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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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夜行錄!
於是鬧劇“真假郡主”終於收場,碧珠在這之後被關入大牢囚禁終身,五王子潛逃在外,一時半會兒抓不回來,太子妃冊封儀式也不得不延後一月。
夕鸞宮
商暮陽不爽地瞪著石夜霽道“老師,這些事情,你先前為什麽不同我說?”
“臣自己能解決的小事,不敢勞煩太子殿下。”石夜霽輕描淡寫地回答道,完全不打算告訴他自己和林仙鶴為了不打草驚蛇是如何繞過重重陷阱闖過道道關卡把柳聞鶯給救出來的。
一旁的林仙鶴聞言撲哧一笑“我還以為你先前匡我來著,沒想到你還真是這麽想的啊,哇哦~~~太傅大人,你好an好有男子漢氣概哦!”所有難事都交給我,你隻要在我的庇護下安心快樂地生活就好,石夜霽的體貼寵愛真是要命地悶騷啊……
沒想到他此言一出,兩人居然齊齊地朝他翻了個白眼異口同聲道“你給我閉嘴!”
“…………”林仙鶴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做了一個拉上嘴巴的動作乖乖退到一邊。
“太子,如今所有事情都已告一段落,追究過程也無甚意義,您還是把注意力放在一個月後,真正的太子妃冊封儀式上吧。”石夜霽淡淡道。
“…………”看著石夜霽冷淡的表情,商暮陽突然明白了,在石夜霽的心裏,他可以是主人,是君王,是愛徒,是兄弟,但絕不會是戀人。他再怎麽無理取鬧都沒有用,既然如此……不如就先順著他好了!嗯!決定了,他要轉變政策!
於是商暮陽一秒鍾收起了所有不爽和憤慨,微笑著點點頭“你放心,我會的。”
“…………”這下子,倒換成石夜霽半信半疑了——不會吧,怎麽突然這麽懂事了?難道太子也被商暮嵐掉包了?
商暮陽沒有理會石夜霽紅果果懷疑的神色,轉頭看向一旁是林仙鶴笑道“林先生,好久不見了。難得這次連你也出手了啊。”
林仙鶴嘿嘿一笑“不難得不難得,我就是閑得慌。”
商暮陽“……既然閑得慌,日後還請林先生多多照拂正陽令下屬。”
“嗬嗬,”林仙鶴幹笑兩聲敷衍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商暮陽一改往日裏對柳聞鶯避之惟恐不及的態度,很積極耐心地陪著她學習宮中規矩,陪她玩耍胡鬧,陪她用膳散步。
“喂,白癡太子,你怎麽轉性了,突然對我這麽好?”彼時柳聞鶯難以置信地問道。
商暮陽笑笑“你先前因為我被五弟軟禁,吃了那麽多苦,我當然要對你好啊。再說了,雖然我們之間是政治婚姻,終究是要在一起一輩子的,多培養些感情,總是好的嘛。”此生,他注定不會給她真心真愛,那麽,也隻能在別的方麵,盡量對她好,補償她了。
“是哦……”柳聞鶯仍是半信半疑地看著他,不過從那以後,兩人之間的相處的確融洽了很多。
但阜州王卻在這一個月裏,大病了一場,健康狀態每況如下。
“王上正值盛年,身體一向健朗,怎麽會突然大病?”石夜霽皺著眉頭詢問太醫道。
“唉……王上這是憂思成疾啊。”太醫歎了口氣道,“身病,老臣尚有辦法,可心病,最是難解啊。”
石夜霽何等智慧,隻一句“憂思成疾”便瞬間想通了前因後果——此前二王子謀害太子本就讓王上神傷不已,現在連年僅十三歲的五王子也這樣心機深沉,怎麽不讓人心寒?都說天家無情,但王上自懂事起至今,玩弄權術數十年,渴望的早已不是君臨天下,而是兒女繞膝,縱然理智上可以理解,但心理上終究是會難過的。
“太傅在外麵麽?讓他進來吧。”阜州王略帶沙啞的聲音突然從寢殿內傳來,石夜霽匆忙別過太醫,入殿跪到他床前,畢恭畢敬道“臣見過王上。”
“起來吧。”阜州王蒼白著一張臉勉強笑道,“太傅,太子呢?”
“啟稟王上,太子現下正在陪郡主看新嫁衣的款式,一會兒就過來給您請安。”
阜州王聞言滿意地點點頭“孤總算沒有亂點鴛鴦譜……”然後他揮手示意殿內所有宮人道“孤有要事要同太傅商量,你們都下去吧,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是,王上。”於是眾宮人乖乖退場,偌大的寢殿內頃刻間便隻剩下阜州王和石夜霽兩人。
“王上有什麽事情要吩咐臣嗎?”石夜霽微微疑惑道。
阜州王做了一個深呼吸,而後緩緩道“太傅,你知道嗎?孤這一生,最愛的女人就是孤的王後,太子的生母。她是名將之後,從小在塞外騎馬縱橫草原,性子最是瀟灑剛烈,孤見她第一眼,便深深為她所著迷,不顧她熱愛自由的心願,強行將她娶進王宮,害得她終日鬱鬱寡歡,鮮有笑意,沒想到落到別人眼中,倒成了一個‘賢良淑德’的名號……後來我們有了太子,可是因為皇家‘為防外戚幹政’的規矩,太子不能留在她身邊由她撫養,為此她更是憂慮難過,日日吃齋念佛為太子祈禱平安……七年前她病逝的時候,孤正帶著太子微服體察民間疾苦,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上……孤很後悔,讓自己最愛的女人,這一生都過得不快樂。”
原來,世人眼中賢良淑德的先王後,還有這樣痛苦抑鬱的一麵,這些想來太子也是知道的吧,否則上次他也不會說什麽“都說為了我好,可我卻從來不覺得好”了。
“……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王上還請保重龍體,否則王後九泉之下,也會為您擔憂的。”
“過去的事麽……先王子嗣眾多,孤從六歲開始,就不得不防備身邊的每一個人,十六歲的時候終於踏著所有兄弟叔伯的屍體登上王位,如今先後失去了最愛的王後和兩個兒子,想來是我那些兄弟叔伯在底下死不瞑目,要找我報應了吧?”
“王上,何苦讓這些沒有根據的事情煩憂龍體呢?”
“孤是想開了。”阜州王釋然一笑,“等太子同郡主成親後,孤就讓他監國,爭取在兩三年內,讓他有足夠的能力掌控整個阜州,然後,孤就將王位傳給他,自此以後隱居山寺,常伴青燈古佛,像王後那樣,安然寧靜渡過餘生。”
石夜霽吃驚地看著阜州王,沉默半晌,終是俯身行禮,而後沉聲道“臣知道王上心意已決,臣不會勸阻王上,隻希望王上能答應臣一個願望。”
阜州王一挑眉“哦?什麽願望?”
“待太子同郡主成親後,請王上允許臣辭官離去。”
阜州王臉色一沉“太傅,孤以為,以你的聰明才智,該知道孤屏退旁人同你說這番話是什麽用意。”
“臣感念王上知遇之恩,將教導和輔佐太子的重任交托給臣,但是臣選擇離開,也是為了太子好。”
“這是何意?”阜州王奇怪地問道。
“是何意,恕臣不能說。其實隻要能輔佐好太子並且足夠忠心,那個人是不是臣並不重要,不是嗎?王上,正陽令總領林仙鶴,本事並不在臣之下,而且臣可以擔保,他一定也會同臣一般忠心輔佐太子的。”石夜霽微微一笑,巧妙地轉移了重點。
“好吧,”阜州王笑笑,“你既不想說,孤也不逼你,隻要太子願意放你這個萬能的太傅走,孤絕不幹涉半步。”
“……如此,多謝王上成全。”商暮陽會放他走才有鬼咧!但石夜霽有自信,隻要王上不插手,商暮陽就絕對留不住他!
一個月後,商暮陽和柳聞鶯終於正式成婚,德容郡主幾番波折後,終於成為了名正言順的太子妃!
晚宴結束的時候,石夜霽好不容易打發了眾多想要鬧新房的官員下屬,獨自將被眾人灌得酩酊大醉的商暮陽送往他和柳聞鶯的新房。
離門口隻差十幾步距離的時候,被他背在背上的商暮陽突然扭了扭脖子,嘟囔了一句“阿霽……我成親了……我終於還是成親了……”
石夜霽聞言下意識地就接道“嗯,恭賀太子殿下新婚大喜。”
“我成親了……成親了……”
石夜霽苦笑,明知道他是喝醉酒說胡話,做什麽還那麽認真地回他的話?主人有問必答,有言必回,真是奴性慣了改都改不了……
“我成親了……可是……這不代表……我就不會繼續喜歡你………”
石夜霽腳下猛地一頓,心裏不知怎的忽然就亂了,他用力地晃了晃頭,再次告誡自己,選擇離開才是明智的,太子對待感情太倔強,繼續留在他身邊,早晚會出大事……
這招果然很管用,他很快整理好情緒,找回了慣有的冷靜,大步走進了新房,將太子放到還蒙著紅蓋頭的柳聞鶯旁,然後笑道“郡主……啊不,太子妃,太子今日喝多了,還請您多擔待些。臣就不打擾兩位洞房花燭夜了。”
說完,也不管喝得爛醉如泥的商暮陽和蓋頭還沒掀的柳聞鶯,笑眯眯地轉身走出了新房。
兩秒後,身後傳來柳聞鶯忍無可忍地低吼聲“白癡太子!你要睡先得幫我把蓋頭掀了再睡啊!次奧,你在哪兒我看不到啊……”
一關上門,他臉上的笑容便頓時消失地無影無蹤,房內傳來柳聞鶯的怒罵和商暮陽斷斷續續的哀嚎,他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回到自己的房間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行李,趁著夜色運起出神入化的輕功,幾個呼吸間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王宮!
兩個時辰後,石夜霽已然行到了距離阜州城百裏之外的大道上,微微地喘著粗氣——任他輕功卓絕,疾行兩個時辰終是損耗了不少內力。他四下看了看,而後縱身一躍跳上了路旁的一棵香樟樹上暫作休息,順便看著太陽一點一點從地平線上升起來,朝陽溫暖祥和地普照大地,美好地讓人止不住地湧起對人生,對萬物的希望。
“好久沒有看日出了呢……”他喃喃道。
“是啊是啊!確實是好久沒看了呢。”一個熟悉的聲音悄無聲息地自石夜霽背後壞笑道。石夜霽渾身一僵——他的武功已入化境,凡人根本不可能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靠近他,隻有修為高深的妖魔半仙才有可能。
他鎮定地轉頭,果不其然看到了林仙鶴熟悉的笑臉。
“呐呐,阿霽,你這甚是沒有情啊,”他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居然想自己一個人落跑,然後把所有爛攤子甩給我?門兒都沒有哦!”
“你想怎麽樣?”
“嘖嘖,你不是讓我代替你效忠太子殿下麽,可以啊,我現在就是在遵照太子殿下的命令,要把你一根頭發絲不差地帶回去哦!”林仙鶴的笑容越燦爛,代表他越生氣,而現在石夜霽可以肯定,這是他認識他以來,他笑得最燦爛的一次……
石夜霽二話不說運起內力就要逃走,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內力不知什麽時候全部消失了!
“哦,忘了告訴你,方才我拍你肩膀的時候,順便也卸了你一身內力,放心,隻是暫時的。”林仙鶴繼續笑道。
石夜霽皺眉“老妖,你可是散仙級別的妖仙,總不會真的打算屈尊去輔佐一個凡人吧?”不好,這老妖一向脾氣古怪,最見不得人忽悠自己,這次自己可是實實在在地把他給得罪慘了……他千算萬算就是算不到,林仙鶴竟然會為了報複他,真的甘心效忠於商暮陽這個凡人數十年!
“有何不可?妖生漫漫,幾十年的光陰對我來說不過是彈指間的事情罷了,就當玩個遊戲好了。”林仙鶴拍了拍他的臉壞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現在連王上也以為太子答應放了你,太子太傅卸任雲遊四海,你說,有誰會想得到,我會在這個時候再把你抓回去關起來,當太子殿下的鸞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