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食堂采用的塑料大棚，嚴格來說，應該叫鋼構大棚。
    夯實基礎，埋設樁柱，焊接主梁，澆築混凝土，再焊接頂棚。
    結構簡單，施工迅速，內部空間高大寬廣，整體類似大型廠房。
    並且可以安裝負壓式通風機、噴灑式消防設備等等。
    在這種環境中。
    自助形式的取餐，流水席一般的就餐，堪比五星級大酒店的各種菜品和瓜果供應，以及滾筒式餐具清洗消毒機、擺滿各種自取飲料的冷藏櫃、接送員工上下班的各類軌道車……
    一頓飯的功夫，完美呈現了什麽叫現代化農業大廠。
    並且。
    第一批員工猶如潮水一般，來了又走，緊接著第二批員工閃亮登場，旋即第三批、第四批……
    大食堂就像經曆了一場又一場輪回，等這一切平息，地麵依舊整潔，桌椅依舊規整，就連空氣都是清爽如新。
    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濰城的貴客們，在角落裏吃過午餐，目睹了大食堂的運行之後，相顧無言。
    雖然三元農業在字麵上依舊是股份製民營企業。
    但涵蓋多個鄉鎮，甚至囊括多個山區的廠區，以及高達上萬名的股東，表明三元農業早就在官方的默認下，變成了類似集體所有製，又類似股份合作製的四不像企業。
    絕非正兒八經的民企。
    對比民營和個體戶紮堆的壽光，其擁有遙遙領先的統籌能力，各部門之間又擁有非同一般的協調能力，可以說，這是一種製度優勢。
    而壽光肯定做不到這般。
    因為貧窮的農戶願意吃大鍋飯，富起來的個體戶肯定不願意。
    濰城總管暗中歎口氣，一邊感歎老董走了狗屎運，遇到了餘三元，一邊轉移話題：
    “餘董，雖然貴司的農產品，大部分被內部消化，但在市場上依舊有著相當大的供應量，比如三元餐廳、三元快餐，包括京城三環內，也遍布貴司產品。”
    “領導，我們不可能為了供應給貴方種子，縮減自身產品在市場上的占額，或者說，這是我們宣傳三元品牌的一種方式，當然，十裏營產品在市場的占額，非常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對貴方更不可能造成什麽影響。”
    壽光負責人插話道：“確實沒什麽影響，但京城特供蔬菜，被廖鵬飛搶走了。”
    “哎，做買賣嘛，各憑本事。”濰城總管擺擺手，看向餘陽，“這麽說吧，種子，我要定了。”
    “嗯？”
    “濰城可以幫你種植600萬畝大豆。”
    餘陽聞言，陷入沉思。
    雖然自家在‘濟水是否種植800萬畝大豆’這件事上，獲得了勝利。
    但目前國際市場上，玉米、棉花的價格，開始大幅度波動。
    這意味著世界糧商開啟了另外兩個戰場。
    在這個時候，東方肯定會棄車保帥。
    也就是，放棄大豆，死守玉米和棉花。
    因此，上級給各地的指導意見，十有八九是縮減大豆種植麵積，提高玉米和棉花的種植量。
    這樣一來，自家手裏隻有500萬噸大豆。
    參考46.5%的出油率，自家最多獲得232.5萬噸三一豆油。
    而去年，東方豆油產出總量，約80萬~100萬噸。
    僅從數據上分析，自家的產量是東方豆油總量的一倍，足夠可以滿足市場需求。
    問題是，東方統計豆油，沒統計小作坊。
    就像濟水市，98年豆油產量5萬噸。
    但濟水市的一個鄉鎮，也就是拳鋪，其轄區內的小作坊，去年就幹了13萬噸。
    當然，這裏麵包含了一些棉油。
    但這完全可以證明，統計的不對。
    那麽，按照東方大豆產量和大豆進口量進行反推，或許東方市場對豆油的需求總量，是一千萬噸。
    如果大豆產量統計的也不對，或許豆油需求總量是兩千萬噸。
    而自家拚死拚活，連可以重茬種植的大豆都搞出來了，一年才產出兩百萬噸。
    所以，自家確實需要擴大三一大豆種植麵積。
    至少要在11月份之前，再拿到500萬噸三一大豆，以便備戰年貨。
    也所以，前幾天貿易大廳投入運營，餘陽召集周邊地市的總管，一邊鼓舞士氣，一邊勸說種植大豆。
    換作以前，聊市、濮陽、菏市，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但等指導意見發下來，估計三個地市懸了。
    畢竟是上級的提議，你若違背，以後還想不想上進？
    現在濰城逆流而上，餘陽肯定要答應。
    至於壽光需要的蔬菜瓜果種子……
    自家地盤翻倍增長，並擁有了大量山地，是時候擴編，增加一些壯漢了。
    如果擴編到1萬人，等於擁有1000畝改良型農田，10萬畝實驗田。
    如此，不僅解決了大食堂的供應問題，還可以成為蔬菜瓜果種子供應商。
    餘陽略微思索之後，握住濰城總管的手，“領導，您可要抗住啊！”
    “無礙，上麵有老董。”
    “？？？”
    “你還不知道？董副總管升遷東山府，任職東山發改負責人，主持東山境內發展改革的一切事務。”
    “苦了我董哥。”
    老董很難上去，除非東山府想把老董當做一把刀，切掉諸多官企尾大不掉的問題。
    而這把刀用完之後，肯定會丟掉。
    當然，這也是老董上進的唯一途徑。
    ……
    ‘董哥，你咋就忽然走了呢？’
    餘陽跟濰城達成合作之後，送走對方，回到辦公室。
    其站在泰市規劃圖麵前，看向眾多沒有完成的項目。
    肥市建城計劃、東嶽大開發項目、泰市南部旅遊度假區、吞萊計劃……
    然後想到了濰城總管的話：無礙，上麵有老董。
    ‘難道你也猜到咱們很難把三一大豆推廣出去，才選了發改負責人的職務？’
    ‘又或者，貿易大廳刺激了你的野心？’
    一夜未眠。
    次日。
    餘陽正在躺在辦公椅中打盹，廠務秘書送來幾份通告。
    一是濟水被查封了五十多家食用油小作坊，包括附近的聊市、徳州、菏市，也被查封了不少。
    而外省就少了許多，畢竟東山是東方最主要的食用油供應區。
    二是，自家的提議，獲得上級認可，並決定采納，現在推出試行辦法，要求各大食用油生產商，在包裝醒目位置，標注製油工藝是壓榨還是浸出。
    三是，今年擴大玉米和棉花的種植量，縮減大豆種植麵積，已種植區域可自願選擇改種，未種植區域嚴格執行該指導意見。
    四是，丸紅商社旗下的萬宏投資，與ADM公司旗下的東方黑龍糧油農場，達成合作計劃，決定注資200億藍色偉人鈔。
    另與新加國豐益國際旗下的益海嘉裏，達成合作計劃，決定注資青港糧油廠胡姬花，暫定300億藍色偉人鈔。
    以及注資益海嘉裏東方分公司200億藍色偉人鈔，幫助金龍魚擴大產量。
    “700億？！”
    餘陽首先想到的不是ADM掌控的糧油公司，而是ADM公司在東方擁有了700億現金。
    這不是三元化工虛張聲勢，用45億美刀吹出來的700億總投資。
    而是實打實的錢。
    餘陽心有不安，拿起內線電話，聯係大哥趙前。
    “歪，大哥，再招1萬技術員。”
    “好的。”
    如此，自家擁有了2000畝改良型農田，20萬畝實驗田。
    於是問題來了。
    如何掩蓋產能？
    難道要說：不裝了，我開掛了？
    餘陽琢磨片刻，聯係黃鄉長。
    “忙啥呢？”
    “開會，批評小湖鎮副鎮長。”
    “還沒結束？”
    “我們三個，一人批評一天，這才到哪？”
    “……”
    “打電話啥事？”
    “我打算把佛陀廟劃入塑料大棚種植區，再補充3萬座塑料大棚，但你也知道，佛陀廟有許多人不願加入十裏營。”
    “這個好辦，不願加入的，我今晚就用渣土車，把他們拖家帶口的送去南河。”
    “還能這樣？”
    “不然讓我怎麽搞？”
    餘陽想了想，貌似確實沒有其它辦法，“您悠著點。”
    “放心吧。”
    是夜。
    黃主任一馬當先，帶著倆跟班，以及鋪天蓋地的壯漢，湧向佛陀廟。
    次日。
    佛陀廟拆遷項目提上日程，被列為十裏營街道7月份工作重點。
    第三天。
    三元農業決定擴大塑料大棚種植區，增加3萬座塑料大棚，用於培育瓜果蔬菜的種子和幼苗。
    第四天。
    佛陀廟被夷為平地，開啟全麵建設。
    ……
    “果然，人多力量大。”
    餘陽感慨著，看向參加完高考的陳曦同學，“懂了嗎？”
    “這不是土匪嗎？”
    “咋說話呢？你爹也去了。”
    “……”
    “這就是開公司。”
    “總感覺伱學歪了。”
    “怎麽可能…話說，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要不，給我做秘書？”
    “算了，我可不想給你做牛做馬，我打算跟我爸在科技局學點農業相關的知識，姑且算是提前溫習大學課程。”
    “實話說，科技局的東西，跟你大學學的，完全不沾邊。”
    “真假？”
    “真的，並且，在商業領域，世界最前沿的技術，永遠掌握在資本家手中，你在大學裏麵頂多學個基礎，到了大型企業，無論你多麽優秀，你始終是個小白。”
    “不信。”
    “那你說，東山農大，有或者東方農大，更甚至東方，有三一豆種技術嗎？”
    “好像沒有？”
    “不是好像，是確實沒有，隻有三元農業有……懂了吧？”
    “這麽說，我上大學，還不如直接參加工作？”
    “正常來講，確實是這樣，就像以前的職業中專，包分配。因為高中知識足夠幫助你，順利掌握崗位需要的技能。
    但現在東方沒那麽多崗位，所以你要在大學裏待4年，而上級為了穩住你，就給你今後就業設了個門檻，也就是學曆。
    當然，這也有好處，學曆越高，薪資越高，實現階層跨越的概率越大。”
    “餘陽同學，同為高中畢業，你為什麽懂這麽多？”
    “因為我比你早半年踏入社會，提前挨了毒打……再告訴你一件事，哪怕你讀了研究生，甚至成了博士，如果相關科研機構沒有邀請你，意味著你還不如初中畢業生。”
    “為什麽？”
    “你是博士，我給你1000塊錢的月薪，讓你負責5號塑料大棚撒糞，你幹嗎？”
    “我肯定不幹啊，我又不傻。”
    “這就對了，但初中畢業生幹啊。”
    “……”
    “我不是說上學沒用，我是說讓你在東山農大，學個技術。”
    閑聊中。
    前台送到一份平東縣的信封。
    “餘董，檢查過了，是填報誌願的文件。”
    “誰的？”
    “你的。”
    “我的，搞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