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失重般的眩暈之後，程澈出現在一個奇怪的地方。
    他聽著耳邊傳來的水聲，往前走了兩步，麵無表情的盯著不遠處的人影，“拉帝奧先生，我們又見麵了。”
    話音落地，浴缸之中的男人眼神一變，抬眸直視程澈，“你怎麽會出現在我的房間？”
    他好不容易將被烏鴉禍害的難以言說的心緒整理整齊，現在怎麽還……
    又來了是吧？！
    “為什麽不重要。”程澈隨手將包丟在一旁的桌上，整個人靠坐在桌麵邊緣，努力想要皺起眉頭，“重要的是你的房間出現了一個人，你就不能把自己遮一遮嗎？你浴缸裏沒有泡沫啊朋友！”
    也就是沒有咒過拉帝奧，要不然現在長針眼的就是他！
    “那又如何？”
    拉帝奧撐著下巴靠在浴缸邊緣，抬起頭用一雙清冷理智的眼睛看著程澈，“人類最原本的模樣就是如此，你難道覺得我需要感到羞澀或者不自在嗎？恕我直言，那種情緒沒什麽用。”
    程澈……
    程澈麵無表情的坐在桌子邊緣，目光之中帶著一點迷茫，“那你……就不能考慮一下我的觀感嗎？這樣顯得我像個變態，闖進你的浴室，還看著你泡澡。”
    聞言，拉帝奧抬眸，輕飄飄看了程澈一眼，“你可以轉身。”
    “哥。”程澈誠懇舉手，雖然沒有什麽表情但一雙眼睛卻很生動，“我轉身麵對鏡子，這和直視有什麽區別？”
    “區別就是直視比較坦蕩，轉過身變成偷窺。”拉帝奧撐著下巴看著程澈，手中的書籍隨手放在另一邊，“你看起來很苦惱？需要幫助？”
    “嗯。”程澈坦誠點頭，目光掃過周圍後找到角落之中的垃圾桶，伸出手去掏。
    在一連串需要打碼的東西之後，程澈終於掏出了一個吐泡泡的泡澡套裝。
    他蹲在浴缸邊緣，將手中的小黃鴨和小白馬往浴缸裏扔，最後再扔上一個浴球，“好了，這樣我就沒有心理負擔了。”
    拉帝奧……
    說得好像之前就有一樣。
    拉帝奧抬手試了試水溫，平靜道“有問題自己解決，我在泡澡，不喜歡被人打擾我的思路。”
    清冷理智的男人目光掃過垃圾桶旁邊堆著的一堆馬賽克，微微蹙眉，“走的時候帶走你的東西。”
    怪詭異的，尤其是這種東西出現在浴室，浴缸中還有一個裸男。
    “我知道。”程澈說了一句，在浴室之中左顧右盼，終於找到了一個小小的凳子放在了浴缸旁邊。
    他看著拉帝奧，認真開口，“我有一點問題，你能幫我解答嗎？”
    “自己想，想清楚再來問我，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拉帝奧垂下眼眸，抬手從旁邊的桌上取過一個紅彤彤的蘋果。
    他看了一眼，丟給程澈，“吃。”
    程澈……
    這話好像有點耳熟，像是他小時候不吃水果被哥哥們盯著吃。
    程澈從一堆翻出來的小垃圾中找到一罐香薰蠟燭，仔細分辨了一下香味後點燃放在一旁，這才翻出小刀坐在浴缸旁邊慢慢削皮，低聲道“因為我想不清楚，所以我才來問你，幫幫忙吧老師。”
    拉帝奧……
    拉帝奧看著程澈將蘋果皮削幹淨，一顆蘋果切成小塊去掉果核，插上牙簽之後才遞到手邊，不由得微微蹙眉，“這算討好？還是賄賂？”
    “這算禮尚往來。”程澈咬著蘋果，回憶著自己遇到的事情，“我被不知道什麽東西困在了記憶之中，在我的朋友的記憶之中來回穿行，順序淩亂，時間線也稍稍落後我的朋友。”
    聞言，拉帝奧點點頭，“然後呢？想要走出去？”
    “你怎麽不問我現在在誰的記憶之中？”程澈舉著牙簽咬著蘋果，平靜開口，“你也不問我從哪裏來，怎麽來？”
    “這幾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對解決你的困境沒有幫助。”拉帝奧咽下一塊蘋果，目光掃過程澈，“回答我的問題。”
    程澈想了想，搖頭，“不打算出去，在這裏還算好玩，打算玩夠了再出去，但是我有點沒辦法把一段段的記憶按照正確的順序連接起來，有點亂糟糟的感覺。”
    說完這句話，程澈站起身來，探身從一旁取過果籃，低頭看了看。
    他嫌棄般將幾個橙子丟開，翻出下麵放著的雪梨慢慢切。
    “橙子中含有橙皮甙、檸檬酸、蘋果酸、糖類和果膠，挑食是個不好的習慣。”拉帝奧瞥了一眼程澈，收回目光後這才繼續說道“不用非要捋出一條線，這些記憶的順序不重要，重要的是記憶中找到的線索如何拚接如何聯想。”
    程澈低頭看著果籃之中幾顆圓滾滾的橙子，還有放在旁邊的橘子，輕聲道“我小時候很喜歡吃這種水果的，長大後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護士姐姐不讓我碰刀子，我隻能用指甲扒開橙皮，然後一整個吞下去，後來就不喜歡了。”
    拉帝奧……
    拉帝奧微微蹙眉，看著程澈的臉。
    程澈將橙色的水果壓在果籃最深處，“指甲會斷掉，果皮上的顏色會浸在指甲縫隙裏麵，看起來很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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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裏，程澈將一顆雪梨切成小塊放在盤子裏麵，“我覺得順序還是很重要的，他們的記憶組成我的記憶，我不想我的記憶是沒有順序的淩亂的。”
    “不重要。”拉帝奧重複一遍，伸手抓住一個小黃鴨在手中捏了捏。
    小黃鴨發出吱的一聲，拉帝奧沉默片刻，“抱歉。”
    “沒必要，我又不會生氣你提起傷心事，雖然也不怎麽傷心。”程澈將果盤往拉帝奧麵前舉了舉，一副平靜模樣，“所謂的傷心事把我從小建立的安全感全部打碎，讓我覺得我也是可以被放棄的人，但……”
    程澈回憶了一下，唇間突然發出一聲輕笑，“我也沒有被放棄，我照舊可以過我想過的日子。”
    拉帝奧挑起眉頭，認真的觀察著程澈的神情，半晌才嗬了一聲，“但安全感從未重建。”
    “挺難的。”
    程澈後仰身體，脊背靠在冰冷的瓷磚上麵，平靜道“人們總是擅長在滿是瘡痍的土地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建自己的文明，但我做不到，我總是會想……這麽難，我放棄吧，但又不太甘心。”
    拉帝奧若有所思的點頭，剛想說些什麽就聽到門把手被擰動。
    兩人回過頭去，對上一雙絢爛的眼眸。
    砂金站在門口歪著腦袋，眼神困惑至極，“你們……在我的房間幹什麽？”
    程澈……
    程澈迷茫一瞬，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頭，“啊？”
    這話好耳熟！
    而且……
    為什麽砂金總是在！
    這到底是誰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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