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了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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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開始練刀吧!”顧妍君背對著厲無咎,並不回答問題。
    厲無咎用手絹將燒餅包好,小心地放到圍著柳樹的石台上,隨後方才將短刀從腰間卸下,道:
    “好,咱們繼續練刀!”
    整個傍晚,顧妍君很少說話,幾乎都是悶頭練刀。
    厲無咎嚐試著找話題,但都在對方嗯和好的回應中終止,不過即便是這樣,厲無咎依然孜孜不倦,一晚上如同打了雞血一般。
    眼見太陽徹底消失,顧妍君將刀一收,道:
    “今天就到這裏吧!你也早點回去。”
    “好啊,那明天……”
    “照舊。”顧妍君將刀遞還對方,轉身便離去。
    聽到照舊兩個字,厲無咎別提有多高興,他自然看出顧妍君還有些生氣,但隻要能再見到對方,便一切都好。
    待顧妍君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夜色中,厲無咎方才將目光收回來,他走到柳樹下,拿起那那個燒餅,哼著小曲向家中走去。
    月色如水,將寒夜蒙上一層朦朧。
    妘海英站在自家院子中間,靜靜地等待著,有些話他要說一說,因為有些人,不能就那樣白白的死去。
    很快,他便聽見院牆外歡快的小調,隨後便是錯愕的聲音:
    “娘,你怎麽在院子中。”
    妘海英轉身,正要說話,忽見已經和自己一樣高的厲無咎飛奔而來。
    一個大大的擁抱後,厲無咎道:
    “娘,白天我錯了,明早我去割豬草,你可千萬不要生氣。”
    蛇災後的這幾年,妘海英從沒見過厲無咎如此開心,他原本想要說的話,再也說不出來,隻好道:
    “生你的氣,你娘怕是早被你個小兔崽子氣死了!”
    “我就知道,娘從不生我的氣。”
    妘海英白眼一翻,轉身向自己屋子走去,叮囑道:
    “早點休息,以後早點回來,男孩子出門要注意安全!”
    厲無咎麵色一愕,心虛起來,不知母親是發現了什麽,還是隨口囑咐。
    “我隻是教別人刀法,母上大人應該不會怪罪。”厲無咎給自己找了個借口,安心地向自己房間走去。
    當天晚上,厲無咎興奮到午夜方才睡去,迷迷糊糊中,他做了一個美好又奇怪的夢。
    他夢見蛇災又來了,幾人合抱粗的王蛇吐著信子,指揮著無數的大蛇,衝向村子。
    所有人都害怕極了,但夢中的厲無咎卻全無懼意,他抽出腰間的金刀,將所有力量匯聚到一點,劈了出去。
    炎熱的夏天,天空中莫名的飄起雪花,那雪花落到蛇群中,不論多粗的大蛇,都在頃刻間被斬成無數段。
    與此同時,一道凜冽的刀光,直奔王蛇而去,對方還來不及反應,便被刀光斬成兩半。
    那刀光斬殺王蛇後,繼續向前殺去,在大地上犁出溝壑,最終斬在萬蛇山上。
    大地搖晃,轟隆之聲不絕於耳,高聳入雲的萬蛇山竟被一刀斬成兩段,轟然崩塌。
    夢中的厲無咎成了大英雄,比他心目中敬仰的妘天還要厲害,全村的女人都瘋了一般,紛紛鬧著讓父母到妘家提親。
    這其中,顧家雖沒提親,但顧妍君卻天天纏著他學習刀法:
    “無咎哥哥,你以後可要天天教我刀法。”
    “嗯,你早上忙嗎,我一起床就想學刀法,咱們必須每天晨練,這樣才能進步神速。”
    “那個……我覺得下午訓練需要加強,咱們學刀的時間,吃過午飯就開始好不好?”
    夢中的厲無咎自然是滿口答應,他巴不得時時刻刻都和對方待在一起。
    春光明媚,嫩枝飄蕩的柳樹下,二人互相喂招,似乎忘記了時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太陽落下去,天空中灑下皎潔的月光,將整個世界蒙上一層輕紗。
    厲無咎揮出一刀,正撞上對方以同樣的招式攻來,二人會心一笑,任憑兩刀相抵。
    麵麵相覷,二人互不相讓,一時竟僵在當場。
    “無咎哥哥,你讓讓我唄!”
    二人離得極近,厲無咎的眼中,能映出對方臉上的小絨毛,而耳中則能聽見急促的呼吸聲。
    厲無咎心跳不自覺地加快,臉頰上如同鋪上一層晚霞,他想起《圖繪捉雞寶鑒》中的畫麵,二人此時此刻的樣子,不是和畫中描繪的一模一樣?
    厲無咎閉上眼睛,等待著一片柔軟,隻是他等了好久,對方都不曾有動作。
    “算了,不要臉了!”他主動迎了上去,但二人之間,又仿佛隔著山川大河,怎麽對都對不上。
    好一陣後,似乎連顧妍君都急了,他突然踢出一腳。
    到了這時,原本消失的刀,竟又出現在二人麵前,厲無咎滿臉無奈,隻得夾起腿防禦。
    他將腿夾的緊緊的,但顧妍君的腿卻十分滑溜,竟擠進厲無咎兩腿之間。
    一開始,厲無咎感覺涼涼的,但不一會,暖暖的體溫便隔著薄布傳進來,讓人心中蹭地一下就竄起火苗。
    “你認輸吧!”
    “那怎麽可以!”
    二人姿勢怪異,但仍互不相讓。
    怪異的姿勢不知持續多久,直到厲無咎渾身一哆嗦,從夢中驚醒。
    “糟糕!”他匆忙跳起來,向尿桶跑去。
    他拽下褲子,還道自己是尿褲子,卻發現裏麵粘稠一片。
    刹那間,厲無咎的心髒怦怦狂跳,雙腿軟的如同麵條,心中萬分惶恐:
    “我這是得了什麽病?”
    厲無咎換了一條褲子,回到床上卻怎麽都睡不著,他隻道自己命不久矣,天亮便會死去。
    眼見天快要亮了,困意才襲來,厲無咎皺著眉頭,沉沉睡去。
    第二早上,太陽照到窗欞時,妘海英方才起床,她滿懷期待的走到院子中,本以為能看見一車豬草,卻發現車還停在昨天的位置,上麵什麽都沒有。
    妘海英眉頭微皺,伸個懶腰向廚房走去,心中暗道:
    “豬草沒割,飯總做了吧!”
    然而空曠的廚房中,冷鍋冷灶的沒有半分煙火氣。
    刹那間,一股火氣從妘海英心中升起,他怒氣衝衝地走到裏厲無咎的房門前,拍著門道:
    “厲無咎,太陽都曬屁股了,你說的豬草呢?”
    熟睡中的厲無咎,被咚咚的敲門聲驚醒,他猛然睜開眼睛,心想:
    “我還沒有死!”
    一絲希望在心中升起,但當他看到角落換下的褲子時,情緒再次低落起來,應聲道:
    “娘,我病了!”
    “病了?昨天不還是好好的?哪裏不舒服?”
    “就是……”厲無咎想說出來,又覺著難以啟齒,於是道:“反正就是病了!”
    妘海英一聽這話,差點氣笑,他隻道厲無咎今日疲懶,於是留下狠話:
    “我看你是皮癢了,趕快起床,正午之前,我要看到豬草。”
    厲無咎磨蹭好一陣,方才起床,他穿好衣服出來時,妘海英已將早飯做好,白了他一眼道:
    “去,把你哥扶起來吃早飯。”
    “哦!”厲無咎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到妘天房中時,妘天已經將自己的衣服穿好,隻是額頭之上,微微有汗滲出。
    往些時候,厲無咎一定會埋怨妘天,但今日,他卻長歎一聲。
    “你這是怎麽了!”妘天大問道。
    “哎!”厲無咎再次長歎一聲,說道:“天哥,我也中毒了!”
    妘天眉頭深皺,拉著厲無咎仔細地檢查一番,問道:
    “你這沒什麽問題啊!你去萬蛇山了?被什麽蛇咬了?傷口在哪裏?”
    “我怕是早就中毒了,現在才發出來。”
    妘天一臉認真,拍拍對方的肩膀道:
    “沒事,你說說看症狀,不一定和我一樣,說不定有解藥。”
    “我是那裏……昨晚……”
    妘天幾乎是豎起耳朵,連著靠近兩次,卻隻聽見一個‘那裏’,當安慰下道:
    “你大聲點,不用怕,這裏又沒外人。”
    “昨晚我正睡覺……”厲無咎紅著臉,咬了半天嘴唇,方才將昨晚發生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妘天起初全神貫注的聽著,但很快心中便笑起來,待厲無咎說完時,再也忍不住,嗬嗬笑出聲來。
    此時的厲無咎,臉紅的如猴屁股一般,他見妘天發笑,那是又羞又怒,質問道:
    “哥,我都快要死了,你怎麽還笑的出來。”
    妘天努力將笑聲忍住,拍著厲無咎的肩膀道:
    “你沒事,好的很,隻是長大了而已。”
    “我沒事?那昨晚怎麽會,我那絕對不是尿,和中蛇毒時一模一樣。”厲無咎看著妘天道:“哥,你不用安慰我,隻盼我死的快些,不要連累你和娘。”
    妘天此刻已笑的肚子隱隱發痛,問道:
    “你離開學堂前,難道沒在書樓中看過那本《圖匯捉雞寶鑒》嗎?”
    厲無咎眼珠子一轉,紅著臉道:
    “那不是古書嗎?蔡婆婆說過時了,小孩子不能看。”
    妘天嘴角上揚,罵道:
    “什麽古書,死老太婆這不是毀人一生幸福。你不要聽她的,哥今天好好給你上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