。小精靈將那片翅膀張開,抖落了上麵能夠引導靜電的鐵屑後又輕輕地合起。這個看起來如此可愛的舉動令超級領袖的凝眉有一瞬的舒展,可他很快又將這失神的表情掩藏起來。
“為什麽非要去塗加不可?”他轉過身,背對著她向長廊深處走去,依舊冷冷地詰問。他的腳步並未放緩,因而她也隻有加快腳步才能跟緊他。
“我隻是想找一份工作,領袖先生。”奇爾希解釋著,聲音裏帶著委屈和不解。
“塗加的工作不適合你。”領袖說得慎重其事。
“可是……塗加有霸天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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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漸漸變得微弱的聲音和氣息令擎天柱放緩了腳步,最終在那台連接遠射望遠鏡的工作台前停了下來。
“霸天虎?”超級領袖轉過身,語氣也平和了許多,“為什麽要找霸天虎?為什麽……要簽那樣的協議?”
那雙湛藍色的光學鏡始終憂慮不減,已不複方才正顏厲色的模樣。奇爾希也意識到了領袖先生的不悅因何而起。她仰頭相望,小心翼翼地將伸出右手將手背上嵌放的一塊數據存儲卡取下,又小心翼翼地遞了上來。
擎天柱有些許驚訝。他俯下身將那張六角形狀的存儲卡接過,在看到那上麵的霸天虎標誌時,又微微蹙起了眉頭。他曾見過這樣的數據卡——在一名被他消滅的霸天虎雇傭兵身上。這是雇傭兵與他們的雇主之間簽訂契約時留下的副本,但隻記錄了雇主的身份與報價。
他的神情立刻柔軟了下來,一瞬間也明白了她所有的一意孤行意圖何在。即使時移世易中的曆史真相早已如石沉大海,她也並未放棄過找尋有關種族覆滅的線索。
“那些霸天虎給你的?”領袖的威嚴不再,擎天柱俯身溫和地問道。
“嗯。”奇爾希耷拉著那對掛著黑色護耳罩的耳朵,眨著光學鏡流露出怯懼的樣子。
“與……威震天有關?”
“嗯,”小精靈又有些好奇地仰起腦袋——他隻是將這塊數據卡放在手裏,並沒有打開看過,“您,您怎麽知道?”
“拋物線博士看了你在星古衛圖書館的搜索曆史,他不太放心……”擎天柱低頭凝望著手中的六角形數據卡,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道,“這份懸賞令事關威震天,塞伯坦還潛伏著不少他的死忠爪牙。對他大肆打聽,恐怕會給你惹來一些麻煩。”
見領袖先生如此柔聲細語的樣子,小精靈的光學鏡便瞬間明亮。她就像是抓住了希望一般一整個兒湊上前來,耳朵也高高豎起:“您是怎麽知道的呢?那會不會……就是威震天,就是他幹的呢?”
盡管他當即後仰的樣子顯得很倉皇,抗拒的神色也迅速在他的臉上浮現,但奇爾希還是繼續殷切地仰望著這雙錯愕慌神的光學鏡。作為曾經的霸天虎之王,“威震天”因無惡不作而臭名遠揚。而且,他曾經的確到過地球。
小精靈溫順又懇切的眸光幾乎是在央求一個確鑿真相。這副模樣讓擎天柱火種不忍。他隻好輕輕地歎了口氣:
“奇爾希,不會是他。”
威震天或許確有殘害精靈族的動機,然而一千年以前,汽車人與霸天虎尚且還在激烈的內戰。直到火種源匣遺失之後,大約也就是五百年前,威震天才初次在地球登陸。這份本就沒有內容的懸賞令被別有用心的霸天虎抹去了時間,隻剩下了威震天的大名和他開出的以一座城邦為獎賞的報價,就是為了迷惑和糊弄奇爾希。
隻有prime一眼能認出這份實際上已有數百萬年曆史的懸賞令的出處。霸天虎首領懸賞的並非是別的,正是他這位超級領袖的頭顱。
“我還以為,那個彈帽工頭會和我說真話呢。”小精靈默默地沉下光學鏡,麵對超級領袖這稍顯果決的回答竟然也沒有任何質疑。好不容易有了一絲線索卻又陡然破滅,她卻隻是粲然一笑,又繼續抬頭湊向他,“可惡,我怎麽就這麽輕易相信了他呢。”
她嘴上說著這番看似沮喪的話,柔紫色的光學鏡直勾勾地望著他。超級領袖不禁暗想,這說不清道不明的一句話,究竟隻是她在後悔自責,還是……她根本是在另有所指呢?
“艾露伊。”他皺了皺眉,認真地解釋道,“黑潮特工隊一直在暗中調查塞伯坦幸存的前雇傭兵,隻不過目前看來,線索……可能還藏在地球上。請你相信我,不要著急,好嗎?”
超級領袖終歸還是拿小精靈沒辦法。這聲“艾露伊”似乎也快要將他這段時間努力建設的火種壁壘徹底推覆了。一定是瘋了。他想。
“領袖先生,對不起。我,我又給您添麻煩了。”在他還在自我批判時,奇爾希就已無比懂事地先行示好。她還以為他並沒有將他的承諾放在心上,並且無比害怕他真的是個輕諾寡信的汽車人。因而當她發現他其實如此上心時,火種裏的憂慮便都煙消雲散了。
她眨了眨光學鏡,在發現人美心軟的汽車人領袖正兀自失神時又大膽地走近了一步,最後幾乎是整個兒鑽進了正半蹲在地的領袖的胸膛下方。在這個收納塞伯坦人的先祖聖物的森嚴肅穆的檔案館裏,肆意妄為的精靈甚至還不分場合地用腦袋輕輕地蹭了蹭他的下巴,接著又喃喃地說道:“請您千萬不要生我的氣,不要……不要把我丟在這裏。”
擎天柱訥然地半跪在原地,不再抗拒,也不再閃躲。身下的小精靈雖然如此貼近,卻並沒有與他的身軀全然相觸。此時此刻,她的最終目的已經昭然若揭,可他的火種裏卻一點兒也沒有被循序漸進地引入圈套的憤懣之感——他甚至自甘沉落地將右手抬起,伸向了這副纖細的精靈軀體的後背,隻差一點點就要一把將這個惹火上身的小東西徹底擁入懷中。
好在,他沒有真的這麽做。就算沒有這通來自領袖之池的訊息,他也會及時停止這……幾近瘋狂的舉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