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陷陣勇,劉銘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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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之季漢風流!
似是被一種無奈和憤恨的力量推動著,關羽陡然間再入曹陣,又一次輕輕甩開徐州軍,當先殺去,所向披靡!
周倉握著大刀,虎目含淚,大聲道“將軍,周倉永不背離將軍!”
本來已有些一鼓作氣再而衰的徐州軍,猛地再次振作起來,看的曹操眉頭直蹙。
“明公,那些出逃的徐州軍……”
“不必管他們,剿殺關羽,足抵千軍!”
然而曹操卻不知道,他的這個決定,卻讓他再沒有剿殺關羽的機會。
快,快,更快!
關平帶著為數不多的十幾騎,奔過河水,衝過彭城,跑死了數匹戰馬,終於趕到了九裏山!
高順、成廉、曹性等人本在九裏山內練兵,因為被關羽所打壓,幾乎是兩耳不聞窗外事般。雖然知道廣陵敗了,下邳城危,卻不知道曹操出兵這麽快,徐州失的這麽快!
所以關平冒死殺出來,渾身是血稟報著關羽被圍之時,高順還有些不信。
“高將軍,家父為徐州百姓兵馬撤離,帶八千兵馬前去對敵曹軍,如今深陷重圍,危在旦夕,還請高將軍出兵相救!”
關平單膝跪地,向著他心中為數不多的救命稻草求援著。
高順卻眉頭皺起,詫異道“難不成曹操跟孫策早有約定?可曹操又為何出兵如此之快,況且曹操本在攻豫州,如何就大兵到了徐州?”
關平臉色蒼白,慘然道“平知道家父孤傲,往日對高將軍多有不敬,可高將軍若是懷疑我的話……平無話可說,隻有一死以證清白,隻望高將軍出兵!”
話音未落,關平手腕一翻,刹那間銀光一閃,竟是翻出了一柄短刀,直刺自己胸口!
高順眼疾手快,猛地攔住,神色大變道“我信你就是,這便出兵!”
關平得高順一諾,長途奔馳的勞累和長久的廝殺早已累垮,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嘴張了張,連謝將軍三個字都沒有出口,便暈了過去。
高順見狀,心中更是驚凜,長呼道“曹性帶兵將這些兄弟撤回淮南,成廉跟我帶兵出征,行軍途中整軍,即刻起行!”
朔風狂吼之中,八千徐州精銳隨著關羽左衝右突,已近一個時辰。五千精銳已折戟沙場,然而卻沒有人是不帶著曹軍兩條人命以上的,徐州軍陣亡的五千人,曹軍至少折損了一萬人以上。
這還是曹軍陣法穩妥,一直沒有崩潰的精銳之士,不用說當年袁術的兵馬,就是換了如今的北地霸主袁紹,也未必能擋得住關羽的衝殺而不散亂。
“曹公,關羽又斬韓福,如今已經連斬一十七名將領,無人能敵!”一名小校奔到曹操身前,猛地跪倒稟報道。
曹操聽著眉頭一皺,揮手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郭嘉站在曹操背後,仍舊不發一言,隻是望著不遠處戰場上的廝殺,暗暗點頭。
曹操沒有回頭,卻似乎已經看到了郭嘉的點頭,沉聲道“不錯,關羽確然是世間少有的萬人敵,隻是事到如今,也已經有力竭的趨勢了。傳令下去,許褚帶虎賁軍出擊!”
亂軍之中,騎兵的作用沒有開闊地勢突襲那樣大,可曹操手中聞名天下的精銳豈止隻有虎豹鐵騎,更有虎賁鐵軍!
郭嘉嘴角露出微笑,卻又歎了口氣,“如此一來……關雲長也終究走到了末路……”
“如此英雄,當該好生安葬。”曹操臉上的表情也一如郭嘉,不知道究竟是真的惋惜,還是真的欣喜。
接到命令的許褚帶著早已整備好的兵馬,虎目掃視身後眾軍士,猛地厲聲喝道“曹公養士數載,一朝出力,爾等可敢報恩?!”
三千虎賁齊聲稱是,聲震河水大地。
渾身浴血,身上綠袍劃破,盔甲也已有些散亂的關羽以敏銳的直覺察覺到,危險已在降臨!
那三千虎賁的一聲長嘯,更是讓關羽猛然驚醒,明白了曹操還有底牌未出!
那一瞬間,關羽第一次回頭,發現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周倉早已沒了戰馬,隻剩下一柄長刀死死握著,背後卻也有了一道傷痕從右肩扯到左腰,鮮血染透衣襟,戰甲緊緊貼在了身上。
更後麵,那些奮戰的徐州軍士也大多有了不支之色,然而血勇之氣卻隻增不減。
哪怕將自己的身體迎向曹軍的刀槍也不後退半步,哪怕痛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仍舊拚著傷痛將斷裂的刀槍、刺進對手的咽喉。
甚至有些徐州軍腸子內髒都已經暴露在外,手中刀斷槍折沒有氣力,仍舊撲上去狠狠咬住曹軍喉嚨,剩下的徐州軍人數越少,戰事的慘烈卻不減反增。
關羽心中一聲長歎,沒想到自己跟隨大哥南征北戰,如今方有基業,卻因為自己的緣故丟了徐州。自己死在這戰場上也算是罪有應得,否則也該自裁謝罪,隻是徐州兒郎無辜,卻也不像自己兒子一樣棄他而去,又讓他如何說得出口放棄。
念及此處,關羽猛地提刀勒馬,輕撫胯下赤兔,吐氣大喝“時至今時,徐州兒郎,隨我有進無退!”
“徐州兒郎,有進無退!”
剩餘的三千徐州軍第一次聽到關羽的聲音,再次稍震軍威,鏖戰了一個時辰的疲憊之軀裏麵,似乎又在綻放著讓敵手驚為天人的力量。
隻是這股意誌的力量畢竟有時而窮,當許褚帶著虎賁軍殺到的時候,徐州軍的疲憊之軀,顯然已經無力抵抗這股修養良久的浩蕩洪流。
關羽揮刀的手,也因為敵手的驀然強大而變得有分沉凝,他的刀本就是迅即如雷,少有遲疑,可此刻卻不由走起了張飛勢大力沉的路子。
關羽心中一驚,他自然知道眼前這股曹軍的勢力,已經連他都感到了壓力,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擒賊擒王!
可關羽抬頭望去,發現帶領這批兵馬的主將,赫然是曾跟呂布交過手的許褚!
關羽心中默然,橫刀立馬,陡然有了那麽片刻的沉凝。
虎賁軍清一色的長刀,此刻見有了縫隙,均是眼前一亮,誰不知這是威震淮南,天下間都赫赫有名的關雲長,若是斬了他,豈止是能官升三級?!
第一名瞅準時機出刀的曹軍眼中已經露出了喜色,因為他不僅沒有看到關羽有任何的反應,甚至關羽竟閉上了眼!
然而還不等曹軍眼中的喜色落實到嘴角,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關雲長身邊好似有一陣風輕輕拂過。
曹軍的手忽然就沒有了氣力,哐當一聲,手中長刀跌落在了地上。
虎賁軍也是人,也會因為這種詭異的事情感到詫異,不禁紛紛繞過關羽,向後襲殺徐州軍。
一時間,偌大的戰場之上,竟有那麽一方空地,隻留下了許褚和關羽二人!
許褚停馬,望著關羽神色慎重,“方才那一刀,倏忽若輕羽無痕,許某尚未有關將軍聲名之威,然但求一戰!”
關羽仍舊不動,許褚歎了口氣,又深吸口氣道“關將軍刀法神速,又擅後發製人,汜水關前華雄不可不謂高手卻仍舊避不過關將軍一刀。如今關將軍已經憑著先前一刀進入巔峰狀態,許褚自認還差那麽半籌。可關將軍,如今是疆場決戰,不是鬥將廝殺,許褚不需要跟關將軍決出生死,隻需要這麽靜立不動……我相信虎賁軍當能勝過徐州軍。”
關羽猛然睜開眼睛,丹鳳眼中殺機畢露,然而卻終究沒有信心當真出手。
許褚同他都是一流高手,他的體力已經大不如剛剛衝陣之時,他絕沒有信心能一刀砍下許褚的頭顱,隻能以逸待勞,後發先至。
然而許褚說的對,現在是疆場決殺,並非是鬥將。
從來孤傲的關羽,也有了一瞬間的絕望,隻是關羽畢竟是關羽,孤傲已經刻入了骨子裏,此時縱然明知這一戰有死無生,卻仍舊橫刀立馬。
“許褚,某與你決一死戰!”
刹那間,風雲突變,兩軍交戰的中心似乎都圍向了這二人之間。
隻是這一戰還未打響,關羽陡然聽到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喊出了他此時心中所感所想。
“陷陣之士,有死無生!”
三百五十六章·兩千虎豹
“陷陣之誌,有死無生!”
一聲從陣外傳來的呼喝,如同當頭棒喝,傳入了交戰雙方的耳中。
許褚神色一變,盯著關羽道“關將軍果然不同凡響,到了此時竟然還有伏兵,不知看著五千徐州將士陣亡不出手,談何仁義?!”
朔風揚起關羽頷下的長髯,思緒有了那麽一刹的紛飛,關平不是逃了,而是去替他求援。而求來的援兵,不是他人,正是被自己趕到九裏山的高順。
隻有高順手下,才有這樣的陷陣營。
“某問心無愧,要戰便戰!”關羽望著許褚,目光之中又多了分從容,對著許褚他已有信心一戰。
許褚心頭一凜,他已看出了關羽身上的變化,關羽握刀的手更緊了些,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衝殺過來。
瞳孔一縮,許褚發現關羽一夾馬腹,赫然衝了過來!
關羽不動的時候許褚不敢主動出手,可許褚已然發現自己錯了,關羽可能更擅長後發製人,但那是破釜沉舟沒有了選擇的關羽。
如今有了自信的關羽赫然衝來,許褚發現自己也沒有信心抵擋得住!
赤兔馬如赤火赤風,關羽的氣勢也隨著速度不斷攀升,舉刀的那一刻,其實攀登到,許褚不需要判斷,憑直覺就知道自己定然會輸!
可許褚對自己手下的虎賁仍舊有信心,就算自己擋不住關羽,手下兵馬也一定能勝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的陷陣營!
鏹然一聲金鐵交鳴,許褚舉刀相抗,二人終究戰到了一起!
此刻,高順率五千陷陣,長途奔襲而至。
陷陣營很快便突入了曹陣之中,外圍的那些潰散曹軍絲毫沒有抵擋得住陷陣營步伐,陣型沒有絲毫的混亂,後排放箭,刀槍齊聚,隻是擦肩而過的空檔,曹軍便倒在地上成了一具具的屍體。
高順不同於關羽衝陣在前,而是坐鎮中軍,有條不紊的指揮著,似乎眼前的數萬曹軍都不放在眼裏,甚至生死都已經漠不關心。
不僅是高順如此,甚至陷陣營的軍士,無論是曆經征戰的八百陷陣老兵,還是四千新兵,竟都顯得十分漠然。
可就是這漠然的兵馬,卻極快的殺出了一條血路,眼看便要同虎賁軍相遇。
虎賁軍氣勢如虹,手中長刀所向,已不知染了多少徐州軍士的鮮血。見到前方突然轉出一群氣勢蕭殺的隊伍,停頓不過片刻,再次舉刀衝上。
高順手中混鐵槍向前一揮,身邊令旗揮下,陷陣營軍士陡然潮水般分散,令行禁止,刹那間便將虎賁軍圍在了當中。
而高順親率八百陷陣老將,氣勢一振,遽然向著虎賁軍中軍殺去。
虎賁軍憤而迎敵,從來沒有對手敢在他們麵前分兵,這夥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的兵馬,竟敢輕視聞名天下的曹家虎賁!
虎賁軍將士本就勇猛難敵,各個都可算是能以一敵三的好手,刀聲破空,淒厲而鋒銳。
高順目光冰冷,混鐵槍陡然前刺,刺穿虎賁勇士之後馬不停蹄,絲毫沒有顧慮身後的八百陷陣老兵。
成廉跟在高順身後為高順的左右兩側掃清威脅,時不時從左右兩側斬來的長刀,被成廉一一擋下。
這兩員徐州將領卻遠遠不是讓虎賁軍感到震驚的,高順成廉身後的八百陷陣,才是讓虎賁感到心驚膽戰的存在。
長刀斬去,可那些陷陣之士卻隻不過輕輕的閃過要害,看起來絲毫沒有躲刀子的意思,隻是想著要把手中的武器捅進敵人的身體裏。
若隻是一人如此,虎賁軍還不會覺得詫異,隻是八百人都是這樣,匯聚起來,讓虎賁軍都感到心驚肉跳。
看著這些陷陣之士目光冷漠,身上被深深砍了一刀也隻不過咧咧嘴,罵上一句,繼而狠狠的斬殺虎賁。而且陣型絲毫不亂,隨著領軍將領的幾聲呼喝,陣型不斷變換,衝鋒在前的始終都是三人三人的陣型,呈鍥形直插曹軍。
虎賁軍麵對這樣不像人的怪物,不由也稍稍向旁邊散了散,然而這一散,卻再無聚攏的可能。
就在高順帶八百人衝開虎賁軍陣之時,兩翼的陷陣之士猛地圍了上來,就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
虎賁軍緊接著發現了更可怕的事情,那些悍不畏死,有井然有序的兵馬,不僅僅隻有八百人,而是五千人!
縱然程度上還或多或少有些差距,可那種帶著冷漠灰色的蕭殺氣質,卻是如出一轍。
“陷陣之士,有死無生!”
一聲齊吼,五千兵馬刹那間撲上了前一刻還耀武揚威的虎賁軍。
一人必死,十人不能擋,十人必死,百人不能擋,百人必死,千人不能擋,千人必死,萬人不能擋……而至萬人必死,橫行天下!
如今雖然隻有不算成型的五千陷陣之士,卻也足以讓虎賁軍遭到毀滅性的的打擊。
正在跟關羽交戰的許褚已經慢慢占據了優勢,雖然關羽一刀快似一刀,逼得許褚左支右絀,可許褚已經能夠聽出關羽的氣息紊亂。
關羽也是人,關羽畢竟也累了!
可不遠處傳來的那聲呼喝,讓許褚不由分心一看,這一看卻幾乎嚇得肝膽盡裂。
曹操交給他一手帶領的虎賁軍,竟然被五千兵馬壓製,生生打退了回來,若非曹軍眾多,繼續打下去,甚至還有被打散,打潰的趨勢!
就在許褚這分心的一刹,許褚隻感覺到自己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猛地回頭,已然看不清眼前關羽的麵容,隻覺得此人臥蠶眉如刀,丹鳳眼也如刀,麵如刀削,人如出鞘狂刀。
隻有手中那柄青龍偃月刀卻不像刀,更像是霹靂閃電,所向披靡的斬了下來!
許褚倉促之間隻顧得提刀去擋,卻終究是慢了半步,刀鋒未能攔住偃月刀,那刀鋒狠狠地斬向了刀杆,砰然一聲竟將熟銅刀杆生生斬裂,餘勢未竭,又將許褚胸口劈出了一條血痕!
許褚大驚失色,顧不得死戰,猛地撥馬回頭。
關羽目光一縮,豈能放過如此大好機會,赤兔馬猛地趕上,然而眼前驟然開闊,關羽心頭一跳,再次勒馬長望。
地麵顫動,一條黑線急速奔來,當先一將正是曹操身邊第一悍將惡來典韋。
兩千虎豹騎,驅散了曹軍精銳,在最後兩軍廝殺的關鍵時刻,終究是投入了進來。
風卷殘雲一般,虎豹騎遽然發動,以淩雲之勢撲了過來。
關羽望著虎豹騎,那一瞬間也突然有了趙雲當年在淮南衝陣時的心境,無吩咐,不回頭,仗刀策馬,獨闖千軍。
偃月刀揮起,帶出一蓬血雨,然而關羽卻也再不能像之前一樣大殺四方,虎豹騎迂回包抄,讓過關羽,典韋從中奔出,兜頭一戟砸到。
關羽已經沒有方才同許褚對攻的氣力,那一刀已經凝聚了他太對的精力,可他雖然沒有了十足的氣力,卻還有十二分的勇氣!
關羽出刀,絲毫不管典韋砸來的一戟,徑直斬向了典韋的咽喉!
一刀如電典韋固然能殺關羽,可卻一樣沒有信心單手擋下關羽的一刀,雙戟倏忽縮回,鏗然架住偃月刀。
關羽刀勢大開大合,一夫拚命本就萬夫莫當,何況這人是本就萬夫莫當的關雲長!
赤兔馬來回奔馳,長時間的廝殺讓赤兔也不斷吐著熱氣,人馬皆疲,卻仍舊死死拖住了典韋,死戰不退。
可虎豹騎畢竟也已經出擊,騎兵本就克製步兵,何況又是天下少有的精銳騎兵。
高順目光一凜,仍舊指揮陷陣營迎戰,陷陣軍士分兩列迎敵,前列的軍士半蹲斬馬,後排軍士擲飛矛直取馬上曹軍,一時間竟對虎豹騎都造成了不小的困擾。
陣後的曹操眉頭微皺,輕歎道“徐州軍既能悍不畏死,又如此紀律嚴明部署得當,領軍的人若是再能將十數萬兵馬如臂使指,怕是不亞於關羽,又是一個無雙國士。”
“徐州軍裏縱然有不少的人才,曹公麾下同樣不弱,看著吧,統率虎豹騎的曹真將軍,固然可能艱難一點,但打下這些兵馬還不成問題。”郭嘉也是微微歎氣,不管是曹操還是他自己,其實都已經低估了徐州軍的戰力,好在對自己的兵馬一樣有信心,虎豹虎賁,足以將徐州軍吞沒。
就在郭嘉曹操感歎的時候,虎豹騎的攻擊陣型又已經發生了變化,騎兵如流水一般從陷陣營兩側滑過,長槍搭在馬上,彎弓搭箭便是一輪齊射。
高順第一次變了神色,若是虎豹騎一直用拋射之法,陷陣營就是再精銳,也決計抵擋不住!
想到此處,高順眉頭一揚,大喝道“衝往曹陣!”
陷陣營頓時明白了高順的意思,帶著剩餘的徐州軍急速衝向已經有些不支的曹軍,虎豹騎若不是不停,拋射的箭矢必定會射傷曹軍。
然而虎豹騎當真不停!
一時間戰場上出現了有些滑稽的一幕,徐州軍趕著曹軍退,虎豹騎追在後麵放箭,勁頭極準。
曹軍死傷的速度比陷陣營更快,然而怎麽也快不過十倍,曹軍之數,卻是比徐州軍多了十倍不止!
戰場慢慢已經從不可思議的膠著,變成早已注定的敗亡。
關羽餓氣力也已經漸漸不支,縱然拚命,可再過幾十回合,關羽明白自己的刀一定會被典韋單手擋住。
身後馬蹄陣陣,關羽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虎豹騎再次殺了回來,可事到如今他也已無能為力。
陡然間,一道勁風破空,呼嘯而來。
也就在此時,典韋一聲怒吼,雙戟如同兩條蛟龍直奔關羽而去。
關羽顧不得背後箭矢,偃月刀一蕩而起,一聲大響之後,典韋雙戟彈起,人先後幾乎跌下馬背。關羽卻連人帶馬向後退去,有馬鞍腳蹬在上,看起來竟是占了上風。
但是關羽自己知道,他內腑震蕩,已無力掃落身後的那一箭!
可呼嘯聲陡然停住,關羽隻聽到一聲悶哼,回頭望眼,發現竟是成廉舍身撲上,替關羽擋了一箭!
關羽在今日的戰場之上已受了太多感動,可終究比不上這一次,伸手抓住成廉,也不顧嘴角滲出的鮮血,丹鳳眼中終有淚水滑落。
成廉被一箭穿胸,眼見時活不下了,卻還能笑著,“關將軍,我等降將,論武功或許不如,勇氣魄力……幾曾輸過旁人!”
關羽一把拉起越來越重的成廉,帶分哽咽道“某對不住你們太多,你一定要等著,活下來等著某負荊請罪!”
“文人相輕,英雄……相惜。關將軍……能在此時,知我等具是好漢……就夠了,比什麽都……足夠。”
成廉說著,嘴角還噙著笑,人卻不可阻擋的緩緩滑落下去。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又一道勁風襲來,關羽勒馬側身,成廉的屍體砰地一聲摔倒在地上,濺起一地的塵埃。
不遠處的曹真收起弓箭,這兩箭不能殺了關羽,怕是弓箭便再不能奏效了。
曹真又陡然周身一寒,如墜冰窟,抬眼望去正望見關羽一雙丹鳳眼怒目而睜,寒芒四射。
幸而此次典韋再次趕回,雙戟遽然出手,仍有開山之威。
關羽卻似乎根本沒有聽到身後的風聲,一拍赤兔,馬兒便向著曹真的額方向狂奔而去。
曹真大吃一驚,不等關羽衝過來,便一縮頭躲進了虎豹騎中。赤兔馬快,典韋追之不及,眉頭微皺,哼了一聲反而掉轉馬頭,直奔陷陣營而去。
關羽回眸一望,眼中幾乎跳出火來,如今成廉已經為他而死,高順若是再因他而亡,他便是命殞黃泉,又有何麵目麵對他們!
可曹真夜像是發現了關羽的分心,再次張弓搭箭,又是一聲尖嘯。
隻是這一聲尖嘯,卻當真如同霹靂弦驚,關羽豁然抬頭,卻發現眼前的箭矢赫然被另一隻箭擊落。
弓弦又響,一支利箭如若穿雲,從層層疊疊的兵馬之中驟然穿過,嗖得劃過典韋麵前,驚馬人立而起,再無寸進。
一時間,戰場上左右風雲的幾名無雙將軍為止一滯,紛紛抬頭望去。
戰場不遠之處,一個年輕小將橫弓立馬,朔風蕭蕭,吹起那一身滿是征塵的戰袍。
“徐州劉銘劉譽之,請見曹司空!”
劉銘聲如洪鍾,神色堅毅,遠遠傳開。
身後沙塵再次揚起,數千騎兵再次震得大地顫動,又有十士中人殿後在內,雖是風塵仆仆,卻同樣滿是戰意。
郭嘉望見劉銘,緩緩歎了口氣,“曹公,嘉終於知道為何陷陣營來時,沒有斥候來報了,看來劉譽之早已派人到了此處。”
曹操慢慢握緊了拳頭,眯起眼睛,“奉孝,你說這一仗,我是繼續打,還是出去見劉銘?”
“曹公若戰,當能再勝,隻不過代價更為慘烈。”郭嘉沒有下什麽斷言,曹操卻已經明白,深深歎了口氣。
“劉譽之此子,當為我平生大敵,敢以千金之子,赴我沙場賭生死……奉孝,世上有這般不智之人麽?”曹操頓了一頓,又啞然失笑道“不過讓我說來,倒是比丕兒強多了,生子……當如劉譽之啊。”
三百五十八章·關羽的死誌
沙場之上蒼沙血丘,無數的屍體鋪滿河岸,前不久還在殊死搏鬥的人們,如今已經遙遙對立,眼睛裏噴湧著怒火。
無數的弟兄已經成為冰冷的屍體躺在眼前,卻因為不想讓更多的弟兄無謂戰死,隻能望著對麵的仇讎束手。
曹操身旁跟著典韋許褚,都帶著一身鮮血,昂然出陣。
關羽和高順也早退回了劉銘身邊,三人站在最前,離開徐州軍一段距離,跟離開曹軍陣營的三人麵對麵迎著。關羽自知鑄成大錯,隻是望著劉銘,不知劉銘能如何解決眼前的危局。
“曹公,你我也算是老相識,後輩不才,卻也知道仁義禮智信的道理。曹公背信棄義,當真就能取得天下麽?”劉銘望著曹操,神色嚴峻,從未有過的鄭重。
曹操卻隻是笑,看不出任何心底波瀾,“老夫托大,就叫你一聲賢侄吧。賢侄文武雙全之名名播四海,師從孔融、鄭玄等大儒。孔融迂腐,鄭老夫子卻是連我也十分佩服的,怕是鄭老夫子……也不會覺得隻憑仁義禮智信就能取天下。劉銘,回去,別忘了告訴你爹,一定會有一天,他也會為了天下做出一些他曾經認為絕對不會做的事情。”
劉銘微微一滯,突然想起了曆史上劉備取西川的事情,那些作風的確不像是徐州的劉備,也不像荊州的劉備。
可那才是昭烈大帝劉玄德啊。
“曹公,既然你不信大義,我也不會拿大義壓你,否則什麽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罪名……你是脫不掉的。”劉銘望著曹操,沉聲道“今日我說的仁義禮智信,不論大義,隻論私情。可未曾想到,曹公連私情也不論,那看來除了利益……曹公心裏也不剩下些別的了吧?典將軍、許將軍,還有遠處的郭祭酒,我當真不知道曹公日後若是得了天下,會不會鳥盡弓藏啊!”
曹操神色微微一動,卻還是輕描淡寫道“老夫對劉皇叔雖然也有敬佩之處,可畢竟仍是對手,自然沒什麽私情可言。對我麾下兄弟,又豈能相提並論?劉銘,我知道你牙尖嘴利,若是你再毫無誠意,今日這場仗,就莫要想這麽輕易的結束了!”
朔風呼嘯,吹動劉銘的戰袍,也吹起劉銘肆無忌憚的大笑。
“曹孟德,我敬你也算個梟雄,也敬你是當年的一個英雄才叫你一聲曹公。畢竟當年是你拚死拚活維護著漢家權威,如今就算是你踐踏漢家權威也無可厚非。但是事到如今,卻還跟我在這裏說這些廢話,你我所想的不是心知肚明麽?!”劉銘怒極反笑,對著前世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對著這個事到如今還如此虛偽的曹孟德,“若非你顧忌袁紹,你今日會停戰出來跟我一敘麽?若非你不敢把兵力真的投入跟我爹決一死戰,你當真會站出陣來?曹孟德,徐州軍遠比你想象的更為堅韌,你想憑著跟孫策兩麵夾擊便打垮徐州,打下豫州,未免太過異想天開!”
劉銘連聲怒喝,關羽敢以身赴死,他劉銘又有什麽不敢?!
曹操良久不語,半晌才隨著朔風歎出了口寒冬般的氣息,“你說的不錯,若非你是劉備之子,就憑你敢這麽跟我說話,我已經殺了你。但其實哪怕是為了萱兒,我也不會殺你,你當真以為我沒有私情?如今便站到私情的角度勸你一句,有些話知道便可,說出來便是錯了。縱然是我,想要唯才是舉都舉步維艱,你要拋掉你所說的虛偽,恐怕寸步難行。”
曹操再無多言,撥馬回頭,典韋許褚還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家主公到底什麽意思,卻還是跟著曹操緩緩撤回本陣。
劉銘有些愕然,盯著曹操的背影,良久無語,直到曹軍緩緩退去,才敢相信這是真的。
“曹軍……退了?”劉銘猶自有些不信,回頭問著關羽和高順。
關羽也有分愕然,就連一貫冷靜的高順,聲音也有了分顫抖。
“公子,曹軍……的確退了!”
隨著高順的聲音一落,河岸上的徐州軍齊聲歡呼起來,然而歡呼了沒有幾刻,看到河岸上自家兄弟的屍體……又陡然沉靜了下來。
關羽陡然策馬奔了出去,眾人愣神間,關羽又已經下馬抱了一具屍體,策馬而回。
“高將軍,關某目中無人,妄自尊大,以致徐州兵敗,成將軍戰死……關某無顏回見大哥,隻求高將軍能稟明成將軍陣亡之明,替成將軍……”關羽話還未說完,便被另一個沉峻的聲音打斷。
“關將軍,若是你還用這樣的語氣,心如死灰……順怕是無法原諒一個懦夫。”高順說完,衝著劉銘抱拳道“公子,如今曹操雖走,徐州卻已在三麵包圍之下,不可久處,順帶兵離開,不知要前往何處?”
關羽愣在當場,劉銘心中一酸,也沒有刻意安慰關羽,反而對高順回道“前往淮南、江夏吧,既然徐州丟失已成定局,那麽下一步必定要在荊州立足。”
高順點了點頭,抱起成廉的屍體,混鐵槍一揮之間,陷陣營來去如風般退去。
關羽抬頭望著劉銘,雖然沒有說話,可眼中的歉疚如死灰,劉銘不是瞎子自然不會看不出來。
“二叔,高順將軍說的不錯,若是一次失敗就讓你心如死灰……我爹失敗多少次了?到現在還不是能卷土重來?”劉銘望著那從前孤傲的關雲長,心中一痛。
關羽搖頭苦笑,歎道“大哥是自己闖蕩,為了天下為了漢室,可我卻是受了大哥重托,受了大哥信任……如今,卻還是辜負了大哥,今日我方才有些明白,為何霸王不過烏江。”
劉銘聽得一驚,幾乎跳起來,關羽這難道是有了死誌?!
“二叔,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可曾想過,若你當真做了什麽蠢事,我爹的性子你又怎麽不清楚?不管你還是三叔,若是因為曹操,死了,我爹會不會不顧一切,提兵北上?到時候眼下的一切基業,豈不盡成灰燼?!”
風聲漸漸小了,關羽的心卻是更冷,自己丟了徐州也便屬有負重托,甚至還有可能因為自己,致使大哥基業轉頭空……
劉銘看到關羽的表情,心中更是又哀又怒,“二叔,若是你仍舊這般下去,不僅高順不會原諒你,我都看不起你!勝敗乃兵家常事,有過威震淮南,再有過大意失徐州又能如何?男兒大丈夫,不能拿得起放得下,如何能統領百萬軍馬。二叔,你也曾是我心中的英雄,莫要讓我看輕了你!”
關羽怔了一怔,紅臉不知是否騰起了怒意,突然道“其實我也是一直看不大慣你的,你行事跳脫,不按常理,又容易衝動。至於什麽文武雙全的稱呼,你自己也知道,跟真正一流的人才你還是有些差距的……所以我一直覺得你其實也不過如此,可今天你帶兵趕到,能讓那麽多人都聽你的,我忽然想起了大哥。他其實說起來也並沒有多麽超人的才能,但是他有著非比常人的心……關羽沒有這樣的心,這世上又有幾個大哥那樣的人?”
劉銘氣極反笑,搖頭道“二叔,你要如何我管不著,可你若是當真還有些顧慮,該當知道我方才說的並非假話……我爹從豫州過來,或許三叔也會來,有話,二叔你去豫州對他們說!”
風聲輕送,劉銘轉身離去,背影顯得很是決絕,心中既能明白關羽的感受,又對關羽的心灰意冷感到憤怒。
至於憤怒之下說出來的話,劉銘自己都已經無從計較,至於身後的關羽滿麵通紅,更是不知那究竟是憤怒,還是愧疚。
高順帶兵前往江夏,劉銘跟關羽眾人經淮南前往豫州,跟劉備張飛匯合。
一路上,關羽沒跟劉銘說過一句話,劉銘雖然感到自己有些失言,卻還是同樣沒能拉下臉來。
一進汝南,還不等見到那些未經戰火的城池,便看到了劉備幾乎迎著眾人狂奔而來。
“徐州軍民如何?雲長如何?譽之可在,又如何?”
還不等見到眾人,劉備便一連三問,高聲呼喊著,神色間又是激動又是忐忑。
劉銘看著那從來坦然自若不動聲色的老爹,如此失色,那些本來他早該得到的消息,不親自趕來看著不放心……
如果說一個人能裝成這樣,劉銘也認了,裝一輩子的君子,誰敢說他不是君子?
不僅僅是劉銘心中感慨萬分,深受觸動,那些徐州將士聽到劉備第一個問的不是兄弟,不是兒子而是他們,紛紛心中感動。
而一路上幾乎一言不發的關羽,此刻徑直翻身下馬,涕淚橫流,“羽有負大哥重托,當不得大哥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