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楚澤雲夢 八 青石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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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枝碧玉!
    這位“有毛病、變態”的楚公子並不知道宋曉在背後為他的性格做了這樣的一錘定音,不過,就算他知道,多半是冷笑一聲,譏諷幾句,便不放在心上。而此刻,他顯然沒有精力來做這無聊的事,他正在做一件相當重要的事。
    如果有外人在此刻踏進他的房間,一定會以為自己眼花了房間銅盆中的清水在楚越人的手勢下,自盆中拉出一線,慢慢在空氣中結出一麵約有半人高的水牆,懸在半空中。薄薄一層,在燭光下水光粼粼,這場景在夜色中瞧來,配以水牆前楚越人清秀的臉,於妖異中平添幾分盅惑,若真有人看到,定然會認為自己在做夢。
    眼見盆中的水都匯到這牆中,一滴不剩,楚越人長袖往那水牆麵上一揮,原本兀自波光粼粼的水麵霎時變得漆黑一片,反射不出任何光線,正麵看去,猶如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從側麵看,卻什麽也看不到。
    不多會兒,這塊懸於空中的“黑布”從中央開始泛出銀芒,那一點如針尖般大小的銀芒一點點擴大,如同往那裏扔進一塊石子,泛起的漣漪一圈圈蕩開,散布到整個水平麵。最後,整塊水牆的顏色再次改變,由黑色變為銀色。
    這時,宛若水晶般晶瑩剔透的水牆中,緩緩出現一個人的身影,卻並不是楚越人。那人影由模糊逐漸變得清晰,最後,連發絲都曆曆可辨。隻見顯現在水牆中的,是一名青年男子,白衣長袖,頭發用竹冠挽起,麵容是一種近乎女相的清秀,若不是明顯的喉結與寬大的手掌,幾乎要教人錯人為女子。
    楚越人站在水牆前,看向牆內那白衣竹冠的青年,對著那張與自己有七成相像卻更加清秀的臉,輕聲說道“大哥,許久不見。”
    青石城。北城門邊楊柳岸,沿道遍植煙柳。若是春夏之際,柳條曳波帶水,鵝黃柳綠,煞是好看。折柳相贈,聊寄別情,這裏曆來是文人雅士的送別之地。可惜眼下是深秋,柳葉早已落盡,隻剩枯瘦的枝條,且此時又是夜中,城門早已關上。此時本該無人的楊柳岸邊,卻有二人並肩而行,低聲交談。
    月光清泠地鋪陳在水麵上,蕩起一池銀輝,照亮岸邊道路,亦照亮道上的人。隻見兩人並肩走來,一人青衫挺拔,眉目堅毅,一人錦衣玉冠,目若桃花。兩人在岸邊站定,其中那身形較高的青年說道“青華,送到這裏便可。”
    那被稱作“青華”的玉冠青年道“你就準備用兩條腿走到寧州?”
    “我的馬寄存在前麵一個地方,待我取回馬後,明日傍晚便可到達寧州,不會誤事。”
    青華道“如此便好。郭大哥,此事你用心良苦,小弟銘感五內。但今後還請郭大哥莫要再管這件事。”
    “你這話今日都說了幾遍了?這可不像你那滿不在乎的性子。”姓郭的青年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青華搖頭,道“郭大哥,皇上這次是打算借我生事,你與我走得太近,他會不快的。”
    “你也說是借機,之後還是要替你平反的。畢竟皇上與你父親小孟王那麽多年的交情,今次若不是不得已,他也不會出此下策。”
    “這些我都知道,郭大哥不必再說。我隻想說,郭大哥,你受皇上差遣暗中行事,若與我走得太近,皇上定生疑心,甚至疑心到我——你明白麽?”
    姓郭的青年麵上神情遊移不定,道“不至於如此嚴重!皇上雖然有時辣手,對故人總是網開一麵,且你這些年——”
    “我這些年胡鬧得很,皇上也由著我來,是對我極好的,是麽?”青華接過他咽下的話頭,心中暗歎,嘴上卻道“我明白,這些年皇上對我很好,這次權當是我回報聖恩罷了。”
    青年重新展顏,道“正是如此。隻是這次委實凶險,既有金枝公主這件事,便應該好好把握。金枝公主是皇上最疼愛的公主,若你能找到她,逞報與皇上,這件大功皇上定然不會忘記”
    “是,是。你今日不是幫我將那十二騎都分派出去做這件事了麽?否則何必要到現在才急著趕回寧州?”想起白日之事,青華笑道“他們對你這大將軍的兒子倒服氣得很,倒比對著我這個正經主子還要恭敬。”
    “你啊,昔年老孟王護國十二騎橫掃九州,與太祖被目為國中雙將,何等威風。他留下的兵書,足夠後人受用不盡。你父親是身體不好,否則這將軍根本輪不到我爹來做。若將你那些玩樂之心稍稍用一兩分到這方麵來,今日我何需班門弄斧?”青年說教道“青華,你也不小了,早該收起那玩鬧浪蕩的性子,別辱沒了你先祖的名聲。”
    青華露出一貫嘻笑之色,道“郭大哥,莫非你嫌棄我這個不成器的小弟了?”說著做西子捧心狀道“大哥不要我了,今後我可怎麽辦啊?沒有大哥,以後誰來幫我收拾麻煩善後?”
    “你啊!”青年對他這副無賴模樣十分無奈“總有我幫不到你的時候吧?”又道“你看你這副樣子,難怪都二十了還沒人來提親!”說到提親二字,想到眼下形勢和已接受的命令,心中一緊,方才那股恨鐵不成鋼之心盡去,餘下盡是憐惜“青華,你少時失怙,幸得皇上護著,本該早早成親,屋中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享一享人倫之樂,可這件事一來——唉!”
    “得得得!”青華最怕他拿這個說事“大哥你怎麽越來越羅嗦了?”見青年麵露不豫,馬上改口道“多謝大哥關心,但不是有句老話說‘患難見真情’麽?如果到時我真的——那時還願跟我走的女子,才是真心待我,不是貪慕這王妃的頭銜,對吧?”
    見青年還想說什麽,又忙道“這事也不是今晚說說明天就成的。大哥,你密令在身,還是早些趕回去妥當些。”
    青年雖覺得還應該多說他幾句,但想起自己任務在身,確實不宜久留,隻得道“我說的你都記著,尋找公主這件事上千萬用心。還有,將那性子收一收,別再整天到處惹事。”
    他說一句,青華應一句,端的是乖巧無比。青年看在眼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最後說道“萬一事情有變,即刻捎信給我!”
    青華點頭“我知道。大哥,你也一路小心,多加保重。”
    “那,你我就此別過。”說完青年便轉身走到數丈外的城牆之下,提氣騰身而起,中途伸腳在牆身上借力一點,又掠起數尺,輕飄飄落到牆頭,回頭看看留在原地的青華,朝他揮揮手,轉身朝城外一躍,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除了青華,沒有任何人看見過他。
    青華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回想方才他說的話,臉上不由露出苦笑來,喃喃道“大哥啊大哥,你隻道要我出息,要我光耀門楣便是為我好,卻不知,若我果真鋒芒畢露之時,便是我大禍臨頭之日。你總將旁人想得如你一樣寬仁溫厚,皇上如此心機深沉,在你眼中也是仁愛君王。你卻不想想,他老子是怎樣發家的,他會容得我像當年的他一樣重兵在握麽?他會留一個隱患在他的江山之中麽?”
    他自嘲地一笑,往城中慢慢走回去。
    行到一處燈火通明的地方,忽然被人攔住,一股脂粉香味撲鼻而來,薰得他不著痕跡地退了半步。那女子卻未察覺到,吃吃笑著攀過來“小王爺秉燭夜遊,興致倒好。”
    她口中的小王爺,正是淮安王孟優壇,方才那青年喚他青華,是他的表字。
    孟優壇這才發現,此地鶯啼燕嗔,正是青石城中有名的銷金窟。河畔十餘幢鶯歌燕舞的秦樓楚館,河中數十條香風襲人的錦繡花船,盡在此延令河處,難怪絲竹管弦齊鳴,熱鬧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孟優壇道“小王今日隻是路過,改日再來聽姑娘的曲子。”
    那女子調笑道“隻怕是嫌奴家不到望星樓的如是姑娘那般美貌吧?小王爺奇花在手,自然看不上我等庸脂俗粉了。”
    此時孟優壇臉上已是慣常的倜儻笑容,聽了這番話,撫額道“如是姑娘可是有名的清倌,小王雖思慕她已久,卻未曾有幸得她一顧。你這番話,可不是揭本王瘡疤麽?”
    那女子吃吃笑道“哎呀,原來奴家竟能傷到青州第一風流多情人淮安王的心呢,這可真是奴家的榮幸。”說著靠上來,纖指在他胸前一撫,道“小王爺可還疼麽?”說著輕輕吹了幾口氣,歪頭看向他道“這下該不疼了吧?”
    孟優壇大笑著攬過她,道“解語解語,你總是這麽會說話。”
    解語笑道“承蒙小王爺誇獎,不知可有什麽賞賜?”
    “賞賜?”孟優壇咬了咬她的耳垂,道“你稍後便知。”說著,擁著解語柔若無骨的身子,踏進那朱門碧紗,醉歌綺夢的花樓。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