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打工讀書隻為氣死師父
字數:13121 加入書籤
塞伯坦-赤鐵堡/**:**
自那一晚後,奇爾希·艾露伊便沒有再與超級領袖麵對麵地交談。雖然霜影對擔任精靈的師父一職也有著千萬個不情願,可她從不忤逆prime的話。因而每天三個小時的戰鬥技巧和射擊訓練指導,霜影從不缺席。
探長和漂移都對這個精明幹練的女戰士十分佩服,也相信她必然能將那丫頭管教得服服帖帖。盡管沒人能猜到頭兒為什麽忽然想到這一出,不過這也不重要了——隻要那丫頭有專人管著就好。
隻是領袖衛隊不曾發覺的是,最終接受了prime的安排的奇爾希·艾露伊又打著自己的算盤——除了午後三個小時的訓練以外,早晨她還是會去一趟塗加山,直到將近中午才返回;在反抗軍營地完成訓練後,她會搭乘固定的一班公共飛船前往星古衛圖書館看兩個小時的書;此後,獨來獨往的精靈又搭乘著另一班飛船來到醫療中心,向救護車懇切地討教矽基的醫學知識;入夜後,她會步行到工匠區,在鼓石的店裏學習基礎鍛造;最後,她又回到了鐵堡檔案館,一直在那裏待到午夜時分才回來。
奇爾希已不再總是出現在汽車人的視線中,而是徹底陷入了這種奔波忙碌的生活節奏裏——身心的雙重疲累,或許能讓她無暇顧及領袖先生的冷落疏遠。
在塗加山的時候,她盡力地討好圓滑世故的彈帽;在反抗軍營地,她也勉強自己聽從霜影的指導;在星古衛圖書館、汽車人醫療中心和工匠區,她又謙卑地向拋物線博士、救護車和鼓石討教。超級領袖要求她認霜影做師父,而她選擇把所有能為她提供指導的人都看做是她的師父——火種柔軟的小精靈不忍心對她始終念念不忘的領袖先生有所怨言,隻能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甘。
赤鐵堡-塗加山/**:**
當那柄星辰劍被雕琢出具體的形狀與細節時,塗加山的至尊雕像就已基本完工了。腳手架被霸天虎勞工們陸陸續續撤去,高大魁梧的超級領袖之像孤獨地佇立在礦場中央的空地上,接受著技師們最後的拋光。
奇爾希在塗加山的工作依舊是打理著礦坑裏散落的晶鐵碎料——將它們削成統一的方塊狀,裝進礦石箱裏,然後將這些箱子背進對空層的礦運飛艇。這無疑是重複而枯燥的廉價勞動,但總能充實自己的小精靈很快就想到了用一塊撿到的成色還不錯的晶鐵來解悶。在早早地完成了工作,等待著下一班飛艇駛進空港的時候,她就坐在另一側的山頭,比對著灰色紋理石雕像的比例,用從鼓石那裏學來的切割工藝搗弄著手裏的礦石。
在那柄白色短刃的琢刻下,被選洗過的隱約發著淺藍色柔光的晶鐵塊如今已隻有掌心般大小,但也頗具領袖先生的儀態——真是越看越覺得好看極了。
“472,你那邊搞完了沒有?趕緊過來!”
彈帽突然從背後傳來的聲音令奇爾希匆忙將這塊小型雕像藏進懷中,意識到急躁的工頭喊的並非是自己的編號後才舒了口氣。“472。”她默默地念了一遍,又出於好奇向下方的一條匝道望去——排著隊接受完彈帽分配的任務的霸天虎勞工正陸續從登記台走出。在一長串灰黑相間的虎工標準配色裏,陡然出現的一抹黃色立刻抓住了她的光學鏡。
奇爾希定了定神後火種一緊。仔細的觀察足以讓她確認被彈帽喚去的黑黃相間的汽車人就是那目中無人的、橫行霸道的玄極城的縱火。可是,他為什麽會在這裏?而且還背著為超級領袖的雕像所用的一捆打磨劑?
來自玄極城的萬裏挑一的精銳,被超級領袖親手授予征召終試精英獎章的汽車人,如今卻在這樣的地方和霸天虎苦工們一起討生活——這實在是令人費解。
奇爾希收起了雙翼,悄悄地跟上他的步伐。
------------
工頭的營帳隻由裸露的鋼筋搭建,礦場的金屬塵土灑在陳舊老化的鉛灰色工作台上,襯得那隻曆經千難萬苦被運送到這裏來的珠光寶氣的盒子尤為惹眼。
“送到埃羅匹斯公館。”彈帽指著這流淌著金色光澤的珍寶盒地吩咐道。
縱火放下那批成色高端的打磨劑,低頭望了一眼霸天虎工頭身旁置物架上的外星貨,麵罩裏的臉露出了幾分難色。他隻是個幹著最低級別的粗活的二等勞工,沒有任何保險可以承擔丟失貴重物品的風險。原本,他一直安安穩穩地在這裏勤勤懇懇地工作,可彈帽近期卻漸漸地開始讓他處理一些更緊要也更難辦的事情了。縱火不得不懷疑自己的身份已經在塗加暴露,而這極可能與這個鬼鬼祟祟跟在自己身後、愚蠢地認為沒有被他察覺的長著翅膀的姑娘有關。
蜿蜒深邃的礦道層疊交錯,礦車與霸天虎工人來往穿梭於奇爾希的視野中。隻稍不注意,縱火的背影就在人群當中頃刻消失了。奇爾希用力地轉動著光學鏡,在匝道的盡頭四處地張望著,仍舊不知道黑黃色的汽車人突然去了哪裏。
直到一聲細微的金屬摩擦從身後傳來,奇爾希連忙豎直了耳朵回過頭去。在一瞬間的反應中,小精靈踉踉蹌蹌地退了兩步,才拙鈍地避開了那片徑直刺來的尖刀。但隨之而來的一柄更長的熱能軍刀又迅速橫在了她的脖頸前方。
------------
望著眼前輕握著那柄熱能軍刀的刀柄的黑黃色汽車人,奇爾希的光學鏡已經變成了薄霧一般的淡紫色。被刀尖指著脖頸的女精靈一時不敢妄動,隻能故作鎮靜地仰頭相視。
“竟敢跟蹤我,是嫌命太長麽?”縱火冷哼了一聲,始終未收起他的麵罩。說罷,那柄軍刀又往前伸了一寸,已幾乎抵住了她的咽喉。
奇爾希被這隱隱冒著寒光的軍刀震懾住了,眨了眨光學鏡愣了好一會兒。好漢不吃眼前虧,她想,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隻有暫時認慫方可保命。
“抱歉,我……我隻是好奇你怎麽也會在這裏。”奇爾希於是解釋道,又畏懼地低下眉眼。
戴著麵罩的汽車人不知是否信了她的話語,隻等到通訊儀中傳來了細微又熟悉的弋兆摩擦聲,才將那舉了足足有十秒的軍刀放下。他突然收起了麵罩,展現出了恍惚的麵容。在他轉過身時,礦道盡頭的塵煙中隱約走出了一名高挑矯健的灰玫色女汽車人。黎明之城的霜影,縱火青梅竹馬的朋友,此刻正背著她引以為傲的光鑄長柄刃昂首走來。她的左側胸口上方,焊扣著一枚征召終試的精英獎章——那本是一塊臂章,是被她特意改裝到這個最能體現重視的位置的。
------------
“師父?嗬,你倒是肯。”望著女汽車人認真的眼神,縱火仍舊忍不住自己的冷笑。他無法理解那位超級領袖如此荒唐無稽的安排——讓她去做這樣一個羸弱不堪的家夥的師父,實在是有眼無珠的決定。而他更不能理解的是,霜影竟也接受了她本該反感的這不光彩的職責。
“你沒聽說過一句話麽?”灰玫色的女汽車人邊說走上礦場邊的崖頭,眺望著不遠處那座灰白紋理石所雕刻的領袖身像。塗加山的冷風將礦物的粉塵吹進機械關節的縫隙,巨型起重機的喧囂如天際的滾雷一般遙遠。這裏的環境實在是比想象的還要惡劣,但眼前這尊巨大的雕像卻令她親切。
“‘忠誠即是榮耀’。隻要能為prime效勞,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
她這樣真誠地說著,臉上浮現的自豪與滿足在縱火看來更是刺目。自從在中央角鬥場目送她遠去後,他們已許久不見。而如今她卻情願踏足這樣髒亂、嘈雜的地方,竟也是為了尋找這個她從前最不屑一顧的“徒弟”。即便他們偶然相遇,她的光學鏡裏,仍然也隻有她的prime——哪怕隻是一座冷冰冰的雕像。
“我們玄極城隻談生存,不談榮耀。”縱火回過神來後不帶語氣地回應道。
霜影便覺得和他還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自小都是這樣。
“反正,以後別再找她麻煩就是了。”她也從不在意他的心情,依舊輕聲笑道。
縱火默默地望著她,凝視了數秒後才點了點頭。
“對了,你怎麽還沒回玄極城,還在這種地方上班?”她轉過身,也打量了一眼他渾身上下的模樣。他原本清清爽爽的黑色塗漆已染上了塗加的鉛色礦物粉塵,明黃色的紋路部分也成了褐黃色。看樣子,他已經在這裏幹了好一陣子了。
“快回去了,”縱火淡淡地答道,“還欠著老板幾個錢,還清了就回。”
比起赤鐵堡和黎明之城,玄極城實在是偏遠落後得多。能留在赤鐵堡從事一份體麵的工作自然比回老家好,可在霜影看來,淪落到要在塗加幹苦工於他而言未免也太掉價。
“哦。”霜影也意識到自己過於直白的話聽起來就像是趕他回去似的,便不自然地應和了一聲。
------------
奇爾希·艾露伊遠遠地望著這兩個汽車人佇立在崖頭的背影,皺著眉頭思索著二人那奇怪的關係。那個動不動就對他刀劍相向的滿火種戾氣的縱火,對霜影卻言聽計從、掏心掏肺。可從女汽車人的舉止來看,她卻好像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奇爾希甚至有些同情起這個玄極城的汽車人了——她又拿出那隻經過自己精雕細琢的小號超級領袖像,歪著腦袋默默端望起來。
至少,領袖先生對自己還是很好的……即使找了她不喜歡的霜影來做她的師父,那也是為了她好呀。她這樣想著,揚起嘴角苦澀地微笑了一下。
“472,你怎麽還不去送貨?”
霸天虎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礦場,也令縱火反應過來自己還有要事在身。彈帽工頭一定對他今天的遲鈍奇怪極了,因為這個汽車人小夥子的工作態度和效率一向都是塗加最優秀的。
霜影見縱火轉過身去卻又踟躕不前的樣子,瞬間也察覺到了什麽。
“送哪兒?”女汽車人難得地客客氣氣地問。
“埃羅匹斯公館。”縱火邁出了兩步,又停步轉身答道。
“至少要半個小時吧?我用陸地橋送你一程吧。”
“……不用了,你忙吧。”
即便霜影從前一直毫不掩飾對他的不耐煩與嫌惡,可在她麵前,縱火始終有著一副旁人見不到的和善表情和難得的溫柔語氣。然而此刻,當聽到最在意的姑娘這番客氣的話,縱火反倒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霜影也忽然從他背影中感到一絲陌生,這股疏離感也令她一時無言。可他終究還是因為怕她不快而又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補充道:
“我走了,你要……多保重身體,別太逞強。”
這種熟悉的多管閑事的、婆婆媽媽的、嘰嘰歪歪的樣子才是她最熟悉的縱火。她朝他平淡地笑了笑,點了點頭。
赤鐵堡-反抗軍營地-北部射擊場/**:**
“你和縱火的關係好像很不錯嘛。”邁出陸地橋的奇爾希抖了抖翅膀上的塵土,抬頭對路上一言不發的冷臉女師父露出一個狡黠的甜笑。
霜影並不理會她,隻是不聲不響地將靠在牆邊的一隻厚重的機盒舉起。在幾折轉的變形中,一塊巨大的墨鋼合金方盾出現在在精靈的光學鏡裏。奇爾希奇怪極了——按照計劃中今天的常規槍械使用技巧課程,應該用不到這麽一個大盾才對。
“背上它。”霜影忽然冷冷地說道。
奇爾希愣住了,望著盾牌一時說不出話來。
“愣著幹什麽?”霜影提高了音量,以命令的口吻催促道。
“為什麽?”小精靈皺了皺眉。
“因為你遲到。”霜影輕哼了一聲,低頭一字一頓嚴肅認真地說,“黎明之城的規矩,上課遲到了,就得背著光明聖盾訓練一整天。這裏沒有聖盾,你隻能將就著用這塊鐵皮了。”
奇爾希眨了眨光學鏡,滿眼都是不解:“我,遲到了?”
長翅膀的粉耳朵還在試圖辯解,雙手環胸的霜影卻得意地嗤笑了一聲:“你縱然按時到了,可這也是因為走陸地橋的緣故。如果不是我去找你,以你的速度至少會遲到二十分鍾。”
霜影又鋪出了她那從黎明之城搬來的莫名其妙又不可理喻的規矩,奇爾希卻無法鼓起勇氣和她分辨——這個說一不二的女汽車人善於用領袖先生的授意來駁回她的質疑,因此她隻能妥協。
出於對弱者的鄙夷與一種排外的心理,霜影打火種裏瞧不上這個長翅膀的粉耳朵。但在管教之餘還能隨意地挾製和驅使她,也使她覺得做這麽一個“師父”挺有樂趣。這並不能都怪她獨斷專行,誰讓這丫頭那麽喜歡投機取巧呢?叫她在靶台上練習在兩個朝不同方向做橫向往返運動的動態閃爍目標中射準後方的目標,她卻鬼靈精地飛到後方的路燈頂上去鑽空子。
這麽能有鬼點子和歪主意,想必背著一塊方盾也影響不到她什麽。霜影打量著將方盾的卡扣套在束起的雙翼上的粉耳朵,冷笑道:
“把bp-2拿上。”
奇爾希隻感到自己的後背都要被這快墨鋼合金壓垮了,再去拿起靶台上的重型狙擊步槍時,更是連上半身都無法挺直。
“好重喔……”抱著狙擊槍的小精靈彎著腰喘著氣,抬起飽含委屈的光學鏡輕聲向女汽車人訴道。
黑白相間的方盾像一塊被拆卸下來的鐵門,而內側的卡扣就像鐵門的把手一樣卡著她搖搖欲墜的異色左翼。這片由汽車人大夫所打造的琥珀與黑鋼翅膀全憑翼骨的磁性與她的身軀相連,其牢固程度自然不可與原生的右翼相比。但霜影並不了解。霜影不喜歡她總是利用飛行能力來憊懶,隻希望她能腳踏實地吃新兵蛋子該吃的苦而已。她打量了一眼,也不覺得這對精靈來說會是無法承受的重量。
“收起你那副嬌滴滴的樣子,我可不是十字線。”霜影將自己的狙擊槍架在靶台上,頭也不回地冷言道,“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奇爾希蹙起眉頭望著霜影後背上的火焰紋身。盾牌雖沉,可看起來也就和女師父那柄光鑄長柄刃的重量差不了多少。她不再辯解,隻咬著牙強行直起上身,跟著霜影抬槍上膛的動作學了起來。
“prime從哪兒把你挖出來的?”霜影將高倍瞄準鏡安裝在槍身上方,用一種閑聊的口吻隨口問。
奇爾希於是也學著她拔開瞄準鏡的護殼:“地球。”
“地球?難怪這麽不像個塞伯坦人。再高點。”霜影嗤了一聲,查看了一眼精靈的槍身情況後又抬手將她的靶台上調了一個高度,“這副用示弱來求好的本事,也是從那些碳基生物那裏學來的吧?”
霜影邊說邊低頭打量著她。長翅膀的粉耳朵一副被識破後不服氣卻又不敢聲張的樣子讓霜影更是得意了。
“可惜我們塞伯坦沒有憐香惜玉的風氣。尤其是像prime這樣的人物,就更不會把你們這些微不足道的弱藻放在火種裏了。”
霜影言之鑿鑿的話又令奇爾希想起了在中央角鬥場被冷落的經曆,還有超級領袖與霜影握手時的場景,以及在醫療中心時領袖先生對這個女汽車人的誇讚。小精靈原本倔強不甘的神情突然變得惘然若失,連續數次的十環得分也突然被一個失常發揮的六環打破。
奇爾希深深地吸了口氣,平複著複雜的心緒。“弱藻”這樣的詞語,實在是刺痛了她的聽覺器。
“我知道,領袖先生……是因為可憐我,才讓我跟著你學點東西。”精靈低下頭,閉上光學鏡萎靡地說道。
“有自知之明就好。”霜影瞄了她一眼,又冷冷地說了一句。雖然語不饒人,可霜影倒還是認真地將她的槍口對準了靶台,拆下槍管內部的能量匣幫忙調試著訓練火力的大小。
“為什麽要換這個黃色的?”奇爾希則始終乖巧地配合著她,認真地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bp-2的激光瞄準精確度起碼能有毫尺級,縮減火力才能真正考驗你精準識別敵人要害和動態追蹤不定點目標的本事。這是金鋼殼的手槍能量匣,接下來你就用這個吧。”
赤鐵堡-星古衛圖書館-十二樓/**:**
“prime,叨擾您了。”拋物線博士雙手拄著拐杖,向麵前邁出電梯的超級領袖低頭致禮。
擎天柱則向年邁的老汽車人禮節性地俯身問候,並回以帶著恭順的淺笑:
“無妨,不知博士有何事指教?”
年輕的至尊神情看起來比前段時間疏解了許多,經久不散的憂慮也似乎從他微微彎起的眼角眉梢上退卻了——直到當他發現了拋物線博士身後那台從暗處緩緩漂出的機輦,這難得一見的清朗淺笑又在一瞬間凝滯。
“是我讓拋物線叫你過來一趟的。”盤坐在機輦上的炭黑色老太太慈祥地微笑著。
擎天柱眉頭一皺,倒也不忘禮貌性地俯身向年逾古稀的老夫人行禮。
------------
“之前的提議,至尊可考慮過了?”十二樓的閱覽室仍有許多汽車人學生在專心學習,因而並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在落地窗外延伸而出的露台上,墨諾拉太太一麵將座輦上的消音模式打開,一麵向身邊的超級領袖微笑著問,同時還不忘向另一旁的拋物線博士使了個眼色。
拋物線博士明白墨諾拉的意思。她的考慮自然有她的道理,精靈元首畢竟還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留在領袖之池確實有諸多不便。
“承蒙您的關照,墨諾拉太太。我們已經考慮過了……奇爾希·艾露伊還是會繼續留在領袖之池。”擎天柱則隨和地應道。
“哦?”墨諾拉太太故意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頓了數秒才繼續問,“留在你們那裏,又是對她不聞不問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又給那些虎子拐了去麽?”
墨諾拉的語氣一貫輕鬆平穩,像是同晚輩慈藹地開著玩笑。但這番話卻讓prime想起了從前種種——老太太怎麽好像什麽都知道似的?
“唉?墨諾拉,你又是怎麽知道的?”不等prime說什麽,一旁的拋物線博士忽然先一步開口問道,“她被k9的霸天虎拐騙的事?哈哈,那可不與我們的至尊相幹哦。”
“老東西,誰說的是這個?”墨諾拉太太便與拋物線博士嘮嗑起來,絲毫也不見外。獨留下年輕的至尊站在兩位老人家身後原地沉默。
“不是這個?那是她被綁進太空橋的事兒?”拋物線博士隨意地笑了笑,“還是……在檔案館遇上噬鐵蟲?”
當拋物線博士將這些事一一雲淡風輕地說來時,prime一時間想不到該用什麽話接應。他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從未真正保護好這個僅剩的精靈血脈。博士說這些不幹他的事,聽來倒像是諷刺。
“你在說啥呀?”墨諾拉笑得精神奕奕,仿佛回到了和朋友拌嘴的年輕時光,“我說的是這傻丫頭給塗加山那邊的老板簽了賣身契的事,你們……不會都不知道吧?嗯?幸好我的人一直跟著,瞧瞧。”
墨諾拉太太輕一抬手,一份契文便投影到了三人跟前。契文的內容已經不需要仔細查看,默默無言的超級領袖一眼隻見末尾赫然印著的“516-艾露伊”。
“她怎麽還簽了這種協議?”prime終於禁不住低聲自語。她絕不會不知道出賣全部的勞力意味著什麽,但她還是這樣做了。他已吩咐漂移付清了她的短期勞工合同違約金,可未曾想她竟然這麽輕易就把自己賣了。
“大概是被騙的吧?”拋物線博士撫了撫柔韌的胡子,“這孩子,還是太年輕,不了解社會的險惡呀。”
拋物線博士說完還特地抬頭望了一眼年輕的至尊。他此刻沉下光學鏡的悵然模樣倒是令博士有些意外。
“黎明之城的霜影……是個文武雙全的女戰士,”沉默許久的prime帶著遲疑開口道,“由她來看顧和教導精靈,我很放心。也請……墨諾拉太太放心。”
“你是至尊嘛,自然你說了算。”墨諾拉卻並不意外於他的安排,“不過,這份契文我得留著。”
“您開個價吧。”擎天柱則毫不猶豫地說。領袖難掩的急切令拋物線博士都忍不住詫異地望了一眼——墨諾拉絕不會做什麽傷害精靈的事,為何他如此堅決呢?
“等物色到了合適的配種人選,我還是要來找你要人的。”墨諾拉卻故作沒聽見的樣子,自顧自地笑道。
拋物線博士試圖想說什麽來緩解這顯然有些尷尬的氣氛,但他也隻是個局外人,他隻能一言不發地望著從小傲嬌到老的墨諾拉那一貫親切和藹的微笑表情。
之後,墨諾拉關閉了消音屏流,啟動了機輦,然後頭也不回地朝著閱覽室深處的傳送梯移去。
望著墨諾拉太太炭色的背影漸漸沒入昏暗中,擎天柱輕聲歎了口氣。
“墨諾拉也是擔心艾露伊的安危和精靈族的存續,才在育種這件事上操心過頭了些,您可切勿同她計較。”拋物線博士說道。博士知道prime一貫是最敬重他們這些長輩的,這樣說也隻不過對這個不知所措的年輕人的一種安慰罷了。
“我明白的,也多謝您的提醒。”擎天柱無奈禮節性地微笑道。prime自然能看出方才兩位老人一唱一和的言外之意——他們是在善意地提醒自己要保護好唯一的精靈血脈。
“不過,恕老身多嘴,那孩子昨天來這裏看書的時候,搜索了不少關於……卡隆和威震天的資料。不知是否是您的授意?”拋物線博士也回以微笑地點了點頭。
而超級領袖的光學鏡,卻在此刻一瞬陰沉了下來。
赤鐵堡-反抗軍營地-北部射擊場/**:**
霜影的確教會了奇爾希許多從純粹的理論體係裏無法學到的射擊技巧。奇爾希也明白這個臭臉女師父隻是在言語上對自己進行挖苦奚落而已,因而在訓練時並不曾有任何怨言。霜影會還親身示範和幫助她糾正一些動作,而且時不時所表現的那些卓越非凡的技能也令奇爾希愈加自慚形穢——因此即便方盾已經因她脫位的黑金色左翼失衡,隻由那片白色的右翼勉強拖拽,她也始終忍耐著不說一句話。
這把重型狙擊步槍對被方盾束縛在地麵上的精靈來說並不靈活輕便,裝備的手槍能量匣也使原本可以一發擊落的目標在其要害處挨了十數槍子彈後才被計入得分。嚴苛的女師父出了種種不可能按時完成的難題,因此在下課後奇爾希隻能繼續留堂補作業。
------------
霜影已經不再做示範,而是收拾好了自己的教具清閑地靠在一旁的路燈邊。她本想到點就離開的,但這丫頭頗為明顯的進步所展現的天分引起了她的興趣,也使她對她的下一靶命中率十分好奇。
霜影一言不發地望著這個稀有物種的背影,腦海中卻浮現出綿長的回憶。在很久以前,她隨著執政官到現場觀看征召終試比賽的時候,認識了當時一樣還很小的玄極城的縱火。那時候他也還是個連槍都端不穩的粗笨毛孩子,可多年以後他們意外地在賽場上相遇時,他卻已有了神槍手一般的實力。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想到他。直到超級領袖的腳步聲使她回過了神。
------------
“prime……”霜影忙向突如其來的超級領袖鞠躬行禮,神色也有些慌張。她想去把那個長翅膀的粉耳朵叫過來,卻因prime凝肅的眼神而語塞。
——他攔住了她,示意她無需說話,接著徑直走向了那個專注的精靈所倚靠的靶台。
他看起來心情很沉重,霜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聽見了身後傳來的熟悉腳步聲的小精靈也轉過身來。長時間高強度地使用光學鏡追蹤動態目標使她雙眼迷離。望著領袖先生一臉嚴肅的樣子,她訥訥地低頭,又畏縮地向後退了一步。
擎天柱一眼便注意到了她背後掛著的搖搖欲墜墨鋼合金的方盾。他緊鎖眉頭,俯下身,接著伸手將盾牌從她的雙翼上輕輕地取下。直到現在,小精靈才感覺到刺骨的疼痛已經從後背延伸到了大腦。
霜影的臉色有些難看。一向要強的她當然不服領袖的忽視,於是也一路快走上前。這時她也才發現,原來精靈的黑金色左翼已經同她那單薄的後背錯位了。它正歪歪斜斜地垂落著,與合上的白色右翼完全不對稱。
磁力脫失使金色的電流光在翅膀與脊背相連處輕輕地跳躍。機體已從翼骨處分裂,精靈淺藍紫色的翼骨隱約翻露在修長的創口外側。晶藍的能量液從中緩緩淌下,無聲地滴落在了地上。長翅膀的粉耳朵皺著眉頭,正伸手扶著自己因疼痛而失去平衡的肩膀。
“這……”霜影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在無助地望了prime一眼後,女汽車人轉而嚴肅地向奇爾希問道:“你之前怎麽不跟我說?”
意識到自己是在著急地擺脫責任,霜影從火種裏對脫口而出的話感到慚愧——可她必須這麽做,她要盡力保持自己在prime火種裏的形象。
但令她最失望的是,沒有人理會她的質問。
超級領袖非但不執一言,反倒出人意料地伸手將這個唯唯諾諾的、俯首帖耳的精靈一把抱了起來。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麽——這丫頭隻是翅膀受傷,又不是腿!prime為什麽要這樣親自抱著她,一隻手還不夠,還要用另一隻手扶著她那隻錯位的翅膀?這幅畫麵實在給霜影造成了不小的衝擊——如果汽車人也有肺的話,那麽她的肺一定是這個時候炸掉的。
女汽車人深吸一口氣,握緊拳頭跟上了超級領袖的腳步走向那緩緩亮起的湖綠色漩渦。忘乎所以的長翅膀的粉耳朵此刻正軟趴趴地伏在領袖寬闊的肩甲上。她那無力疲倦地歪著腦袋的樣子的確是可憐極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抬眸朝她眨了個眼,然後揚起嘴角得意地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