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爸教我的。”肖嵐轉頭衝她一笑，笑容真摯沒有一絲陰霾，比盛放的向日葵更加燦爛。
    蘇常夏的語調是不近人情的冰冷，“可你還是被扔掉了。”
    肖嵐滿不在乎地伸了個懶腰，“沒辦法，我是‘吃白飯的賠錢貨’嘛。”
    “現在也是。”
    “對，但不會一直都是。”女孩的目光灼灼，展露出前所未有的堅定。
    沒欺負到人，蘇常夏頓感無趣，跳下桌子另找了個地方坐下，算是默許了她的存在。
    肖嵐的視線追逐著她的背影，“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沒什麽值得我討好，是吧？”
    女孩俏皮地眨了眨眼，不動聲色地把蘇常夏貶低了一通，算是扳回一城。
    蘇常夏找了個舒服的地方窩著，趴下補覺，聲音悶悶的，“隨便你怎麽想。”
    日子複製粘貼般過去，沒有一點新意。
    哦，還是有的，食堂的菜越來越少，天天吃白菜梗喝白菜湯，肉更是少得可憐。
    兩人也沒發展出什麽革命友誼，蘇常夏隻是看眼熟了，把她當個桌子椅子一樣的擺件，肖嵐卻總想找她搭話。
    除了下午兩點到四點同她待在一塊，其他的時間肖嵐都用來維護和其他人的關係，閑談間知道了不少真真假假的傳聞。
    “你知不知道雲雲姐，她前幾天失蹤了。”
    蘇常夏合著的眼皮沒有睜開的趨勢，但肖嵐知道她在聽。
    “也沒有人領養她，我去問老師他們都不肯告訴我，叫我別瞎好奇。”肖嵐忐忑地握緊拳頭。
    事實上這是最近的第三起失蹤了，福利院的小孩們都擔心下一個消失的是自己。
    “要真是消失就好了。”
    “你知道她們去哪了？”
    蘇常夏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幾個十多歲的女孩，你說會去什麽地方？”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沒有人看護，跟掉在大馬路上的紅色大鈔沒區別，要麽是拾起來交警察，要麽就是偷偷帶回家。
    肖嵐的嘴張了張，又不甘地合上，蘇常夏總是比她懂更多大人世界的規則。
    “那該怎麽辦？”
    “你是說她們，還是你？”
    “你。”肖嵐咬了咬下唇，憂心忡忡地看著她。
    失蹤的三個女孩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而蘇常夏也有十二歲了。
    “你在擔心我？”蘇常夏像是聽到什麽笑話，樂得直不起腰，“禍害遺千年懂不懂？還是多想想你自己吧。”
    第六個女孩失蹤以後，福利院已經鬧得人心惶惶，也就蘇常夏心大得跟沒事人一樣，照例吃吃睡睡到儲藏室發呆。
    比下一起失蹤先來的，卻是從7樓重重墜下，摔得四分五裂的屍體。
    裂開的半個頭顱正好滾到蘇常夏腳邊，僅剩的一顆眼球被壓扁了，蔫嗒嗒地掛在眼眶裏，斷口是一片模糊的血肉腦漿和森白的骨茬，嚇小孩的能力一流。
    其他孩子都呼啦啦往外跑，漏出了好大一塊空地，中間隻有沒挪步子的蘇常夏和肖嵐。
    看蘇常夏彎下腰，似乎想要把這截斷頭撿起來，肖嵐慌亂之下，竟一腳踢出，頭顱咕嚕咕嚕滾了回去。
    蘇常夏伸出去的手落了空，站直了打量她。
    “啊啊啊嵐嵐你幹什麽！”和她相熟的小女孩尖叫著，一臉驚恐。
    老師很快步履匆匆地下了樓，罵罵咧咧地把孩子都趕走，勒令他們不許靠近墜樓現場。
    雖然被禁止討論，但消息還是從“小麻雀”的嘴裏散播開來，跳樓的是王雯，一個平時話很少的女孩。
    “12歲？”知道年齡後蘇常夏便心下了然。
    十三四歲的女孩已經都消失了，接著就輪到她們。
    “還有人說看到當時雯雯和趙老師在吵架，然後雯雯就摔下來了。”
    “那就不是怕被賣掉自殺嘍？”蘇常夏撇撇嘴，“這老師手段真低級。”
    肖嵐攥緊拳頭，像是下了極大決心，臉都憋得漲紅，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們跑吧。”
    大難臨頭的蘇常夏一點不慌，甚至有閑情提醒肖嵐，“你鞋子沾到血了。”
    肖嵐卻看也不看，用眼神催促著她盡快做出決定。
    “你知道孤兒院外麵有什麽嗎？”蘇常夏伸出手在麵前攤平，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愣神，“我去過，你也去過。”
    肖嵐自然想起了一些不美好的回憶，卻依然沒有改變想法，“那也不能傻傻地留在這裏。”
    “去哪對我來說都一樣。”
    在肖嵐以為要再次被拒絕的時候，蘇常夏卻忽然話鋒一轉，“非要離開也不是不行。”
    “你想我做什麽？”
    “我想帶一塊走，”蘇常夏刻意壓低了嗓音，顯得有些陰森，“一塊屍體。”
    肖嵐的眼睛瞪得溜圓，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不行絕對不行，我給你想別的辦法，你要是想觀察人體可以看我。”
    “可我想看死的。”
    蘇常夏蠍子尾刺一般的眼神鉤著她，像是在問，“你要死給我看嗎？”
    肖嵐一點沒被她嚇到，隻是有些為難地癟癟嘴，“……我去還不行嗎。”
    肖嵐都跑出門了，還回頭看她，“一言為定啊！”
    蘇常夏隨便點點頭把人糊弄走了。
    肖嵐離開了很久，久到蘇常夏都以為她放棄了。
    門再次打開的時候，提著一隻黑色塑料袋的肖嵐慌裏慌張地走了進來，背後跟有老師追一樣，“砰”地一聲把門甩上了。
    嗅到鼻尖的血腥氣，蘇常夏愉悅地勾起嘴角，已經在腦海裏想象袋子裏裝的是身體的哪一部分了。
    是手臂、腳，還是頭？
    等她打開塑料袋往裏看去，笑容卻僵住了，“你拿雞肉過來幹什麽？”
    裏麵不僅是貨真價實的雞肉，還隻有半邊，毛和內髒都處理得幹幹淨淨了，就差下鍋燉了，分明是從廚房菜板上偷的。
    肖嵐掰著指頭講得頭頭是道，“屍體，還是死的，你要的條件不是都滿足了嗎？”
    她剛才還真沒指名道姓說要王雯的屍體，才被肖嵐鑽了這個空子。
    蘇常夏的臉色別提多難看，一直把肖嵐當未開化的傻小孩看待，居然有天被她耍了。
    無語了好一會兒，蘇常夏垮著張臉，也沒反駁，算是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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