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關於膽量和酒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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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伯坦-卡隆-極夜冰原/**:**
    在卡隆的所有流放地中,極夜冰原的環境最為惡劣。比海洋還要深厚的灰白色冰層上方,尖銳而密集的冰陵從荒野裏交錯的車轍向天際線蔓延。漫天的白沙遮蔽視線,裂開的冰縫裏不時會傳出來自地底的雷聲。天空被一層迷霧阻擋,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了一片昏暗。
    汽車人在這裏投入了一場新的戰事。
    十字線、探長和霜影既要對付集結的霸天虎軍頭,又要抓捕竄逃的鑄血教信徒,還要安置原本正在服刑的逃犯。盡管十字線在通訊儀中多次表示他們應付的過來,隻需要派一隻機械恐龍做誘餌即可,prime還是因不放心而親自造訪了卡隆。
    隨超級領袖一道穿過陸地橋的,是機動性最為優越的翼龍飛標。
    無邊無際的冰原上,紅藍色的重型卡車帶領著領袖衛隊的車隊一路向西奔馳,揚起的灰白沙塵湮沒駛過的轍痕。翼龍在空中盤旋,強烈的弋兆信號引誘著地底的怪物。
    汽車人最終在一道溝壑般的裂縫前停駐,而早早潛伏於此的霸天虎軍頭也向他們的敵人展現了一種全新的武器——那些被血與肉感染的鑄血教變異者。
    ------------
    高速行駛的紅藍色汽車人從載具狀態變為本體,落在爬出變異者的裂縫後方。戰鬥口罩覆蓋著他的半張臉,他舉起那柄l340熔鐵炮,猛烈的彈火瞬間撲向了形態各異的怪物。血肉被激光射穿,濺灑在灰白的冰麵上與沙雪中。
    前仆後繼的變異者們很快便被汽車人的火力切得七零八落,可新的血肉又不斷地從已經被淹沒的機甲中長出。變異者的戰鬥力並不強悍,卻難以通過子彈和刀劍消滅。唯有持續的高溫能徹底將它們燒成灰燼。
    翼龍飛標從濃烈的灰白沙塵裏振翼飛出,發出震懾的嘶吼,細長的尖口中噴出幽藍色的烈火,炙烤著冰麵上的怪物與藏匿在冰麵下的綻目獸幼巢。
    “幹他娘的!這些玩意兒到底還能長成什麽鬼樣?”探長吼道,順手幹掉了一隻咬住自己手腕的變異者。
    盡管已是一名見多識廣的老兵,探長卻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怪物。它們的身體構造還是那副機械體的樣子,可像碳基生物一樣血紅色、暗褐色的肉卻能從任何一個縫隙中長出,肉中還會滲出紅黑色的膿液。在被驅使和奴役的意識中,它們仿佛品嚐不到任何疼痛。
    就連綻目獸也比它們看起來順眼多了。
    “髒東西,你們甚至不配回歸火種源!”霜影躍過探長的頭頂,衝在了領袖衛隊的最前頭。光鑄長柄刃散射著灼目的金光,先一步刺穿了一頭變異者的頭顱。女汽車人戰士再度握起她的武器,又磕了藥似的不管不顧地衝向了裂縫下方。利落的機體在灼芯的過熱強化下浮起了一道金色的殘影,隨後便消失在雪塵中。
    “霜影!”prime出聲製止,卻並不能攔住她的冒進。
    塞伯坦-赤鐵堡-戰獸園/**:**
    對於這樣一隻大塊頭來說,一點點促眠敷劑顯然是不夠用的。他才睡下去沒多久,原以為計劃成功的艾露伊便察覺到了腳下傳來的異動。再度望向兩個杵在地麵上的小夥伴震驚的臉龐時,小精靈終於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惹到了不該惹的。
    塞伯坦哪裏會有這種體型的汽車人呢?被她放倒的大家夥,根本就不是什麽汽車人飼養員嘛!
    她揚起晶瑩的翅膀懸浮在空中,驚愕地觀察著腳下陡然睜眼的大家夥。兩個小夥伴也向後警惕地退步,仰望蘇醒過來的鋼鎖——他用一隻手撐住地麵,在借力起身時便開始變形,最終,顯現出他真正的樣貌。
    那隻原始、暴力、凶蠻、強大以及不愛洗澡的機械暴龍,鋼鎖aka鋼鎖大王。
    “火種源啊……”艾露伊看傻了似的喃喃道。原來機械恐龍也可以變形嗎?竟然從未有人告訴過她!現在她如願以償見到鋼鎖了,那麽,接下來的計劃又是什麽呢?
    巨型機械暴龍昂首怒吼,張大滿是尖牙利齒的巨口,一口便噴出一團熊熊烈火,嚇得艾露伊猛地飛高了好幾碼躲避。然而一串炙熱的餘火還是燒到了她那片嶄新的左翼的尖端。純白色的骨架頂部立刻被燒成黑色,還冒著一絲細煙。
    艾露伊回望了醫官師父的傑作一眼,想起了他為了讓那片左翼能與原生右翼完美對稱而付出的努力,心情瞬間便跌倒了穀底。不過,她現在也顧不上自己的翅膀了。
    因為鋼鎖見抓不到她,便馬上將地上的兩個汽車人視作了目標。
    暴龍赤紅色的雙眼轉而犀利地盯著千裏鏡和纜繩。
    “打,打擾了!”千裏鏡擋在纜繩前頭,勉強苦笑著試圖安撫這頭氣衝衝的巨獸。
    “鋼鎖大王,這都是誤會!”純情熱忱的纜繩則真誠地喊道,“我們是鐵堡軍院的畢業生,是您的忠實粉絲,我們是,是來找您合影的!”
    暴龍似乎聽進了這番話,那顆巨大而沉重的、長著兩隻角的大腦袋也低了下來。大恐龍向著他們湊近,開始仔細地打量。
    艾露伊拿出通訊儀,趁此機會趕緊按下了快門——這張照片從她的角度看來就好像是鋼鎖在俯首聆聽一般,又像是和纜繩友好地噓寒問暖似的。他的紅色大眼睛,在照片中看起來甚至還有些許可愛。
    實際上這也確實是曇花一現的機會了。因為下一秒,暴龍便又張開了血盆大口,然後一口將兩個可憐的汽車人少年叼了起來。
    被叼至空中的千裏鏡和纜繩瞬間失去了重心。
    “哇哦哦哦!”千裏鏡一邊慌裏慌張地在卡住自己的兩排牙齒間尋找平衡點,一邊還有心情和纜繩吐槽,“這家夥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唉,怎麽感覺味道怪怪的?”
    纜繩也在暴龍的舌齒間聞到了明顯的怪味,那是巨獸萃取液的味道,裏麵似乎帶著一絲酒氣。
    暴龍仰起沉重的腦袋,試圖順勢把嘴裏的兩個汽車人吞咽進腹中。艾露伊才意識到這頭大家夥是要動真格的了。千裏鏡和纜繩也發現暴龍的喉管轉而出現在了正下方,但凡掉進去怕是會被直接絞碎,兩人嚇得趕緊抱住了鋼鎖那堅硬的牙齒不放。
    鋼鎖於是發現,自己怎麽也吞不進這倆頑強的小東西。幾秒種後,機械暴龍還是將口腔中的二人猛甩了出來。先是千裏鏡被甩進了一片積水的髒池子,而體型更大的纜繩則因為被卡在了暴龍的齒縫中,使得鋼鎖不得不用力甩了好幾次才將他吐出。
    “哎喲!”被甩出的纜繩壓到的千裏鏡喊了一聲。因猛烈晃動而頭暈目眩的纜繩則直到恢複了神智,才艱難地從小千的身上挪開。他們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龐然巨獸又瞪著那雙怒目,伸來了血盆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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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裏鏡和纜繩手慌腳亂地向後騰挪,而在危急之中,一位宇宙仙子般的女孩突然從天而降,擋在了二人與鋼鎖的身前。
    “不許欺負我的朋友!”艾露伊昂首挺胸地怒視著機械暴龍赤紅色的雙目,豎著她那兩隻尖耳朵,揚起那雙潔白剔透的翅膀大義凜然地喊道。
    千裏鏡和纜繩呆住了。
    這丫頭莫名的勇氣甚至令鋼鎖都愣了一下。機械暴龍那雙大眼睛驀地眯了起來,伸著脖子愈加湊近。此刻氣氛也陷入詭異的寂靜,三個勇士屏氣凝神,誰也沒有再說話。
    鋼鎖合上了大嘴向艾露伊湊近,吻端幾乎都要貼到她的鼻子,赤紅色的眼睛也緊盯著她的光學鏡。她嚇得不敢吸氣。
    在這樣的距離下,原本沉靜的暴龍突然又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長嚎。伴隨著從機械恐龍的喉間發出的強烈音波,依稀還有千裏鏡喊出的“快逃啊”,艾露伊才在反應過來時轉身欲逃。
    隻是現在再從他的眼前起飛,恐怕已來不及了。
    艾露伊閉上發白的光學鏡,掙紮著撲騰翅膀隻顧著向上飛。正當三人以為就要被大恐龍吃掉時,夜幕中又傳來了另一頭巨獸的沉重腳步聲。
    ------------
    鋼鎖想狠狠懲罰一番這三個不知輕重的小東西。這位機械恐龍的首領一旦處於戰爭機器般的暴龍形態,便難以控製那股融入血脈中的衝動和野性。幸好危難之際,聽到異動的機械雷龍淤泥匆匆趕了過來,將他發了狂似的老大攔下,才避免了一場大禍。
    塞伯坦-卡隆-極夜冰原/**:**
    十字線把霜影從滿是屍體的綻目獸巢穴裏撈出來時,女汽車人戰士果然已渾身是傷。
    冰縫下的洞穴裏藏匿著一隊霸天虎軍頭與鑄血教“晉升者”,他們依仗著易守難攻的窩點與領袖衛隊交火。但攻破他們隻是多花一些時間的問題。十字線和探長顧忌的是prime的意思——消滅不可救藥的邪教成員,但對於重要的霸天虎軍頭卻要盡量活捉。按理說,領袖衛隊應該對老大的授意了然於火種才對。
    這一路上,十字線和探長都對她一直不穩定的情緒十分擔憂。如今她竟然也不顧自身安危,連一貫最敬仰欽服的prime的話都聽不進去了。她竟去獨自行動,殺光了洞穴裏所有的目標。為防止鑄血教的血肉怪物變異增生,她甚至還用了她的長柄刃將敵人的軀體剁成了肉泥。
    血戰之後,霜影的腹部中了數彈,右臂和背部都有血肉怪物抓出的傷痕與腐液感染的痕跡。這傷顯然是完全不必要的,探長從十字線手裏接過霜影的手臂,而逞能的女汽車人還想推脫戰友的扶持。
    十字線感到不理解:“你這又是何必呢?”
    “你們覺得我不如縱火?”霜影的聲音因傷痛而低沉,卻依舊咬牙切齒。
    探長和十字線對自己在征召終試上的表現的懷疑,霜影並非察覺不到。在prime到來之際,她必須為自己的價值和榮譽而戰。
    盡管他們從未想過要揭穿什麽。盡管她的每一位隊友,都已對她的能力無比認可。退一萬步說,就算縱火曾在與她的決鬥中故意放水,這也與她無幹。
    可霜影卻無法接受這種質疑。
    十字線沉默了,可探長不由著她胡來。他堅持將她扶到了擎天柱的跟前。能量液從她的腹中滲出,綻目獸的腐液侵蝕著她的灰玫色機體。那柄光鑄長柄刃收在她的後背,刀刃上沾滿了猩紅的血液與肉泥。盡管如此,在麵對著所崇拜的超級領袖時,霜影還是盡力地挺立著軍姿,表現出並不在意的模樣。
    prime眉目凝肅,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並沒有苛責她,隻是憂憐地扶了扶她的肩膀,然後向通訊儀中吩咐道:“漂移,立刻送霜影到醫療中心。”
    通訊儀中的漂移第一時間便傳來回複:“收到,sensei。”
    “prime,我還可以再留下來戰鬥!”霜影抬起頭,語氣仍然堅決。
    “我知道,”prime歎了口氣,耐心地安撫道,“執政官也一直如此讚揚你,稱你是黎明之城最優秀的戰士。”
    這句話在探長和十字線聽來有些奇怪,但霜影卻立刻明白了prime的含義。黎明之城的戰士銘刻在火種裏的信條,第一便是服從命令——這也是執政官初次接見他們時,為他們上的第一課。
    碧藍色的漩渦在茫茫灰塵中亮起,霜影在探長的攙扶下緩緩走進其中。汽車人目送他們的戰友離開,又在轉身時變形為載具向冰原的更深處馳騁而去。
    他們還需要解決剩下的幾個據點。
    塞伯坦-赤鐵堡-戰獸園/**:**
    “我管她什麽身份,就是擎天柱也沒這麽大臉!”
    戰獸園的主堡中,已經變為人形態的機械恐龍首領鋼鎖又坐回了他原來的位子。在他看來,一旁的淤泥隻不過是在小題大做而已。哪怕是擎天柱的人,敢擅自闖進他們的地盤,難道他就不能責罰了嗎?
    “那是,prime哪能不給咱大哥麵子。”淤泥笑著應和道,又往鋼鎖麵前的那口大碗中斟滿了能量酒,“不過大哥,剛才也把他們幾個嚇得不輕,也算是罰過了,我看咱不如就把他們給放了唄?”
    “那麽容易啊就放了他們?”鋼鎖哼哼道,拎起鐵碗就灌下了一口酒,“他們壞了本大王的興致……”
    鋼鎖已經喝得搖搖欲墜,上半身重重地趴到在了會議桌上。
    “叫,叫他們來陪本王喝!”
    鋼鎖抬手指了指被拷住關在角落的飼料倉裏的三個小家夥,然後又指了指桌旁那壺醇香濃厚的能量酒。
    淤泥隻能無奈地扶額。在醉酒狀態下,鋼鎖是無法變形為暴龍形態的。不能變成暴龍,他也就不會亂吞東西了。但他顯然低估了老大對能量酒的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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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飼料倉裏的三個倒黴孩子中,原本興致勃勃的千裏鏡此刻卻喪氣地盤腿坐著,看起來悶悶不樂;而原本一直鬱鬱寡歡的纜繩卻反而興奮地趴在鐵柵欄前,觀察著他爛醉如泥的偶像。
    艾露伊則嚴肅地在有限的空間裏來回踱步,像是在沉思著什麽。
    眼下的境遇著實有些麻煩。她雖然也害怕鋼鎖,但隻要別被他吃掉,受點處罰也沒什麽。
    她最擔心的,還是領袖之池。
    是她自作聰明帶纜繩來戰獸園,想要僅靠自己幫助他完成心願,結果呢?她卻害他們被困在這裏,還不知道接下來這些大大大塊頭們要做些什麽。如果最後還得靠超級領袖來把他們救出去,那她豈不和小醜沒什麽兩樣?不行,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知道!
    高大的機械恐龍武士淤泥走過來蹲下:“你們仨,能喝不?”
    淤泥雖然長得也粗獷原始,卻在鋼鎖的對比下顯得慈眉善目了許多。他的光學鏡中甚至還帶著一些愧疚不安——那位看起來溫和的超級領袖平日裏最不喜歡下屬酗酒,哪怕是私底下小酌一杯,都會受到嚴厲的處罰。可鋼鎖不以為意,他一直將戰獸園一帶視作機械恐龍的自治地盤,且自封為大王,還時常帶著他們幾個夜夜買醉。淤泥在兄弟幾個當中算是比較守規矩的,大哥自己要喝他是管不住了,但強迫汽車人小孩喝酒,他也覺得影響不好。
    “我倆沒問題!她……她還是算了吧。”纜繩憨憨地笑道。在上學時,纜繩一直老老實實地遵守校規,滴酒未沾。可是現在他已經畢業了,早在畢業舞會上他就想要舉杯痛飲了,隻是因為意外未能實現而已;至於小千嘛更不用說,別看他現在在艾露伊麵前表現出一副從來不喝酒的老實人的樣子,纜繩對這位好哥們的底子可再清楚不過了——他私底下可是煙酒都來的。
    纜繩隻是體諒小珍珠。她應該還沒畢業吧?她才不該摻和到大人的局裏來。
    可誰知她也積極地湊過來,豎起耳朵問道:“我們陪鋼鎖大王喝完,他就會放我們回去了是不是?”
    “肯定的,他心情好了就不會把你們怎麽樣的。”淤泥一手將三個小家夥從飼料倉中撈出,另一手又從其中一隻本該用於裝載次級能量塊的鐵桶中掏出了兩瓶特釀。三小隻這才發現,原來這些箱子裏裝的根本不是糧食,而是各種各樣的酒!
    “還有以後在外麵,不許說起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尤其是喝酒的事!甭管老大喝了多少,你們就當沒看見,記住沒有?”淤泥又低聲補充道。
    “可是為什麽呀?難道你們不能喝酒嗎?”千裏鏡多嘴好奇地問。
    “別問了,老大不喜歡別人太囉嗦。”淤泥的語氣又變得嚴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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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纜繩和千裏鏡都勸她不要嚐試,但艾露伊不以為意。
    鋼鎖也像是覺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有些意思,於是他讓淤泥給纜繩和千裏鏡的酒杯裏倒酒,自己卻從會議桌下麵拿出了一整瓶。
    “你這壞丫頭膽子最大,都說膽子大的酒量也大,幹了這瓶給我瞧瞧!”鋼鎖醉醺醺地壞笑著,赤紅色的光學鏡晃晃悠悠地轉動。
    由於體型太小,三小隻幹脆坐在了會議桌的台板上。千裏鏡想替艾露伊分擔一些,但他已經不小心一口氣喝下了三杯。即便他自詡“千杯不醉”,可那也隻是相對於一般的能量起泡酒和雞尾酒而言。恐龍們偷運來的精燒能量酒烈度極高,千裏鏡早已感到頭重腳輕。纜繩更是沒什麽酒量,隻喝了一杯半便開始暈眩了。
    “大哥,咱們幹嘛為難幾個小孩子呢?”淤泥勸說道。
    艾露伊望了一眼身邊光學鏡迷離的千裏鏡,又望了一眼另一邊幹脆仰麵倒在桌上的纜繩。這兩個家夥為什麽會是一副要死卻又快活得不行的樣子呢?擺在眼前的那瓶能量酒,到底是什麽味道,為什麽他們喝得那麽……上頭?
    看起來,那也就和能量果汁差不多嘛。艾露伊想。
    “我幹了,你們能不能送他們回家呢?”小精靈昂起頭,直視著坐在桌旁的鋼鎖大王。
    機械恐龍首領臉泛笑意地點頭。
    艾露伊於是鼓起勇氣,將麵前的能量酒瓶上的韌鋼鐵塞用力地拔了出來。堅定地望了鋼鎖和淤泥一眼後,她便捧起了那比滅火器還要大的瓶身,然後一口氣將裏頭的能量酒全都灌進了自己的喉嚨裏。
    放浪形骸的小精靈顯然沒意識到,不是什麽飲料都是她可以亂喝的。
    她才灌下了滿滿一口,即刻便感覺到頭昏眼花。眼前的鋼鎖愈發變得模糊,那雙紅色大眼睛也在圍繞著視線中心猛烈旋轉。艾露伊隻覺得腦袋就像突然長了個鉛塊一樣重,右翼也脹痛得難受,然而身體和四肢卻又感覺輕飄飄的。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品嚐這口酒的具體味道,就已經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鋼鎖和淤泥都怔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丫頭竟然如此不勝酒力。
    “搞什麽,一口就這樣?哪裏跑來的小學生?”鋼鎖忍不住嫌棄地吐槽道。
    千裏鏡和纜繩本來迷迷糊糊的,見到艾露伊倒下也一瞬間精神了。
    “艾露伊?艾露伊?!”千裏鏡靠上來,推了推陷入昏迷的小珍珠的肩膀。漸漸地,千裏鏡發現她已經不省人事,於是他的呼喊也越來越慌張。
    “我的火種源啊,她是怎麽了?”纜繩努力地甩了甩腦袋試圖讓自己恢複清醒,可此刻因為酒熏素頭重腳輕的他卻使不上什麽力氣。
    艾露伊閉著光學鏡躺在桌上,一動不動的樣子著實有把兩個小夥伴嚇到。其實她能聽見他們說的話,但就是沒辦法做出任何行動來回應,仿佛身體的所有部位都不受火種的控製了。
    千裏鏡像模像樣地把手指搭在艾露伊的手腕上,依稀能聽見她火種的跳動便鬆了口氣。這副樣子像是宕機的症狀,可她隻不過喝了一口酒而已,不至於吧?
    機械恐龍和汽車人少年一直在說著什麽,在艾露伊聽來就好像壞掉的電報在呲呲嗡嗡地叫。她連眼皮都控製不了,即便使盡全力也隻能稍稍撐開一絲眼縫。
    直到一隻晶藍色薄翼的元蝶隱約出現在視線正中央。那是被千裏鏡碰巧喚醒的極光。它撲騰著翅膀飛來,停落在了昏昏沉沉的小主人的鼻尖上。那雙紅色的觸角發出了一陣焦急的震動,而後又如霓燈般亮起殷紅的光。
    艾露伊這下也著急了。須臾間她便想到極光會做什麽——它在檢查她的狀態,並且隻要判斷她有危險,它就會開始向領袖衛隊發送求救的信號!
    “不……可……以……”小精靈急得頭痛,可拚盡全力也隻能從齒間擠出兩個字。盡管她渾身都難受得要命,卻以拚了命地在試圖製止極光。畢竟再怎麽難受,也比讓領袖衛隊尤其是超級領袖知道好!
    “艾露伊,你感覺怎麽樣?!”
    “堅持住啊艾露伊,我們馬上送你去醫院!”
    “不……要……”艾露伊艱難地吐著字。然而,沒有誰聽到了她的意思。
    赤鐵堡-汽車人醫療中心/**:**
    今夜的急診室輪到小諸葛值班。這隻小型汽車人本來可以過上退休的清閑日子,隻是因為被超級領袖誇了一句“小英雄”,他便因為臉甲太薄而不得已找了份兒醫療中心的差事。
    不過,小諸葛隻負責接線、記賬之類的活兒,並不需要替誰接診。當緊急情況發生時,他隻需要像今晚這樣及時打電話通知休眠的搖擺就算是完成任務了。而一旦搖擺出診,他便也可以偷閑打個盹兒。
    搖擺從自己的房間乘坐電梯回到急診室時,才發現傷者也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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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傷的這麽嚴重?”
    手術台上明亮的燈光能讓年輕的大夫第一時間看到霜影腹部的彈孔。搖擺悉知她速來是個驍勇善戰的女戰士,怎麽會受到如此近距離的襲擊?
    “這麽點小傷,哪裏嚴重了?”霜影冷笑道,勉強提升音調,以讓自己聽起來不甚虛弱。
    搖擺不敢苟同。這彈孔雖未威脅到性命,但也絕不能算是小傷。而且她右臂和背部被血肉怪物的劃傷更是不容輕視,那傷口中滲出的藍色能量液都已經有被腐蝕感染的傾向了。
    “你得留在這裏做更多的檢查哦,prime吩咐過的。”做完基本的傷口清理,搖擺語重心長地說。在對待工作上,他始終本著最嚴謹認真的態度。他知道以霜影的脾氣,在醫療中心鐵定呆不住,所以便特別向她多囑咐了幾句。
    搬出prime來發話對霜影而言還是有用的,女汽車人思索了一會兒,終歸還是老實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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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嘀嘀——”
    一聲警報從搖擺放置在辦公桌上的手環狀通訊儀中傳出,也讓才躺下不久的霜影本能地猛然坐起。
    “什麽情況?”霜影警惕地問。
    “奇怪了,這不是極光的緊急頻道嗎……”搖擺皺起眉頭喃喃道。
    為了確保女精靈的安全,領袖之池曾在他們的聯絡係統中添加了極光的單獨頻道。元蝶雖然不會說話,但可以通過發送不同頻率的信號來向他們傳達主人的情況並發送實時位置。可這一串訊息是緊急狀況求救用的……奇爾希白天不是還在師父的實驗室裏麽?按理說她應該早就回到鼓石商鋪了才對。
    “那個臭丫頭又惹出什麽事了?!”霜影咬著牙憤憤地問道。上次她就因為撒謊曠課而卷入鐵堡軍院的事端,霜影一想便忍不住冒火。沒有來得及教訓她,她指定是更無法無天了。
    “你還是先好好躺著休息吧。小腦瓜,馬上幫我準備柰氨酸製劑。”搖擺頗覺頭疼地搖了搖頭,連忙向通訊儀中的小諸葛吩咐,接著便開始呼叫奇爾希。
    隻是不出所料,那隻小精靈沒有回應。
    赤鐵堡-戰獸園/**:**
    鋼鎖怎麽也沒想到,隻是在自己的地盤和三個皮娃子玩耍了一番,請他們喝了幾口酒,竟然引來了領袖之池那麽大的陣仗。
    事實上,機械恐龍的首領並不是一開始就嗜酒如命的。在和平年代,幾乎沒有什麽工作能滿足恐龍們日常的活動量。作為一頭為戰鬥而生的猛獸,鋼鎖在發泄多餘的精力、消耗過度旺盛的元氣方麵遇到的困難比他任何一個兄弟都要多。飛標可以從塞伯坦的一頭飛到另一頭,鐵渣和嚎叫可以通過單挑卻永遠分不出勝負來打發時間,淤泥更是獨樹一幟——他甚至能看得進去書。
    可鋼鎖不行。其一他不會飛,其二沒有哪隻恐龍能打得過他,其三他對讀書學習毫無興趣。於是最後,他找到了酗酒這個立竿見影的方法。隻有在酒熏素的作用下,他的極度興奮才能得到抑製。
    這個辦法唯一的缺點是,擎天柱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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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莊嚴威風的超級領袖先是以載具形態從一道撕扯夜幕的碧藍漩渦中躍出,在空中轉折變換後便以本體形態落在了戰獸園最中心的恐龍主堡。作為一名汽車人,他的體型在巨獸們麵前自然並不起眼,可兄弟們卻不得不以恐龍形態、排排地站在門前迎接他的訓斥。
    擎天柱是大王,鋼鎖也是大王,同樣是大王,憑什麽他就這待遇?鋼鎖越想越不爽,借著酒勁就朝著紅藍色的汽車人領袖哼哧了一聲,粗豪的鼻息裏傳出一陣濃厚的酒味。
    “恭迎……大王……”暴龍嚷嚷著。在酒熏素的作用下,他的那顆搖搖欲墜的、碩大沉重的腦袋仿佛是新安裝的。
    prime冷漠地望了一眼一旁的雷龍,雷龍便趕緊心虛地低下他長長的脖頸,將頭抵在了地上。這個動作可不僅僅是認錯——淤泥的長脖子就像一座滑梯,在他背上躺著的三個小家夥能順著它極其自然地、一個接一個地滑落下來。
    名叫纜繩的鐵堡軍院畢業生率先落在地上,他正趴著呼呼大睡;仰麵躺在纜繩背上的是爛醉如泥的千裏鏡;而落在千裏鏡上方的,便是那個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徹底宕機了的小精靈。
    她伸著手趴在千裏鏡的身上,腦袋搭在他的胸前,臉蛋則側過來朝向他們。她的麵容倒是很安詳,甚至還帶著一絲睡夢中靦腆的微笑。她的雙翼軟綿綿地從兩邊垂下,左翼的尖端不知何故竟被燒的黢黑——在老救發給他的那張照片裏,它明明還是嶄新的。
    這副場景讓prime深深地觸動了。飽經世變的超級領袖已經不記得,上一次能量液壓像此刻這般湧升是什麽時候的事。抬頭望著眼前不省人事的暴龍,prime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
    “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