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夜鶯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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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伯坦-黎明之城-黎明之光壁壘/**:**
    即便整個星球的絕大部分地區都在經曆著它們的濁雨季節,黎明高地仍舊是晴朗熾熱的。主神星的暮光依然刺目,斜映著堡壘金黃色的高牆尖瓦。
    這是一片采集能源的寶地,民眾恪忠而殷實。執政官蒂寧的統治已經綿延了數百萬年,她的權威與智慧使得幾乎所有人民都對她心悅誠服,崇敬備至。而卡斯托,作為執政官最忠誠能幹的得力助手,自上任以來一直是無可替代的左膀右臂。在卡斯托的記憶中,蒂寧的行事風格始終如一。她謹慎而穩重,對赤鐵堡的忠誠之心更是毫無保留。
    然而從青丘城的齒輪溝回來後,這位盡忠盡職的副官卻因執政官的嚴令而惴惴不安。
    堡壘的側門下沉至地下層的入口處,高牆遮蔽了暮色光芒,使得卡斯托的親衛與押解的囚犯一道隱匿在逐漸沉重的夜色之中。穿過入口後方的密道,輻籠中的囚犯便被送到了主基地的地下情報室。
    執政官已在那裏等候多時了。
    四邊牆角焚燒著幽藍的烈火,這是黎明之城年節前後的特有習俗。各式精密機巧的刑具陳列在受刑案上,像是在歡迎著遠方客人前來享用。
    “你便是災厄,鑄血教的那位首腦?”蒂寧冷冷地打量著眼前被觸靈鎖銬住的“客人”。
    “您明知故問了,執政官。”被鎖鏈緊緊束縛的霸天虎抬頭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因能量耗盡而產生的嘶啞。雖是血肉詛咒傳播的始作俑者,災厄自身卻沒有任何血肉感染的跡象,看起來與擔任殆木莊園的管家時一樣。
    黎明高地毗鄰青丘城。光耀秘衛前腳才在齒輪溝的密道中將這隻邪教頭目抓獲時,漂移與他的手下後腳就到了。卡斯托向領袖之池的武士編了個謊,宣稱他們並未發現霸天虎的蹤跡與線索。然而實際上,他已及時按執政官的要求將災厄秘密送往了黎明之光壁壘。
    卡斯托火種湧現不安和惶恐,但蒂寧的決意卻堅定不移。
    “鑄血教犯下的罪萬死莫贖。”蒂寧冷哼一聲,步伐沉穩地走近霸天虎身前俯視道,“你若想保住這條命,就隻有一條路可走。”
    “那麽,執政官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呢?”災厄抬起頭,憔悴的麵容帶著一絲苦笑。她並沒有把自己交給領袖之池,而是把他關在黎明之光壁壘的密室中私自審問。恐怕這位忠心耿耿的女汽車人也別有私心吧。
    蒂寧也不想同一直以來深惡痛絕的霸天虎彎彎繞繞,畢竟她隨時可以直接將他秘密處死。他沒有與她商量的餘地。
    “你的老師天塹祖上曾與精靈王室有來往,你知道此事麽?”
    “是有這樁事,執政官大人。我深得天塹老師的青睞,被他視為最傑出的弟子。老師膝下無子,所以視我如己出。數年之前,他便將家族的秘密傳給了我。想必,您一定對精靈族的一些過往曆史很好奇吧?”
    在蒂寧麵前,災厄表現得遊刃有餘,仿佛早已洞悉執政官的疑慮。而站在一旁的卡斯托卻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的佩劍。雖然身為邪教頭目的霸天虎囚犯身形枯槁,卡斯托卻始終保持警惕,不敢有任何懈怠。
    “我想知道,上古時代精靈族被至尊放逐的具體緣由。”蒂寧平靜地回應著,始終垂著冰冷的雙眸。
    “那麽您真是問對人了。雖然老師也不一定清楚其中的內情,但他提到過一份由精靈元首保管的秘密協定,其中便用古語秘文記載了上古至尊與精靈王室是如何徹底決裂的。”
    “這份‘協定’如今是否有跡可循?”蒂寧皺起眉頭,繼續問道。壁燈映照著長跪在地的霸天虎的臉,顯得他更加蒼老。
    他的光學鏡未曾眨動一下,卡斯托越發不安起來。
    “執政官大人,您可曾聽說過一件奇事?至尊陛下從地球上帶回了一個長著翅膀的小姑娘,還對她照顧有加呢,就連出趟遠門也要帶在身邊。”
    “你雖身在流亡,消息卻很靈通。”
    “不僅如此,我還知道精靈王室其實有兩支血脈,奇爾希·艾露伊就是其中一支王室血脈的後裔。精靈族已經絕跡了,她是最後一位元首,也是最後一隻精靈,所以她隻能投靠至尊陛下。”
    “你說她是精靈元首?”蒂寧的語速忽然快了一些。
    “信不信就全在與您了。我相信prime早就得到了那份協定,而您應該很清楚,整個塞伯坦在古文字研究上造詣最深的人是誰。”
    蒂寧眉頭緊鎖,而霸天虎邪教頭目則如同一個冷靜的敘述者。他如此有條不紊地陳述著那些引起她興趣的事情,陰鬱的火種顯然正在平靜表象下暗流湧動。
    “卡斯托軍長,請速查看鐵堡新聞的實時快訊。”
    情報官約維克的報告從緊急頻道傳來。卡斯托與他的執政官對視了一眼後,便從通訊儀中轉播了赤鐵堡的軍方報道:
    “在青丘城齒輪溝附近區域被發現的鑄血教頭目災厄經證實已身亡,具體情況警衛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新聞播報員的音波在密室的空中蕩漾著回聲,蒂寧的臉色也隨之變得愈發陰沉。眼前的“災厄”仍然不為所動地仰視著她,輻籠束縛著他的四肢,他卻不曾掙紮一下。
    “執政官大人,您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他繼續開口。
    蒂寧一把抽過了卡斯托腰間的光鑄佩劍,隻刺出一劍便穿過籠柵,刺穿了他的左臂。
    在光鑄武器灼目的金色閃光中,霸天虎的手臂與軀體分割。詭異如他一手操持的邪教儀式——那副體麵而整潔的軀體瞬間腐爛,如同被酸液腐蝕的廢渣。唯獨那隻手臂還鮮活有力,即便失去了宿主也能在籠中驚悚地迸躍。
    “這是個衍生體,我們被騙了!”卡斯托道,“漂移手裏的那隻恐怕也是,我們要不要向領袖之池稟報此事?”
    蒂寧將光鑄佩劍扔給副官,盯著籠中的獨臂,冷靜片刻後卻咬牙冷冷道:“你小瞧漂移了。把這髒東西處理掉,另外,即刻替我去調查一個人。”
    通緝令中的影像顯示災厄有四隻手臂,而霸天虎們慣會利用副肢製造自己的衍生體來幹一些偷天換日的惡事。災厄怕是知道血肉母體一旦被消滅,自己行跡也即將敗露,才一早就做了兩個衍生體以金蟬脫殼。
    而他精心設計的這些刻意泄露的所謂情報,也隻是別有用心罷了——卡斯托相信,霸天虎想讓黎明之城的執政官與赤鐵堡的汽車人領袖離心,而蒂寧也明白這一點。
    可她卻仍然選擇揪著精靈族不放,執意要觸碰超級領袖有意掩蓋的真相。
    卡斯托無奈地俯首,他能做的隻有聽從。
    穀水星-天府-飛瀑之邸/**:**
    “極光……”
    噩夢中的蝴蝶被激光吞沒撕碎,連一片灰燼也沒有留下。沉睡的精靈終於開始呢喃,緩緩睜開的光學鏡在憂愁和哀傷中近乎煞白。
    小精靈從一處陌生的臥榻上坐起,深深地呼吸以疏解愁緒。也許是穀水星的風景與虛螢湖附近的那片公園有些相似,讓她不由自主地夢見了那隻陪伴許久的元蝶。
    這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塔樓,晶體藤蔓順著光滑剔透的淺藍色牆壁蔓延至遠處夜色彌漫的塔頂。牆壁被精致的雕石層層分割,嵌入牆體內部的壁龕擺放著令人眼花繚亂的藝術品,與色彩搭配的燈光相得益彰。簌簌的水聲如同赤鐵堡的那場濁雨,聲音來自於一座白銀雕製的花型噴泉。泉水落入一條圍繞於臥榻四周的鑿刻而成的溪流中,傳來陣陣清香。
    “沒事吧?”
    prime溫和平靜的聲音自耳畔傳來。塞伯坦人修長的手指停留在那她微微顫動的肩膀上,安撫著小精靈的傷感。
    艾露伊一顫,被這觸碰驚得猛然回神,這才發現領袖先生正守在自己身邊。
    她想起自己昏睡前發生的事了。她在星羨宮大殿的宴席上喝下了一杯當地特產能量漿液,卻不知道那漿液裏含有酒熏素成分。於是她就在那麽多穀水星人麵前如此自然地宕機了,現在,隻怕全星球的人都知道,隻要一杯酒就能放倒塞伯坦的超級領袖的近身保鏢。
    真是太尷尬了。
    可prime怎麽會在這裏守著她呢?
    小精靈定了定神,扶著仍然有些昏昏欲睡的腦袋抬頭向超級領袖望去:
    “這是哪兒?您不是應該,在宴席上嗎?”
    他就這麽隨意地坐在她沉睡了不知多久的臥榻旁,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在看著她。艾露伊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墜入了另一個虛幻的夢境。
    “宴席已經結束了,這裏是折威星主安排的居所。”prime皺起眉頭,輕聲歎了口氣。
    “給我的?”艾露伊歪著腦袋,柔紫色的光學鏡微微亮起,新奇地四望的模樣像是受寵若驚。
    prime卻忍俊不禁:“你忘了自己的職責是什麽嗎,‘冷冰冰小姐’?”
    他的語氣始終平靜淡然。這聲本該有些戲謔或是諷刺的“冷冰冰小姐”從他口中說出時,反而帶著一絲憐愛的味道。仿佛她的本名真的叫“冷冰冰”一樣。
    “……我知道了。”艾露伊吸了口氣。沉下眼眸的小精靈探著身子向臥榻一旁尋去,從床邊搜出了那把leu-x狙擊步槍和一副黑色的戰鬥麵罩。
    精靈自顧自地整理好自己的裝備,收起雙翼後又利索地從臥榻上躍了下來。護耳罩將她那雙尖尖的聽覺器扣住,她起立站定,而後又視若無睹地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她的動作行雲流水,手腳麻利儼然訓練有素,prime隻能蹙眉看著:
    “你要去哪?”
    “去外麵站崗,prime。”艾露伊駐足回頭,恭恭敬敬地答道。
    “……不需要。”prime無奈扶額,掩映在指間的光學鏡浮現出一絲絲失落的樣子,輕歎聲中無奈盡顯,“既然你喜歡這裏……那就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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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鏡麵的麵罩遮掩著小精靈的表情,使她看起來愈加疏離而冷漠。可在看見千裏鏡那小子的時候,以及對折威星主行禮的時候,她都能放下麵罩露出笑意。唯獨麵對他,在登上薩科號之前,她就一直通過藏匿麵容來與他保持距離。
    麵對她的刻意疏遠,prime卻隻能忍氣吞聲。在她醉倒在宴席上時,因為不放心把她交給穀水星的侍從照顧,他也很快找了個借口離場,隻留十字線在席上應付。
    她睡得很沉,在夢中依然呼喚著她的元蝶朋友的名字。聽見那聲“極光”的時候,對她的憐惜也替代了超級領袖火種裏的鬱悶。
    可是這小家夥卻並不領情。
    “您知道我喜歡什麽樣的房子,也知道我更需要盡職盡責地完成工作,好賺夠錢把它買下來。”艾露伊一本正經地說道,“站崗是我的本職,我一刻也不該休息的。剛才已經失職了,請您恕罪。”
    說罷,她又轉過身,扇動著輕盈的雙翼躍過了腳下的人工溪流。
    難得與他獨處,她卻隻是冷冰冰地說了幾句場麵話——精靈的整個火種好像隻想著如何盡快結束她的差事,領取她那心心念念的雙份工資。她就那麽想要買下環島公園的那棟大樓,像個狠心頑固的、堅持著要離家出走自立門戶的小孩。
    望著她決絕的背影,prime已近忍無可忍:
    “站住。”
    身後傳來了超級領袖的命令。
    小珍珠果然駐足,緊接著是一陣沉默。prime顯然看不出這套強硬的做派是否震懾住了她,他寧願相信可以——就像從前那樣。
    “您還有什麽吩咐嗎?”艾露伊回身望向溪流對岸的汽車人領袖,俯首畢恭畢敬地問道。她盡力保持著鎮定,掩藏在麵罩下的神色卻有些慌惘。
    “身為近身保鏢,你不是更該時時刻刻……站在我的身邊麽?”
    prime的眸光始終堅定如一,明明是義正詞嚴而不容置辯的命令,卻被他溫和從容地娓娓道來。
    艾露伊無從反駁,語塞之時,prime已然走近。
    高大的汽車人領袖邁出平常的步伐便足以跨過那條小溪。當他走到她的身前時,隻是微微低頭垂眸,眉目間的冷肅便一絲也不剩了——唯有幾分悵然與失落流離在光學鏡中。
    “走吧,十字線還在等我們。”prime的語氣又恢複平和。
    艾露伊心頭一顫,竟又滋生出一些不忍。她的火種仍有不甘,卻已然開始動搖。在超級領袖身後、默默地緊跟著他的影子的時候,她也會忍不住思考一個問題——這場以冷漠為刀劍、以疏遠為槍炮的報複究竟是不是該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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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瀑之邸坐落於一座銀玉般的高山之側,下方於一處瑤池上架空著。星河般的水流從雲霧繚繞的山巔泄落,宛如來自天界的綢帶。潔淨的水流攜帶著衝刷出的水晶殘渣,在穀水星濃墨籠罩的夜色中熠熠閃光。雖然沒有地球那樣的朦朧月色,但穀水星人幾乎在首都的所有有能源供給的地方都裝了燈,使得街角巷陌處處都有明亮。
    而這些宮廷燈具竟也有專人來負責打理。
    艾露伊跟隨著prime的步伐從一座通向天府城區的廊橋上走過,繁星之下的首都夜景旖旎。
    腳下的水晶石板發出緩慢沉重的腳步聲,橋欄上雕刻著類似九頭蛇的奇特圖騰。天府首都燈火輝煌,而在遙遠的天際下卻是一片漆黑,像是整顆星球都從某一條地平線上生生地斷裂了一般。
    超級領袖與小精靈之間的沉默依然持續著。盡管艾露伊的火種充滿了疑惑,她不明白為什麽prime要在這麽深重的夜色裏再次與折威星主會麵。
    她像個專業的保鏢,持握著先進的武器一言不發。然而宮廷侍從們仍然會默默起疑心,懷疑她是否真的有勝任超級領袖保鏢的戰鬥力。
    畢竟那麽多人都親眼目睹了她在宴席中醉酒而眠,不省人事地被抬走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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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時分的正式晚宴,艾露伊已見識了星羨宮的仆從們如同潮水似的來往進出、忙忙碌碌的畫麵。而此刻深夜之中的皇家劇院,穀水星的王公貴族們又紛紛從各自的奢華花車中現身。他們的蛇尾裝點的金屬飾品與星光相比竟毫不遜色,且每一位都裝點著一隻形式各異的冠冕。
    “他們也是受折威星主的邀約來觀看舞台劇的,和老大一樣。”一早就在劇院門口等候的十字線雙手環胸,對身旁的保鏢小姐說道,“你先一起進去吧,我遲點再來。”
    prime正在不遠處彎著腰與禮袍加身的折威星主說些什麽,透過麵罩凝望著這副畫麵的艾露伊卻心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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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劇名翻譯成塞伯坦語的話應該叫‘鴛泣’,是根據我們穀水星的民間故事改編的。講的是一隻會唱歌的野鳥精怪深得一位皇帝喜愛的故事。”
    最前排的貴賓坐席被穀水星的精美盆栽環繞,金色的花藤間濃烈的熏香氣味撲鼻。折威星主與超級領袖的雅座之間隔著一張幾案,星主另一側的座位上則是一位靚麗的美貌貴婦。盡管她的裝束與多利蘇姆夫人一樣華美,可分明不是同一個人。
    這倒也不奇怪。聽十字線說,折威星主有四十多位配偶。多利蘇姆隻是其中一位,而今晚陪同星主看劇的是另一位叫“薩拉米爾”的夫人。
    這位夫人正專心同她身旁的女侍者聊天,喋喋不休的模樣,舉止也更加活潑生動。
    而折威星主也隻顧著與prime交談,二人似乎對這出經典劇目頗有見解,融洽親睦的樣子像預示著穀水星與塞伯坦的關係將會更進一步。
    值守於領袖側後方的艾露伊也想投入到舞台劇演員精致細膩地呈現中的劇情中去。但她總覺得這劇情似曾相識……這印象雖然十分朦朧,卻存在於小精靈兒時的記憶裏揮之不去。劇情中段出現的人造鳥兒歌聲更勝一籌,於是取代了鴛鳥的地位。而皇帝直到瀕死才想起他的這位向往自由的老朋友……盡管細節上有所出入,但艾露伊確信自己一定曾聽過類似的故事——在地球上生活的時候。
    也許宇宙就是一麵的巨大的鏡子。
    身邊的領袖先生已經不再與折威星主侃侃而談,而是開始專注地欣賞舞台上的藝術。這位在外交事宜中如此沉穩從容的領導者,與那位對她溫柔低語的領袖先生仿佛不是同一個汽車人。
    舞台上的一位伴唱開口,演員美妙的和聲使人馳往,其嗓音之優美甚至蓋過了整部戲的精怪主角。艾露伊卻沒有再關注戲劇的內容,麵罩之下的光學鏡裏隻有超級領袖的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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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廷依然籠罩於璀璨的燈火之中,還有數名內侍留在劇院中收拾杯碟酒器。《鴛泣》完美落幕,折威星主與他的配偶仍意猶未盡地在劇院門口親自與超級領袖送別。
    艾露伊跟隨在側,依舊專業得如機器人一般。寸步不離的她隻能近距離地聆聽著prime與折威星主的親切漫談,這感覺其實並不好受。可她莫名地覺得心煩意悶,是因為看見他和別人相談甚歡而把自己晾在一邊麽?可她隻是一個保鏢而已,本來就應該不聲不響地杵著。
    隻不過一個人杵著總是有些別扭,好在十字線終於出現了——整場演出他都不在場,看來是被什麽要緊的事情絆著。此刻他顯然有事匯報,隻是見折威星主在場,便先用眼神向超級領袖示意。
    “飛瀑之邸布置得還好嗎?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請您一定要告訴我們。”折威星主與prime客氣地敘話時,還不忘親昵地挽著那位名叫薩拉米爾的夫人。
    “一切都好。”prime微笑道,“不必送了,我們想自己走回去。”
    皇家劇院與飛瀑之邸相距不遠,那些精美豪華的宮廷鏤空花車實際還不如步行來得快。隻是穀水星的權貴們不願意在他們漂亮的長袍和裙帶上沾上一點兒灰塵,才必須乘坐這些象征身份的代步工具。星主的花車正候在長長的台階下,那是一台極盡奢靡的轎輦,連穀水星至高神、美神“霧阿”的雕像也被擺在車頂上作為裝飾。
    “千萬別客氣,您能喜歡今天的表演我很欣慰,前段時間梅格雷茲也陪殤星的客人看了這場戲,結果那個家夥卻嫌棄它不夠圓滿,嗬嗬。”
    殤星?艾露伊前天在飛橋十二星名單中見過這個名字,還有天獅王國……什麽的。
    “我倒覺得故事不錯。多謝您今晚的款待,能讓我見到如此精彩的演出。”prime淡然一笑,閑庭信步地走下劇院門口的台階。他的眼神隻與身邊的十字線交會了一秒,十字線便心領神會,笑著作出隨口閑話的樣子:
    “折威星主,這麽說來殤星也派人來拜訪您了?看來這屆飛橋議會注定很不一般啊。”
    “嗯,幾十天前的事了。來的是一個貴族元帥,帶了一個侍者。梅格雷茲接待的,沒坐幾天就回去了。”折威星主道。
    “我可不喜歡那個怪人,一點也不紳士,關鍵是他騎的那匹馬還真難看。”折威身邊的薩拉米爾夫人忽然小聲地朝她的丈夫嘀咕,“倒是幾天前來的那位戴眼鏡文縐縐的先生還行,長得也不賴。”
    “薩拉。”折威星主有些埋怨於她的出言無狀。但艾露伊看得出來,他對這位夫人相當縱容。
    “除了殤星,還有其他星球的外交官訪問貴星麽?”prime也順水推舟地問。
    “嗯。薩拉說的是一個從k9星球上來的客人,叫……嘶……賽特。他一個人,說是代表他們陛下。可我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k9這個地方,所以我就讓梅格雷茲打發他住在芽山了。”
    “是麓林,笨蛋。”薩拉米爾拍了一下星主的手背,提起寬大的裙擺在女仆的攙扶下坐上了花車的副座。
    “是的,麓林。”折威點頭笑道。
    k9……賽特……聽到這些名字的時候,艾露伊頓了一下。可飛橋十二星的名單中並未出現k9的名字,隻是有許多“待定”的空位。莫非k9行星也想躋身其中,莫非威震天也想參加飛橋議會,所以才派賽特來穀水星拜訪東道主麽?
    prime眉目微蹙,隨後帶著一絲深意詢問道:“我曾到過k9,可以為它的存在擔保。不知星主閣下能否安排這位‘賽特大人’與我見上一麵?”
    艾露伊又抬眸望了prime一眼。超級領袖親自來穀水星進行星際訪問,難道不是因為那個神秘遙遠的“天獅王國”,而隻是因為k9或是賽特的緣故?
    “那有何難?明天我便請他過來。”折威星主爽口答道。若不是塞伯坦的客人提出,折威還未曾想過要接見這位奇怪的使臣。不過穀水星人也看得出,k9的大使的確有著塞伯坦人的特征。
    “多謝。”prime淺笑道。
    花車緩緩發動,依賴能量晶石摩擦燃燒產生的能量驅動前行。副座上的薩拉米爾夫人兀自整理著冠冕上的繁瑣裝飾品,負責護送載具的仆從們也都在等著折威星主上車。
    由於發自內心地欣賞塞伯坦的超級領袖,星主的眼神中還有些眷眷不舍。這位穀水星最俊美和最尊貴的男子握起prime的手,語氣忽然飽含了深厚的情誼:“prime君,那我就陪薩拉先回去了。招待不周,請您一定要多包涵。”
    “您客氣了,明日再會。”超級領袖微微俯身,同樣握著星主的手,溫和的語氣如春日的和風細雨般令人陶醉。
    十字線於是也以右手合胸,行騎士禮作別。這次艾露伊並沒有慢半拍,雖然兩位元首緊緊握手的畫麵就好像兩個久別重逢、感情深厚的老同誌,讓小精靈的火種有些說不出來的煩悶滋味。好在她還是及時地反應過來,沒有耽誤禮節。
    而就在她行完禮、重新將背後的武器持握在手中時,一道細微的光線忽地從大道旁金銀點綴的花叢中迸射而出。那光線本不顯眼,隻是透過精靈的暗黑色麵罩顯得皓白醒目。在它明亮的部分下,一支鋒利的飛箭正隱匿於深重的夜色中。
    ------------
    它正以極快的速度悄無聲息地朝他們的位置撲來。它的目標是折威星主,還是領袖先生?在這不到半秒的時間裏,艾露伊無法做出任何理性的判斷。
    她隻是本能地、迅捷地展開雙翼,反身擋在了超級領袖身前。prime尚在驚愕之中時,利箭便已紮了進精靈那片輕盈流光的原生右翼。塗染著腐蝕物的箭頭生生在翅膀上灼燒出了一個手掌般大的缺口,她的數片機羽也因腐蝕而脫落,鋒利的箭身深深刺入精靈的翼骨,幽藍的機髓隨之濺射而出。
    這一切僅發生在一瞬間。prime意識到時,箭鏃已經紮穿了艾露伊的翅膀。猛烈的衝擊力使她向前傾倒,刹那間,俯身相望的超級領袖火種便隻剩一片空白,隻能在慌神之餘匆忙將她摟入懷裏。
    那片損傷嚴重的原生翅膀出現在他的視線裏,而懷中的精靈卻仍在竭力地展開雙翼,試圖用翼展將他的身軀護住。
    “艾露伊!”prime摟著倚靠在胸前的小精靈,在深沉的呼吸中呼喚她的名字。汽車人領袖抬起深邃的藍色眼眸向利箭飛來的方向望去,原本錯愕失神的眉目須臾間變得肅穆陰冷。
    第二支利箭從同一個方向的暗中射出,霎時便飛至眼前。prime摟著小精靈偏過身去,箭身疾速從光學鏡前掠過,卻被更為敏銳的超級領袖徒手攥住。箭鏃上的塗料材質反光,那是一種腐蝕性極強的黏液。
    不遠處的道路對麵,窸窣的動靜聲已被汽車人調整至最高耳力的聽覺器所捕捉。無需等老大下令,十字線便已以載具形態下的最高馬力躍入黑夜,前去抓捕那暗施冷箭的刺客。
    “有刺客!保護星主和夫人!”
    警笛聲與呼聲相伴,惶恐不安的仆從們聚湧而來。
    驚魂未定的折威星主已被層層包圍,以應對接下來可能還會出現的未知危險。花車裏的薩拉米爾夫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外麵發生了什麽,就已經被她的貼身侍從牢牢護住。
    一同被圍護起來的自然還有超級領袖與英勇護主的女保鏢。原本戍守在路邊的、身披重甲的星主衛士們,也紛紛舉起長矛與金盾衝向暗箭飛來的方向。然而這些本地穀水星人並沒有變形能力,故而行動遲緩,並不能追上十字線的車轍。
    “領袖先生……您,您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艾露伊在prime稍稍鬆開的臂彎中抬起頭來,嚐試活動翅膀的時候卻因翼骨斷裂而猛地陣痛了一下。但她依然沒有忘記本職,滿火種裏隻想著自己的雇主是否安然無事。
    可超級領袖的深邃眼眸卻比利箭還要淩厲,仿佛能直穿她的火種一般。
    她被這良久的凝視與沉默給唬住了,總算意識到他正在觀察那支紮進她右翼的冷箭。
    小精靈看不見那上麵的腐蝕還在擴散,隻能感到痛覺隱隱觸及神經。
    “忍著點。”他頷首向她輕語,接著便伸過手,在謹慎地握住了箭身的根部之後猛地將它一拔而出。
    “唔……”
    艾露伊皺眉低吟,又感到灼痛難忍。但在雇主麵前,她仍然竭盡全力地昂首保持站立。右翼與損壞的翼骨止不住地顫抖,能量液伴著機髓斷續滴落,她卻咬咬牙說道:
    “我,我去幫十字線軍長——”
    “待在我身邊。”
    她的逞能很快便被他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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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管並不是第一次遇刺了,可prime的保鏢奮不顧身的舉動還是讓折威星主有些吃驚。這支暗箭雖然也有傷害到prime的可能,但顯然更容易射中他。
    折威也為超級領袖的反應所驚詫。能精準握住高速飛馳中的利箭,塞伯坦君主的身手可見一斑。而此時此刻,他竟然那般小心翼翼地將冷冰冰小姐護在懷裏,仿佛她才應該是被保護的對象。
    “跟上十字線大人,把刺客抓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折威星主命令道,震怒之餘又因愧疚不安而顯得遲滯,“燕舞,你帶人護送prime回飛瀑之邸……歲安,速速送冷冰冰小姐去愈鱗院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