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嘔——”
    這簡直是一場災難。
    王塵把晚飯全吐出來了還在嘔吐，吐著吐著又變成幹嘔了，偶爾能感覺到胃部在蠕動，不知道從哪裏汲取出一些比白色小藥片還苦的苦水，一路從食道逆流而上，肆意從嘴裏傾瀉而出。
    好在夜已經深了，樓上沒什麽客人，浮梯的位置距離樓下用餐區域又比較遠，一時間沒什麽人看到。
    他渾身冒出冷汗，頭暈腦脹，一直在腦海裏嚐試說服自己的身體已經沒什麽可吐了，不要再吐了！
    雖然完全沒用，但他別無選擇。
    過了幾分鍾他才緩過來，但也隻是停止了嘔吐，那種想吐的衝動還在，感覺一不小心就會複蘇。
    碧水河中的銀月不斷抖動，先是變成兩個，又竄到了天上，總共四輪明月此起彼伏，幻覺伴隨著自腦後發出的扭曲失重感直到此時才被他察覺到。
    他急忙閉上眼睛，雙手抓緊了客棧的木製圍欄，即使這樣也能感覺到大腦在旋轉……
    “咦，你還沒休息？”
    言笑趁沒什麽活兒了，離開廚房透氣。
    “……你說，暈船的人吃什麽比較好？”
    言笑被問的莫名其妙，但還是撓了撓頭答道“吃些酸的吧，橘子或者山楂？”
    “客棧有嗎？”
    “新鮮橘子倒是沒了，煮好的橘子水還夠做幾道菜。”
    “快快快，給我來一份。”
    “那你在這兒等著啊。”
    眼看言笑走了，王塵擦擦臉上的冷汗，長出一口氣道“還好沒人看到我這窘狀。”
    小問“……”
    魈“……”
    沒到兩分鍾言笑就端著碗橘子水回來了，不知道怎麽處理的，這橘子水看起來被碗底的橘子映得微微泛黃，整體晶瑩剔透不輸蜂蜜，並且其中沒有漂浮多餘的絮狀橘子果肉。
    就算是剛剛大吐特吐，看著這麽漂亮的液體，聞著微微發甜的味道，讓人很有食欲。
    “你不會是剛才下去坐船坐暈頭了吧？”
    “我不是，我沒有。”
    “快喝吧，這是剩下的底兒，可能甜的有點厲害。”
    王塵先淺嚐了一口，然後抬起碗像喝酒一樣一口氣全幹了。
    一種恰到好處的甘甜摻雜著被鈍化的橘子酸味，又從食道殺回胃裏，把之前的異味一掃而空。
    “好喝！”
    他擦了擦嘴巴，有些意猶未盡，但是想到還要繼續摸索錨點就止住了，喝得多吐的多。
    “這橘子水多少摩拉？”
    “嗨！反正是菜底兒，打烊了就得處理掉，喝就喝唄。”
    “言笑！”客棧傳來菲爾戈黛特的呼喊。
    “誒！來了！”
    這層的平台又隻剩下王塵一個人。
    他把目光轉向身邊的傳送錨點，經過一番測試之後得出以下結果必須身體觸摸著錨點，然後用元素力包裹精神力再去觸碰錨點，才能進入錨點內部——俯瞰圖的空間。
    肉體、精神、元素力，三者缺一不可。
    也就是說，他隻能在能摸到傳送錨點時才能傳送，完全不像遊戲裏那樣隨時隨地都能傳送。
    並且俯瞰圖的空間裏隻能看到已經解鎖的錨點，其他未解鎖的錨點完全不見蹤影。
    基於此，想要確認遠距離傳送的能力，必須再解鎖一個錨點才行。
    北上石門，或者南下歸離原，應該立刻做個選擇。
    王塵展開風之翼，向北方飛去。
    望舒客棧距離璃月港再遠，六七個小時就能到達，到時候再解鎖也不遲，倒是石門雖然離望舒客棧隻有兩個小時路程，卻離回蒙德更近了一步，這樣一來……
    臨近午夜的荻花洲與白日裏看起來有很大的不同，目力所及，大片大片的荻花盛放的白色的穗在月光照耀下像是在閃閃發光，其中不定時還點綴著一些金黃的油菜花與楓葉紅的灌木，配合不間斷響起的蟲鳴與蛙叫、從碧水河上吹來的微涼的夜風，漂亮極、舒服極了。
    在這種環境中，王塵沿著石板道路與路燈不斷向北，路過一片片小規模的村子，其中大部分人家都已經熄了燈，偶爾會有一兩戶燈光與路燈交輝相應。
    當他路過一座有些孤零零的房子時，裏麵不僅亮著燈，還傳出幾聲強烈的咳嗽聲，他便多注意了一些。
    “爸爸，我采到了傳說中的藥材，吃了它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咳，傳說？什麽傳說？”
    “龍角菇啊，爸爸不會不知道吧？”
    “咳咳，真真真厲害，我看看……咳咳，咦，這藥長得還真是奇特……就像……”
    “就像帝君的角一樣！”
    “還真是呢……咳咳，咳咳咳！”
    “爸爸！你沒事吧？快把它吃了看看！”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王塵搖了搖頭繼續前進，然而離開沒多遠，敏銳的聽力聽到背後傳來的女孩的哭喊聲。
    “爸爸！爸爸！”
    剛才那戶人家好像隻有父與女兩個人，如果父親半夜出問題的話……回去看看吧。
    他即刻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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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孩一直在哭喊，中間還夾雜著家具劈裏啪啦倒地破碎的聲音，但某個瞬間所有聲音都戛然而止。
    等靠近了，原本在屋內的父女兩人已經到了戶外，那位父親渾身散發著不詳的氣息，掐住他女兒的脖子高高舉起，他女兒已經麵色發白，雙手抱住他的胳膊在奮力掙紮。
    王塵心裏咯噔一聲，這好像是被邪祟附身了，怎麽會這樣？明明路過的時候沒有出現這種氣息的……
    來不及多想，他一拳打到男人的胳膊上逼他鬆了手。
    “你在幹什麽？”
    男人轉過頭，麵色蠟黃到一看就是久臥病榻，這會卻又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嘴裏發出不像人的吼聲朝王塵撲來，枯瘦軀體爆發出的強大力量能與王塵相抗衡。
    “不要傷害我爸爸！”
    “嘖！”
    王塵一直在跟他肉搏，但對方不知疼痛與疲倦，每一擊都勢大力沉，那股不祥的力量……能擊穿元素力防護。
    “快醒醒，難道你要拋下你女兒嗎？”左右為難之下他隻好發動嘴炮，希望能喚醒對方的意識。
    “他已經沒救了，殺了他。”
    王塵抬頭看，魈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附近的路燈上。
    “可是……”
    “不！不要傷害我爸爸！不要傷害我爸爸！不要！”
    那小女孩也聽見了，慌亂中跑過來想要擋在她爸爸身前，卻被她爸爸一把擄在懷裏。
    一杆槍頭碧綠的長槍飛射向她爸爸的頭部，在接觸的瞬間有東西像西瓜一樣炸開……紅的、白的不規則灑落，兩顆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碌在地上滾出不少距離，剩下一具無頭屍體直挺挺向後倒去。
    王塵和小女孩都呆住了。
    “你在猶豫什麽？婦人之仁。”
    魈一抬手，和璞鳶像有靈性般掉頭飛了回去。
    “爸爸……爸爸……”
    “你的爸爸已經入魔，非死不可。”
    “你殺了我爸爸……是你……”
    “對，是我殺的。”
    魈一個閃身出現在了小女孩麵前，他抬起手想給她擦掉臉上的碎肉渣，卻又如觸電般收了回去，“你恨我嗎？那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臉，等你有能力了再找我來報仇吧。”
    小女孩牙關緊咬，麵部肌肉都僵住了，兩行清淚在臉上滑出兩道明顯的痕跡，她握緊拳頭錘向魈，一拳又一拳，卻都被一道強風彈開。
    “喂，別站著不動了，幫我把她打暈。”
    王塵雖然內心震動但人很清醒，他踩著地上的花白之物走近了，“你說這個小女孩？”
    “還能有誰。”
    他猶豫了一下，一記手刀把不斷攻擊魈的小女孩打暈了，又在倒地之前將她橫抱起來，避免她再……沾上什麽東西。
    “她爸爸真的沒救了嗎？”
    “沒救了。”
    “……我該怎麽做？”
    “帶她到幹淨的地方，等會兒會有人來處理的。”
    “……”
    王塵抱著小女孩走到碧水河邊，將她放到了綿密的荻花叢上。
    這時候他才有空仔細觀察小女孩，她看起來不過五六歲，頭上並沒有紮這個年紀常見的羊角辮，隻是簡單綁了個馬尾，衣著和其他同齡的璃月孩子沒有什麽不同，隻是……濺上了一些，還有臉上……讓她看起來有些恐怖。
    王塵用手掬來河水想把她的臉擦幹淨，但是在午夜十分，又一直承受著碧水河上吹來的涼風，血液……在離開她爸爸的身體之後，此時已經有些凝固了。
    猶豫了一下，他顫抖著手，拂過小女孩的臉，為她洗幹淨了。
    這雙手……碰到的可不止是鮮血……
    “嘔——”
    橘子的甘甜在喉頭回蕩，這種時候不能去想那些美好的東西……因為那並不能減輕嘔吐感，反而會使美好的東西沾上不好的回憶。
    食物什麽的，已經……
    “嗚嘔——”
    …………
    “龍角菇，龍角菇，孩子吃了不再哭。”
    “龍角菇，龍角菇，老人吃了沒痛苦。”
    “龍角菇，龍角菇，大家全都一命嗚呼。”
    “喜歡嗎？喜歡嗎？”
    “嘻嘻！你急了？”
    “他急了！他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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