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孫伯符性命之危
字數:17210 加入書籤
三國之季漢風流!
孫策想到這裏,心中凜然,如此他猜測是真,那敵手真的相當可怕。閃念之間,孫策已喝道“退到山上去。”
眾人不解,知道不對,卻不懂孫策為何要退到山上。可孫策所言就是命令,他們才要舉步。孫策陡然雙眸寒光閃現,喝了聲,“閃!”
他話音一落,身形已躲在一棵樹後,眾人見到他動作,暗自心驚,不約而同的尋找物體遮掩。
數十人,刹那間躲避伏地,已找到最有利於自己的地形。
他們地職責。就是保護孫策。可入選地基本條件。就是先能保住自己地性命。然後眾人就聽到‘嗡’地一聲響。尖銳地破空聲接踵而至。
黑暗中中不知道發出了多少道暗影,來勢犀利,赫然竟然硬弩發出地鐵矢!
孫策目光敏銳,已在一瞬間,見到月光下,弩箭抬起地那一抹寒光,是以他才能提前示警。
鐵矢破空,擊在樹上,石上,隻聽到‘砰砰’作響。眾人都是心中一寒,沒想到伏兵第一招就用硬弩襲擊,顯然是有備而來。
眾人躲避及時,弩箭過後,竟然隻有一兩個親衛受傷,發出了一聲悶哼。
可悶哼過後,眾人雖驚不慌,卡住要位,凝神運勁,已準備開始廝殺。
敵手不弱,蓄意前來,他們跟隨吳侯前來,當求要全力保護吳侯!
弩箭聲音未絕,孫策已判斷出幾點,對手肯定奔他而來,弩箭並非連弩,鐵矢再上,肯定需要時間。
不能坐等,不然等他們弩箭再上,和自己僵持,招呼來曹軍,自己和手下形勢不妙。
想到這裏,孫策已閃身出了石後,就地一滾,已接近了前方的密林,腳尖用力,騰空而起,就要竄入林中。
方才弩箭爆射,以密林中最多,孫策要當求亂敵,然後給手下進攻的時間。
他在如此環境,還是不退反進,實在是膽大包天,出乎意料。
誰都以為他身為吳侯,就不會以身犯險,可誰都沒有想到吳侯還是如當初一樣,身先士卒,甚至為他們開路。
眾人見狀,都是心中一熱。幾個親衛毫不猶豫的跟隨。可他們還是怕弩箭怒射,無法抵擋,一溜煙滾了過去。餘眾再不猶豫,卻是零落穿插前行,務求清除密林外的敵蹤。這一戰,非生即死,沒有第二個選擇。
弩箭竟然沒有發完!
孫策騰空而起的那一刻,隻聽到林中‘咯’的一聲輕響,在這之間,借如水的月色,他已瞥見林中寒光點點,遍地都是殺氣彌漫。
對手竟然留著一排弩箭未發?
孫策想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對手若是奔他而來,對他可謂是了解非常詳細。
正了解你的除了知己,當然還有敵手。第一排弩箭不過是誘敵,他們知道孫策肯定會衝過來,所以才用第二排弩箭準備射殺孫策,對手還有沒有後手?
方才百餘弩打的是數十人,可這次數十人的目標,隻有一個人。
這一招極為狠辣,孫策就算是飛鳥,也難以振翅躲閃,更何況,他人在半空!眾親衛目眥欲裂,可卻已無能為力。
弩箭飛射而來,這一招極為狠辣,孫策就算是飛鳥,也難以振翅躲閃,更何況,他人在半空!眾親衛目眥欲裂,可卻已無能為力。周泰卻是霍然出手,猛地擲出一麵盾牌。
孫策沒有躲閃,在空中蜷身,飛龍化作了狸貓,躲在了盾牌之後。
這一招實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盾牌輕飄飄看似沒有四兩分量,可籠罩的範圍並不算小,質地絕對上乘,幾乎能穿樹裂石的鐵矢擊在上麵,竟然沒有打透輕飄飄的盾牌。
江夏有馬周、諸葛亮的研製,孫策早已了解劉銘,也有過研製的打算,可畢竟觀念難改,隻弄出了簡易的連弩和一種盾牌。
如今高手相搏,這盾牌用處不小,可若是戰場之上頭頂麵前都是利箭,反而如同雞肋。
孫策想到這裏的時候,隻能感慨劉銘高瞻遠矚,連這些小玩意都走在眾人之前,若是此行回去之後,該當效仿。
隻是此時孫策來不及多想,因為他發現自己現在的處境,簡直十分惡劣。那一刻,最少有七支鐵矢擊在了盾牌之上。
鐵矢勁道非常,孫策人在半空,無從借力,已被鐵矢合力活生生的擊落下來。孫策撲起的時候,沒有多想,因為他認為對手或許潛伏過來,但是不太可能無聲無息的挖出一個大坑,而不怕被孫策山腰聽見,那反倒得不償失。
可地麵黑黝黝的,雜草覆蓋,孫策不是透視眼,看不到雜草下麵是什麽。
但他已不能不防。
人未落地,盾牌收起,可左袖一物打了出去,‘砰’的釘在樹上。孫策去勢已盡,可借繩索之力,不等落地,已飛身而起,竟然縱到了樹上。
這一招使出,孫策不知是幻覺還是怎的,他聽到了林中輕‘咦’了聲,好像林中之人,對他能躲過一擊也很是詫異。可他顧不了許多
樹上有一刀劈落,仿佛引下了無邊月色來匯聚,直奔孫策而來!
樹上還有殺手,而且武功不差!
孫策皺了下眉頭,一刀就殺了對手。他出刀沒有光亮,下的黑手,可隻是振臂一刺,已在單刀劈落之前割破了對手的喉嚨。
他刀做劍使,出手比那人最少快了一倍,所以可以後發先至,要了那人的性命。
那人滿眼不信,可不能不信,無奈的向樹下落去,孫策不肯放棄他的價值,一把抓住,在他懷中摸了下,然後將他丟了出去。
丟出去的目標,卻是方才他要落腳的地方,隻聽到‘砰’的一聲響,煙塵彌漫,白煙四起,白煙中,有無數黑影縱橫,又細又密。
孫策歎了口氣,知道那裏沒有大坑,但有埋伏,他若是一腳踩上去,多半會給射成了篩子。
林外已發出了七聲慘叫,兩聲悶哼。
孫策知道,已方多半死了兩人。他孫策的手下,都是漢子,就算死,也不會慘叫打擊同伴的士氣。
但現在,他已顧不了許多,進入了密林,可饒是膽大,孫策頭皮也有些發麻。
他一瞥之間,已經發現了近百人的行蹤,樹上樹下,石後土中,都可能有敵人埋伏,此路不通,對手已將他們的退路封死!
孫策人在樹上,已見到最少有六人衝了過來。那六人極其勇猛,手中兵刃千奇百怪,可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樹上的孫策。
孫策卻向聽到輕‘咦’的方向望了眼,隻見到暗影憧憧,看不真切。對手能這快的糾集殺手等候他們,顯然摸透了孫策的作為。
孫策喜歡冒險,事必躬親,既然要攻打曹軍,當然要查看地勢。於是他們就等著這個機會來個守株待兔。曹軍不走,就是要等著設這個圈套?或許曹軍沒有這份心機,可有一人有!那個背叛者究竟是誰,而此刻曹軍中領軍之人遲遲不肯出手,是否就等著給他致命的一擊?
眼下聽說曹操帶許褚去迎戰袁紹,派典韋來守此地,這個局,難道是典韋布下?
一個好的將軍當然不止領兵打仗,還能揣摩對手的心理,這才能最快的時間,定下最犀利的打擊手段。
可典韋怎麽會如此了解他的心理?
想到這裏,孫策不想再冒險,已做了決定,撤!撤到山上去!
他方才以退為進,隻想喝令眾人上山,讓敵手誤以為要逃,趁機殺出一條血路,然後突圍出去,可眼下看來,此招不行。
敵人太多,不但林子裏有,林子外也有腳步繁遝。敵人顯然不止一重埋伏,而是布下了天羅地網,知道這麵已經發動,趕來支援。
孫策決定撤的時候,並不糾纏,手腕一翻,繩索打出,釘在不遠的樹上。徑直蕩了過去。林中殺機重重,地上情況不明,他不敢輕易犯險。
可沒想到,樹上也不安全!
展刀之間,已將一人劈落樹下,孫策突然心生警覺,回頭望過去,隻見到一道巨影由樹上飛出,由遠及近,已向他迎麵打來。
影子極巨,聲勢浩大,破空後,才發出‘嗖’的一聲響。
樹影亂顫,樹梢激蕩,那影子來的好快,轉瞬已到孫策麵前。
孫策卻已看清,那是一支巨大的竹箭。竹箭是一根老竹子製成,碗口粗細,頂部削尖有如利箭,借樹杈的彈力綁在樹上,隻要劈斷束縛的繩索,竹箭就會發出。
這樹上,當然不止一支竹箭,敵手隻趁孫策上山之際,就在密林四下,樹上林中布下了如此多的陷阱殺手,心機可謂深沉,手段可說毒辣。
孫策見到竹箭,更是皺眉,卻是臨危不亂。一個後仰,竹箭幾乎擦他麵部射出。凜凜寒風,蕭蕭煞氣。
間不容發的那刻,孫策左手繩索揮出,已經纏住竹箭,借力使力,竟然從樹上跟隨竹箭飛了出去。
林中的殺手已看傻了眼。
他們都知道江東小霸王武功高強,也知道這人可在千軍之中取敵將的首級,更知道要殺孫策,絕對要付出慘痛的代價,可他們沒想到孫策會逃,像飛鳥一樣的逃命。
在他們的眼中,孫策已不是人,要是人,怎麽會有如此的身手?孫策此刻更像一個幽靈,在林中飄來蕩去,讓人難以捕捉。
繡箭呼嘯,竟然把孫策送出了包圍。‘砰’的聲響,竹箭紮在山坡上,激起碎屑無數。孫策卻早就抖動繩索,鬆開竹箭,雲一樣的落在了地上,毫發無傷。
親衛們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孫策一把抓住了竹箭,回手擲出去。
他這一擲,虎虎生風,甚至強過方才之勢,隻聽到一聲慘叫,林中稍微靜了片刻。原來他一擲之下,再殺了一人。
孫策方才一衝,可說是步步殺機,可孫策膽大心細,武技過人,一衝一退,有如飛龍,敵手雖設計重重,卻還是捉他不到。
孫策武功高強,可別人並沒有那麽好的運氣,已有親衛卻是太過勇猛,衝到了林子之中。
他沒有孫策的本事,轉瞬被幾人圍住,隻見到刀光閃閃,長槍翻飛,那漢子左衝右突,竟殺不出重圍。
他這會功夫,已連殺三人,但是最少受傷了十多處。眾人目眥欲裂,就要去救,可硬生生的忍住。
他們望向了孫策,他們的職責是保護孫策,而不是去救兄弟。
他們雖痛,可不能擅離職守,保護孫策,是他們的光榮,也是他們的悲哀!
矛盾隻在轉念之間,孫策眉頭蹙起,不等決定,林中那親衛已被一人攔腰抱住。孫策才要上前營救,可鞭長莫及,隻見到那人一刀回刺過去。
長刀入腹,穿透了那親衛的腹部,也刺入了背後敵人的小腹。
隻這一刹,一刀劈在親衛的臉上,一槍,刺中了親衛的胸口。親衛倒下去的時候,沒有說一句豪言壯語,甚至連痛哼都沒有發出一聲。
孫策手下親衛,本來就大多是沉默的人,到死都是如此,可他就算死,也是不辱使命。他本來還可以支撐一下,但是他不想兄弟們來救他,所以他選擇了自殺式的打法。
孫策心頭一痛,眾親衛已露悲痛,鼻梁酸楚,可更多的卻是怒火。他們已要開戰,為死去的兄弟報仇,無論敵手如何強悍。
人隻有一條命,可不過一條命而已,他們並不在乎!
可孫策說了聲撤,眾人壓製怒火,已向山上奔去。要想複仇,首先要活下去,山上有地勢,可山上並沒有退路,他們這一來,豈不是自絕生路?
不過有句話不是說的好,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們先絕退路,然後傾力一戰。
林中、坡下、石後的敵手都是微愕,可哨聲一響,所有人都冒了出來,徑直追了上去。
他們一定要趁這個機會殺了孫策,無論付出多少代價!
孫策等人望過去,吸了口涼氣。方才孫策還見到百餘人,可等到追過來,才發現已增到三百人之多,可更讓人心悸的是,敵手還不斷的在增援中。
如潮的敵人中,有兩人淡定自若。在其餘人奮力前行的時候,不慌不忙。
一人身材魁梧,站在那裏,雙眸炯炯,宛若個將軍般出眾,讓人忽視了旁人。一人身材飄逸,雖是黑夜,仍擋不住他的朗朗風采。
二人並肩立在那裏,隻望著山坡上的孫策。
孫策刀出如電,一刀下去,就要攫取一條性命,從不落空。他的刀已如神魔附體,閃電驚虹,數十名護衛、勇將加起來,好像都沒有他一人殺的人要多。
飄逸的人歎口氣,“要殺孫策並不容易。”
身材魁梧的人道“不殺他,便辜負了曹公,天下必將再亂。”
飄逸的人舒了口氣,“上山沒有退路,山巔過後是懸崖,我們用近千好手攻擊他,提防他跳崖。”
身材魁梧的人道“我希望他跳崖,因為崖下,埋伏更多。”
“這次不知道孫策能不能死呢?”
“不知道。”
“你不知道?”飄逸的人雙眉一揚,口氣中卻有深切的無奈,因為他也不知道,他雖然自負武功甚高,頗有傲氣,然而卻往往被人當做刺客,當做間諜,不過是一個暗中的影子。
身材魁梧的人抿著嘴唇,良久才道“這好像是你重歸曹公帳下的第一次機會?”
“也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飄逸的人冷冷道,“要知道孫策若是不死,必定偷襲許都,今日能得良機,縱然我沒有信心你也該有!”
“我們和孫策,沒有和解的可能?”
“沒有!”聲音如切冰截雪,冷漠非常。
這時候親衛又死了三人,可孫策他們,最少殺死了三十人。山腳下的三百人沒有減少,看起來隻有更多。
這無疑也是一種極佳的心理戰術,不停的增兵,當然給敵手不斷的壓力,這種壓力,甚至可以讓敵手無望崩潰。
指揮進攻的人,顯然也熟悉這種套路。
然而江東勇士沒有退意,沒有懼意,更沒有崩潰,他們利用地勢阻敵,且戰且退,他們依靠山峰,讓敵手每進一丈,都要付出鮮血的代價。
可這不意味著他們沒有憂心,敵人有增無減,他們沒有退路。這些人他們可以拚力殺死,可這裏接近曹軍的大營,隻要曹軍動用大軍過來圍剿,在場的人手,沒有一個可以活命!
孫策卻還是冷靜如常。
勇士沒有建議,隻能拚死抵抗。十數敵人疾步上前,看起來已要殺到孫策的眼前。這時候兩側突然竄出數人,殺入到敵手之中。
周泰已紅了眼睛,他們一出手,就取了四人的性命。可敵手轉瞬就將他圍在當中。
將江東勇士一個個的殺掉,殺的孫策身邊沒有幫手為止,這是他們的將領下達的命令。所以他們並不著急攻擊孫策,隻想先殺了這個死士。
周泰身陷重圍,左衝右突,看來就要重蹈覆轍。這時候一道刀光亮起,猶如雨後驚虹,倏然而現。
三個圍攻的敵手,同時斃命!
敵手饒是再勇猛無畏,也被這驚天的刀法所凜,沒有人知道,這種刀法,是用一種什麽樣的力量劈出。
孫策再次出刀,一刀連斬三人,猶如蜻蜓點水,一沾即逝。
山腳兩人見到,一人臉色微變,另外一人,還是木然如常。
魁梧那人問,“孫策這刀,氣勢恢宏,已非尋常招式,非有大氣勢之人難以使出。我縱然比他高明一分,卻也沒把握留下他,你若出手,還有殺他的把握嗎?”
飄逸那人隻說了一句,“氣勢不等於武功。”
孫策山腰喝道“走!”他一刀劈出條血路,周泰已趁勢殺出,孫策斷後。他一刀在手,睥睨四方,對手見狀,稍有遲疑。
山上突然響起轟轟隆隆的聲音,兩塊巨石從山上滾落,雖緩卻讓人心弦緊繃。孫策腳尖一點,已越到一塊巨石的上麵。反手一推,一塊巨石突然加速滾落,已撞到一人。
那人不等慘呼,已被巨石碾在下麵,血肉模糊。巨石不過稍做阻隔,加速滾落。
敵手人正多,可人多也有弊端,那就是太局促,一時間難以閃躲。若是尋常兵士,這一下,多半損失慘重,但這些人訓練有素,潮水般的散開,又是怒濤的匯聚。隻聽到又是幾聲慘呼後,敵人威勢不減。這時候孫策冷冷道“射。”
隻聽到‘嗡’的一聲響後,明月無色。
孫策研製的弩機雖然不如諸葛連弩,可勁道之強,雖隻發一矢卻已占了曹軍一步的先手。而沙場之上,一步就是先手,先手就可以決定勝負!
不過弩機雖強,畢竟有利有弊。隻有在最佳的時機動用才能發揮最大的功效。孫策這一次隻求觀察地形,為求防身,帶來了不過十付而已。
可這十付,片刻的威力,相當於百來的勇士。
十付弩機。一口氣上滿鐵矢。一次足足射出二十支鐵矢。可這些鐵矢勁道十足,雖然不能密集使用,卻穿透力極強,也是種駭人地威力。
孫策這時候,麵對地是數百地敵手。
衝到最前地數十人,雖是竭力閃躲,可鐵矢實在太快。那數十人還是有大半被弩機打穿,死於非命,一時間血霧彌漫。
可這些人顯然也有準備,雖死了數十人,但更多地人,卻借弩箭射完之際,蜂擁而上。
這是擊破弩機地最佳時機!
可他們還是忽略了江東勇士的配合能力。
十個弓弩手射完後,立刻退後,其餘的勇士早就護在他們的身前,奮勇抵擋。那些勇士扼住地勢,居高臨下,出手狠辣,下方人雖眾多,可急切之間,不但未能上前,反倒被勇士們擊退。
孫策冷漠的望著廝殺,目光轉瞬投在更遠的地方,敵手如潮,當有大將指揮,可惜他雖目力敏銳,也找不到主事之人,他隻能猜。這也是一場戰爭,血腥慘烈,不遜疆場。
盞茶的功夫,敵手越聚越多,勇士們卻已額頭冒汗,孫策見狀,喝道“撤。”
他撤字一發,勇士們立刻退卻,除了地上留下的屍體外,好像從未戰過。
可這會兒的功夫,勇士又死了三人。
敵手已死近百,但他們可以補充,孫策的手下,卻是死一個少一個。敵手上前,孫策再次號令,弩手終於裝好了弩箭,第二輪鐵矢發出去,尖銳的射入了人群。
鮮血四溢,屍體倒地,敵手再次受阻。
山下飄逸的那人道“這就是你訓練出來的死士?我看他們隻有死的本事。”他口氣中多少有些譏誚。
魁梧那人冷漠道“你若有更好的方法,大可由你來出手,我不會阻撓。”他一句話,讓旁人無話可說。
飄逸的人臉色如常,可雙眸中卻有了些許不安,“曹軍知道你已對孫策下手了嗎?”
“他們自然都是精銳,此刻應該知道!”
“他如果知道你在殺孫策,當會調動千軍萬馬來幫你。”飄逸的人竟然有了些不安。
曹軍出兵,對他們劫殺孫策來說,本來是好事,可二人看起來,都不想讓曹軍出兵的樣子,這未免有些奇怪。
魁梧的人很快給了解釋,“放心,我已下了命令不會再讓大軍出動,曹公調撥給我的死士之間,配合多年,已有分辨出彼此的方法。孫策在他們之間,無所遁形。”
飄逸的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他奔波了一生,狂傲一生,到如今,仍是孤孤單單。
他或許武功極強,兗州衝過呂布,洛陽敗過劉銘,那又能如何?
大好江山,他卻已連揚名的力氣都沒有,典韋還能領兵,自己武功高強卻隻不過是個刺客。
這次算是他最後的一次機會?他也不知道自己還堅持什麽,或許天性使然,他雖寂寞,卻總是不甘心寂寞。
“曹公想讓孫策死,也知道這是他的機會,可他不能來,他若來了,就會破壞計劃,孫策可以輕易的混入搜山的軍士之中,然後再混出包圍。曹軍一來,不能幫我成事,反倒會敗事。曹公這些自然明白,不會施展敗筆。”
飄逸之人歎息道“可孫策已放了兩輪弩箭,從林中到山腰,他一方死了不到十人,而你卻已經死了一百多人。你真覺得,憑你的死士能殺得了孫策?”
“殺不了!”
“那你為何還出此下策?”飄逸之人歎息道“都說典韋百戰百勝,悍勇非常,沒想到竟是如此魯莽之輩,連個孫策都不能奈何。”
“那你告訴我,如何殺他?”典韋雙眉一揚,看起來威武無比。他雙眉極寬,斜飛如鬢,他雙眼極厲,炯炯有神,他天生看起來就像是個將軍,氣勢逼人。
飄逸之人沉吟半晌,竟然無話可說。
“持弩之人,共有十個,到現在,已發了第三輪鐵矢。”
典韋談話的功夫,山腰處‘嗡’的一聲響,明亮月色下的鮮血,如鮮花般綻放。可人卻宛若被東風一吹,瞬間枯萎。
“這種弩機,裝的可是鐵矢,分量不算重,可也不算太輕。射了三輪,就說明他們一人已射出了不少鐵矢,你認為,他們一個人能帶多少鐵矢?”
飄逸之人眼前一亮,“你算的果真不差,你是說,他們的弩機很快要失去了作用?”
典韋點頭道“最多隻要再用一百人……”
他沒有說完,可言下之意當然明了。他需要一百人左右去抗孫策的弩機。鐵矢一盡,弩機就失去了作用。
典韋說起一百人的時候,和說起一百頭豬沒有什麽區別。一將功成萬骨枯,既然求的是關乎天下之事,當然不能怕犧牲!
“去除了孫策的利器,當然就是發動總攻的時候。你的手下,殺光孫策身邊之人。我們兩個,去殺孫策,還有那個一直拚死的周泰。”飄逸之人道。
典韋猶豫很久才道“不行。”
飄逸之人雙眉一揚,“為什麽不行?你怕?”
“我知道你素來很不錯,可你卻還是不懂孫策。”典韋道“你覺得這次,我若圍殺的是你,你能不能逃走?”
飄逸之人冷笑道“你未免高看了你這些死忠的手下,我或許不能一個個的宰了他們,可他們焉能困得住我?”
“這就對了。”典韋並不惱怒,淡若道“孫策一個人,我困他不住,可孫策現在帶著一幫手下,我困他輕而易舉。”
他說的矛盾,飄逸之人已明白過來。眼下不是那些手下保護孫策,而是孫策不舍這幫手下。若是盡殺這些人手,那孫策反倒肆無忌憚。
忍不住歎口氣,飄逸之人道“典將軍,這種兩軍對壘,我不如你。”
“領軍你當然不如我,可你武功要遠勝於我。李進,雖然你並沒有在曹公這裏效力多久,一直屈身袁紹出打探情報。可當年呂布在兗州叛亂之時,正是你率騎兵敗了呂布,單憑你跟呂布對衝,也足以青史留名。”典韋微笑道“所以弩機已廢的時候,就是你出手的時候。”
“你不出手嗎?”飄逸之人似乎沒聽到典韋的誇讚,冷冷問,“你不要忘記,你現在和我,隻有這個機會。你莫要忘記,孫策若是除不掉的後果!”
典韋本來指揮手下圍殺孫策,見手下倒下,甚至沒有半分傷心之色。可聽到孫策不除的後果,臉上也多了分凝重和緊張。
“你莫要告訴我,你現在連孫策都殺不了。”
“我殺孫策,還有七成的把握。”李進傲然道“但我同時對付兩個人,就隻有五成的把握。”
“那個人是誰?”
“周泰,眼下他還沒有拚命,我卻看得出,若是這人拚命,難纏的很。”李進又補充道。
典韋冷哼一聲,“好,你殺孫策,我對付周泰。”
二人商量已畢,山腰處又發出了一聲響,典韋眼睛眯起,片刻後喃喃道“第四輪鐵矢,我們又死了二十九人。”
二十九個人,刹那間的失去了性命,可已比第一輪死傷少了十幾人。
典韋的手下,早有了防備,可還是有人躲不過快如驚虹,厲如紫電的鐵矢。
明月正懸,冷漠幽遠。
孫策也在抬頭看著月色,親衛胡綜急聲道“吳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為什麽?”孫策隨口問了句。
胡綜覺得孫策這刻有些糊塗,“我們要衝下去。”
另一名親衛呂範這會兒已是血染征衣,快步回轉道“吳侯,胡郎將說的不錯,我們應該衝下去,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他們借助弩機掩護,來往衝殺,這一口氣,最少已殺了二百人之多,但來攻的敵人不但未少,反倒更多。江東勇士並不畏懼,可多少已有了不安。現在他們已死了十五人,地上除了敵人的屍體,還有兄弟們的身軀。他們就算死了,也無所謂,可關鍵是,吳侯如何能活著出去?
孫策目光從天空落在遠處,“下麵其實更危險。這裏我們占著地勢,若是冒然出擊,陷入重圍,隻怕得不償失。”
“吳侯你武功高強,不用管我們,隻要你衝出去,就可為我們報仇。”已有人激動道“你一個人衝出去,顯然比我們一起衝把握要大很多。”
周泰抿著嘴唇,並不言語,孫策舒了口氣,“可以再等……”
“等不及了,我隻怕曹軍很快要來。”胡綜急聲道。
孫策臉色不變,“人多不見得管用。”
周泰醒悟過來,“不錯,我們可以渾水摸魚。”
胡綜一時不解,可從山腰望過去,隻見到曹軍大營已閃出一溜兒燈火,點燃月色不及的黑暗,火蛇一樣的向這個方向蔓延過來。
“曹軍出兵了。”胡綜急起來,“吳侯,我寧可自己死,也要保護你下山再說!曹軍一來,我等死無葬身之地。”
孫策突然問道“你為何那麽急?”
胡綜突然僵住,臉上的焦急也像木刻一樣的生硬。
激烈鏖戰聲中,也掩不住他脖頸扭轉時發出‘咯’的一聲輕響。
“吳侯……你……這是什麽意思?”胡綜艱難道。
孫策抬頭望向天上的明月,目光森然,“你本來不是如此失算的人,最近又多加學習,華歆都誇你聰明,可你讓我下山逃命,你看似為我打算,可我怎麽總覺得,你在算計我呢?”
他說的聲音極低,呂範、周泰卻是目光一寒,一左一右的夾擊住了胡綜。他們知道,孫策絕非無的放矢的人,他既然說出來,肯定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
孫策不會冤枉兄弟,但是對待背叛,絕不手軟。
單刀入肉,長槍,刺骨,四人前方不遠處,廝殺慘烈,這時候,孫策的手下又倒下一個。可他隻是沉默的看,並不出手。他的目光犀利,和柔和的月色格格不入。
胡綜僵凝不動,突然大聲道“吳侯,你冤枉我不要緊,可你是否對得起這些為你死去的兵士?我這些年為你出生入死,你竟然懷疑我?人誰無錯,你因為我建議有問題,就開始懷疑我,那你的手下,以後還有誰敢提議?”
孫策譏誚道“你若要分辨,對我說即可,你這般大聲,可是想離間我和手下的關係嗎?我本來隻有七分疑你,可現在已有十分。”
胡綜愣住,嘴角不停的抽搐。
孫策道“曹操手下的確能算,可他就算也不會這快的功夫,在這裏有這多的埋伏。唯一的原因便是我上山之前,他已經知道我要過來。我來探營,極為隱蔽,隨心所欲,他提前知道,當然是這裏的人,有個人泄露了我的行蹤。我將你從江東提拔起來,你本為漢臣,卻沒想到你竟想著給我今日致命的一擊。你說我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兵士,我倒想問問你,這些屈死士兵亡魂瞪著你,你可曾見到?”
胡綜心中微寒,忍不住回頭望去,周泰卻一聲怒吼,飛身撲了過去。他不能不激動,他現在才知道兄弟枉死,而罪魁禍首就是胡綜。本來疆場百死,不能抱怨,隻能說技不如人,可被陰謀小人算計,無數兄弟喪身包圍中,這就讓周泰怒不可遏。
周泰撲來,胡綜再不猶豫,身形爆退,然後就向地上滾去。此處是山腰,隻要滾下去,就可能活得性命。胡綜不敢留在這裏,隻怕若被周泰抓住的話,要被活生生的咬死,就是不死,孫策留著他也一定要拷問背後指使的人,那種逼供手段他更是受不了,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有如此憤怒的時候。
他畢竟身為名將之後,身手矯健,再說早有戒心,這一滾,狼狽躲開周泰的一擊,而且就要沒入黑暗之中。
這時候‘嗤’的一聲響,月光下閃出一抹光華,驚豔、惆悵而又冷清如舊。
胡綜一聲慘嘶,已被長劍活生生的釘在了地上!
呂範出手擲出長劍,一劍就殺了胡綜。周泰此時卻早已跟上,方才那一撲不過隻是虛招,然而見胡綜身死,眉頭一皺,一腳踢在胡綜的胸口,雙眸冒火。
孫策見胡綜逃命,一直動也沒動,這時抬頭望天,說了聲,“胡綜雖然該死,但一個胡綜絕不敢這樣反我,華歆跟他有過接觸,不得不防。隻是若是捉到活人,當可得到確切消息,周泰用虛招也正是想要生擒,呂範……你為何要擲劍殺他?”
呂範臉色有些蒼白,不知道為何竟然沒有說話,孫策卻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麽,隻有一聲長歎。
接著,周泰等人便看到孫策身後,陡然升起一道火光,煙霧衝天不散。
呂範眼皮一跳,難道孫策竟還有救兵!
他雖然知道自己對不起孫策,但他相信孫策不會死,畢竟……
可呂範轉念未完,便聽到山腰下一聲長笑,一人道“孫策,你在請救兵嗎?”
最後一輪鐵矢,打退了敵手的瘋狂進攻,可好像敵手也不再進攻。江東勇士微愕,卻知道這種沉寂,宛若暴風雨來臨前的安寧。
那人身形飄逸,閑庭信步般走上來,對一地的屍體視而不見,有如走入自家的花園。
李進身旁站著一人,魁梧高大,手持兩柄鐵戟。
當年李進在洛陽跟劉銘相識,當是劉銘鋒芒不減,可李進賽馬之後展露的風采,同樣是冠絕當時。本來誰在李進的身邊,看起來都和跟班一樣,因為這人隱在暗中,就如天涯之遠,就算明月都是有所照不及,天涯孤傲,本來就如同寒霜傲雪,不屑和暖春為伍。
但是那人站在天涯身邊,卻還是個將軍。
或許因為他一出生就注定要是個將軍,從遊俠起家,刺殺當地豪強後便身邊從未少過百人!
而後跟從曹操南征北戰,就是身為曹操身邊護衛,不常領兵,勇悍之名同樣名博四海!
周泰突然明白,知道有如此氣勢的人不會是旁人,那人正是曹操身邊武力第一將,典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