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廟堂高遙 七十 父之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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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枝碧玉!
    次日。
    頂著公主頭銜,宋曉很順利地來到皇帝老爹的禦書房外,剛好與出來的徐傑安迎個正著。
    “徐公公。”宋曉問“父皇可在此處?”
    她這兩日的事情和樓定石的所為,徐樓定豈有不知?眼見昨日樓定石早早將女兒打發出宮之後,雖未露出不悅的神色,但處置那幾個舊相嫡係時,怎麽看都太重了一些,難保不是遷怒之故
    而忙碌一天之後,臨歇息之前樓定石才問起徐傑安,楚越人如何
    “也沒鬧,也沒喊,就靜靜在裏麵待著,一句話也沒說。”聽到答覆後,樓定石沉默片刻,道“知道了。”
    知道了。就這麽一句話,卻沒有指示下一步該怎麽辦。是就這麽繼續關著,還是該給他點兒教訓?
    徐傑安也知道他的心思雖然樓定石對女兒說得無情,但說到底,還是顧念著楚越人與楚錦繁那幾分血緣關係的。可又實在咽不下他“拐帶”女兒這口氣,說是要給他教訓,卻還沒想好要怎麽拿捏這教訓的程度。輕了不行,,重了也不行,實在有些為難。加之這幾日朝廷裏的事情還有不少,樓定石將這事暫緩一緩也是情有可原的反正人已經拿在手裏了,該怎麽對付,等閑時再說也不遲
    卻是要讓公主焦心一陣子了。今日她過來,定然也是為那小子說情的吧
    想到樓定石案頭還堆得高高的公務,徐傑安猶豫著要不要找個什麽借口先將公主哄回去
    還未等他將托辭說出口,便聽到樓定石在屋中揚聲問道“傑安,誰來了?”
    既然能勞動皇帝親自開口相詢,那麽肯定是知道來人是誰,也隻有一個意思
    徐傑安向公主一躬身,道“公主請。”
    “多謝公公。”宋曉悄悄作個深呼吸,抿了抿唇,準備正式迎接今日這一聲硬仗
    進到書房後,映入宋曉眼簾的,首先是案上高得幾乎要將人淹沒的文件。包著明黃錦底的袱皮,應該是奏折吧
    皇帝老爹每天都要批這麽多折子麽?忙著管理一個國家的政務,同時還要為自己操心,這樣是不是太辛苦了?
    在她發呆的這一會兒,樓定石已揮退了左右,甚至連徐傑安也退了出去。等宋曉回過神來時,才驚覺屋中隻剩自己與皇帝老爹兩個人。已經放下手中朱筆的皇帝向自己看過來,口中說道“想說什麽,,說吧。”語氣淡然,沒有一絲的不耐煩,但他的手卻不由自主地按了按太陽穴
    看見他微微蹙起的眉頭,宋曉不假思索地走過去,等她反應過來時,她的手已經放在皇帝的頭上了。
    “父皇。”宋曉頓了一頓,“兒臣為您揉揉,解解乏。”
    “嗬嗬,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得靈兒這一番服侍,不知等會兒要被訛去什麽東西呢。”話雖如此,樓定石卻是調侃的語氣。
    宋曉知道他在說笑,便笑道“難道在父皇心中,兒臣就隻在有求於父皇時才巴巴跑來獻殷勤不成?”
    “是與不是,你自個兒明白。”
    “父皇怎麽說這種話!”
    緩緩為這天下之主揉捏著解乏的穴道,看著他神情逐漸和緩,感覺到他周身的氣勢逐漸鬆懈、變得柔和,宋曉的心也慢慢變得柔軟。想起那天她說“皇帝什麽都有了,我什麽也給不了他,實在有負金枝的拜托”,心中不禁輕笑起來
    即使貴擁天下,他也還是一個人啊。而因為要肩負天下,也比一般人來得更累。他自然也會渴望親情,渴望被溫存以待。自己能給他的,雖然在旁人看來或許微不足道,於他卻是彌足珍貴的
    一份不帶機心,仿佛隻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對父親的關心
    忽然之間,宋曉突然就明白了皇帝為什麽對金枝這麽好。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甚明了,但潛意識之中,還是為自己尋找了一處可以放心休息的地方
    現在,這個地方的名字叫做女兒;而之前,叫做楚錦繁
    想到楚錦繁,宋曉頓時生出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來。童話裏公主遇到王子,重重波折後便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然而童話之所以美好,隻是因為它從來隻停在最美好的地方
    它從來不告訴世人,兩個不同背景下生長起來的人,走到一起之後所將要遇到的重重磨合。更遑論他們原本懷抱的不同理念……
    她隻盼望,樓定石此生永遠不要知道楚錦繁所做的一切
    許是走神的緣故,手下略略重了些。樓定石立時便察覺到了,他抬眼看看忽然神不守舍的女兒,暗歎了一口氣,道“差不多了。靈兒,朕知道你今日所為何事。”
    “……父皇。”因想到令人悵然的事情,宋曉聲音變得悶悶的“您說,感情究竟是什麽東西呢?”
    樓定石愣了一愣“東西?它可不是東西。”他略一頓,說道“說到底,不過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罷了。”
    “命?父皇難道是認命的人?不信人定勝天。”
    樓定石緩慢但堅決地搖搖頭“等你再長大一些,你就會明白,事上有些事真是永遠也求不得。”
    他話裏略有苦澀之意,宋曉並沒有聽出來,隻道他意有所指,便說道“求都沒求過,就說求不到,這怎麽行?”
    樓定石許久不見女兒這般模樣,不覺一笑,柔聲道“那你要怎麽求?”
    “自然是求父皇。”宋曉從後麵將頭埋在樓定石肩頭,用撒嬌耍賴的語氣央求道“父皇,您就答應兒臣吧~~”
    “若父皇不答應呢?”
    “難道您忍心看兒臣天天以淚洗麵?”
    “靈兒。”樓定石聲音裏有些無奈“莫要忘記,你已經是有夫婿的人了。”
    以她目下的情況,提出這種要求來可謂是匪夷所思,然而樓定石一心寵她,自然不會罵她不守婦道無恥之類的話,隻當她是一時迷惑,勸一勸就好了
    宋曉聽他提起謝流塵,頓時想起昨晚雞同鴨講的事情來,當即臉就黑了“父皇,我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但是,我放不開。”
    樓定石聽她語氣認真,也想起那說“是真的”之時堅定的眼神,卻仍舊勸說道“靈兒,感情之事不是身隨心走,既然你已嫁為人妻,便該知道有所克製,你要記住,你府中還有人在等待,你不再是自由之身,可隨心所欲。”
    這番慶說得很在理,若在平日,宋曉肯定要鼓掌讚成。但問題是,她同謝流塵之間的事情,完全不是像這樣的啊
    宋曉低聲道“事到如今,兒臣也不避諱這些了。父皇可知,自兒臣出閣之後,一直與駙馬分院而居。”
    這話雖說得隱諱,但略一思索便知道了。樓定石更是早已知道內情,便說道“你們還年輕,起初鬧一陣別扭也是有的。現在不就好起來了麽?”
    聽到這裏,宋曉才發現事情並不像自己所想的那麽簡單。樓定石不答應的原因,不單隻為對楚越人不放心,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經是有夫之婦,不能再對其他人有什麽非份之想
    她想說選擇錯誤的話至少該給一次修正的機會,不該就這麽一錘定音,讓人鬧一輩子的心。她想說合則合不合則分也沒什麽,人最重要的是過得幸福而不是在旁人的目光中忍耐將就,直到退無可退,才下定決心或幹脆就喪失了所有的勇氣。她想說……
    她想說的秀多,然而話湧到嘴邊,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她與樓定石之間相隔的,不單隻是因半途而來,所以並不同出一源的靈魂,而且還隔了一個世界
    正如自己的世界觀決不可能遷就變成這個世界的觀點,作為一個心智堅定的皇帝,樓定石自然也不會向她妥協
    如同昨日她與謝流塵的雞同鴨講。她從未想過,男人自大自戀起來,竟然也會到這個地步。但是,這也與時代背景有關吧?
    這一瞬間,宋曉忽然很絕望自己真的可以說服對方麽?她真的可以達成心願麽?
    不如私奔了事算了。反正楚越人有術法,足夠躲得過追兵。但是這樣一走了之並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且不說金枝已經拜托她代為向樓定石盡孝,也不說楚越人要是真的走了但他的母親和哥哥,還有楚氏一族,全都要淪為待宰羔羊。單說楚越人的心意,他可還沒有答應自己呢。若是為情勢所逼,迫不得已答應與自己在一起,這樣的話,遲早要生怨的。自己要的,是對方心甘情願,並不是以逼迫得到的承諾。
    樓定石看著女兒變得黯淡的臉,心中一陣不忍,他從未拂過她的心意,這次更兼著內疚,幾乎便要脫口答應下來,卻又生生忍住
    他知道靈兒與謝流塵至今尚未圓房,於情於禮,說要改嫁也無不可。但他認為,謝流塵過去雖素行不良,經過這一番事情,定然有所改變,肯定會善待靈兒,與她有個善果。而靈兒若真改嫁與那楚越人,且不說他無甚地位、楚氏與自己之間的恩恩怨怨,單是靈兒日後所要遭遇的閑言碎語,隻是想像一下,便令他無法忍受
    之前宮中嬪妃對於靈兒身世血緣的種種議論,他不是沒聽過,但他知道這都是那些女人因不受寵而生出的妒恨,若是自己下了旨明令禁止她們再生出這些啄言謠詬,保不齊她們怨恨無處無泄,做出什麽不可挽回之事來。
    反正隻是說說而已,為了避免更大的麻煩,且由得他們去。自己留意一下,不讓靈兒知道就好了。
    雖然後來他聽才發現,自己一番苦心並沒有遂意。那些風言風語,還是傳到了靈兒耳中。而靈兒在自己麵前雖總是微笑著的,暗裏卻是獨自傷感,無法遣懷。
    這件事令他後悔無比,早知如此,當初便該下狠手才是。
    然而已經無法挽回。
    已經發生的事情,再無法追回。但在往後的時日裏,他決不允許再出現類似情況,再讓靈兒受到傷害。
    樓定石清楚,公主休夫再嫁,自古從未有之。若是真這麽做了,便不隻是後宮議論,甚至連全天下也要生起軒然大波。說不定,過上個幾十年來,還會有人津津樂道此事。
    他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靈兒就該是純淨無遐,一直在他的關愛之下,無憂無慮地生活著。
    即使她現在傷心難過,過上些日子,也會漸漸忘了的。沒有什麽不能放下的。
    打定主意,桉定石將心頭那一點憐惜硬硬地抹去,對低頭不語的女兒說道“朕之前所說的話不會改變。你無需再為他擔心,也別再和他見麵。”他沉聲道“若是讓朕知道你與他私下交接的話,休要怪朕下狠手!”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