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世代生活的區域不適合種植，他們全靠養殖生存。
    去年是大幹旱年，牧草欠收，草原上的牛羊養不活，他們才想著掠奪中原，隻為尋找能夠活命機會。
    中原去年同樣幹旱，顆粒無收，胡人便想出讓漢人婦女和兒童代替糧食。
    於是，他們每到一城，先把青壯年男人屠盡，留著婦女兒童做為移動的糧倉。
    林亦楠聽得毛骨悚然。
    這實在是太殘忍了，她隻在史書上看到一筆帶過的曆史，如今卻真真實實的呈現在眼前。
    還有幾天就過年了，林亦楠與林亦桁商量好，拿出半袋麵糧，一條豬腿，準備給大家吃頓餃子。麵粉是此前存的，豬腿推到雲家身上，他們家送的。
    自驅狼回來，雲家暗衛會時不時的進山狩獵。
    林亦楠兄妹剛扯完謊的第二天，雲漠便扛著一條鹿腿上了林家。
    “老太太，這是我打的鹿，家裏吃不了那麽多，家母便吩咐我給您送點。”
    雲漠的話哄得趙老太太喜笑顏開。
    除了幾歲的小娃娃，大家都知道，哪怕雲家吃不了，手底下還養著四五百的暗衛呢，他們絕對吃得下。
    至於他為什麽會單獨送給林家，大家心照不宣。
    待他走後，趙老太太歎息道，“我就沒見過有哪家男兒對哪個女子如此上心過。”
    她話出口，大家目光紛紛投向林亦楠。
    林亦楠麵不紅，大言不慚道，“那是因為他們有所求，一旦把人求到手，他們對林家還會如此客套大方嗎？”
    身為過來人的趙老太太婆媳三人沉默了。
    婚姻如同一座墳墓，墳墓裏的人拚命想爬出去，墳墓外的人想尋找一處遮風擋雨的港灣。
    奈何，遮風擋雨的港灣也不盡人意。
    林亦桁作為林家讀書最多，最有出息的人，他輕咳兩聲，道，“逃難路上艱難險阻，雲家在南地有人，我們隻有依靠雲家的力量，才能安全到達南地。”
    林鑠看了眼垂眸不語的林亦楠，“不管怎麽說，雲家有情有義，行事光明磊落，跟著總沒錯。”
    在新年當天，林家人吃了頓豐盛的餛飩，裏麵是野菜豬肉和野菜鹿肉餡的。
    與林亦楠家一樣，林家村大部分人家在新的一年裏，繼續堅定地跟著雲家走。
    過了春節，天氣逐漸回暖，再沒有下過大的雪。
    冰雪化凍越來越嚴重，樹木、岩石上不斷有冰水往下滴，慢慢匯集成小溪，往低窪處流。
    離開刻不容緩。
    負責去探路的雲七和雲二回來了。
    他們找到一條可以繞開穀道、青道兩縣的狹窄山路。
    在反複商議後，他們一致決定，在二月初二龍抬頭這天出發。
    龍抬頭，又名春耕節、青龍節。
    自古以來人們亦將龍抬頭日作為一個祈求風調雨順、驅邪攘災、納祥轉運的日子。
    龍抬頭，表示陽氣生發，雨水增多，氣溫回升。
    有五六戶林家村的村民選擇留在山寨中，他們覺得胡人一時半會不會打來，哪怕打來，他們可以逃往更深的山林躲避。
    大雪消融，山路更加不好走。
    千層底的布鞋沒走出幾步就完全濕透，褲腳也沾滿泥水。
    被泡軟的泥地，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行進速度十分緩慢，每天能走的路程也就二三十裏。
    哪怕速度緩慢，他們也不得不走。
    冰雪在以肉眼的速度融化。
    年紀大的人都知道，這樣寒冷的冬天，將會凍死不少的人，雪災後如果氣溫升高太快，或許會引發瘟疫橫行。
    每天他們天亮就啟程，傍晚便尋一處能落腳的空地歇息。
    終於，在第十天，他們走出了連綿起伏的大山。
    這時，雪已經完全融化，山路上到處泥濘不堪。
    看著山腳下若隱若現的村落，大家紛紛在心裏鬆一口氣。
    待大家走近，才發現村落的不對勁。
    時辰已是正午，村落裏連一絲煙火氣都沒有。
    雲漠連忙讓雲七前去查看。
    不多時，雲七便騎馬返回。
    “前麵情況怎麽樣？”雲漠問道。
    雲七臉色慘白，顯然被什麽嚇著了。
    “主子，整個村都沒人。”
    “都走了？”雲漠以為是逃難去了。
    雲七搖搖頭，“被殺了。”
    “能看出什麽嗎？”
    “屠殺大概發生在大雪封山前後，村裏人多是半夜被人殺死在自己家裏，家中藏糧皆被掃蕩一空。”
    “劫匪作案？”
    “不排除這個可能。”
    雲漠揉了揉酸漲的眼眶，“傳令下去，不進村，全速前進，在二十裏外找個地方紮營休息。”
    村民們不解，為什麽路過村莊不進去借宿，直到路過村子裏，聞到從裏麵飄出一股腐爛的屍體味道，大家才緘默不語。
    怕染上病毒，林亦楠早早便在臉上蒙了塊帕子，裏麵慣例是醫用口罩。
    “死多久了，怎麽沒人收屍呢？”趙老太太用布巾遮著口鼻，一臉嫌棄道。
    林亦樟心直口快，“阿奶，有沒有一種可能，全家都死絕了，沒人收屍呢？”
    趙老太太語塞，這熊孩子，他說的也沒錯。
    走出村莊，寬敞的道路上死的屍體就更多，死狀更淒慘。
    大部分死屍身上隻穿著薄薄的裏衣，外衫和棉袍早沒了蹤影。
    有些女性屍體，下半身更是光著，連片布都沒有。
    大家望著雪地裏的屍體，本來就忐忑不安的心情，被這麽一嚇，更加惶恐。
    雲二打馬悄悄靠近雲漠，“主子，你有沒有發現這些屍體上的刀口整齊劃一？”
    雲漠點點頭，“看起來不像是流匪你作案，你看出什麽了？”
    雲二沉默半晌，臉色凝重道，“有點像軍隊的手法。”
    “你是說……”
    “官府的人殺良冒功！”
    “這裏離下一個縣城多久？”雲漠問道。
    雲七對輿圖上的地形了然指掌，“不到三十裏。”
    “附近可有休息的地方？”
    “有，前行十裏有一處樹林。”
    “傳令下去，我們在十裏外的樹林休息。”雲漠道。
    話音剛落，不遠處便傳來一隊馬蹄聲。
    他心中猛地一跳，“警戒，前麵有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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