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得知蜀軍動向的夏侯霸一臉震驚，“蜀賊連葭萌關都不要了？”
    作為劉備集團“革命老景點”，葭萌關或是叫漢壽這地方不僅有軍事意義，還有濃重的政治意義....
    這就好比吳國打到豫州來，魏軍主將直接把許昌棄了一般，也難怪魏軍高層會如此震驚不已。
    “玄伯以為，派騎兵銜尾而擊可行否？”夏侯霸突然問道。
    “蜀軍已經開始動身，且梓潼一帶水係交匯，恐不利於貿然追擊，末將以為當下應速速進軍漢壽，再做計較。”
    “漢壽...漢壽...”夏侯霸啐了一口，“待我軍接管城池，我便上疏陛下，把【漢壽】改成【魏壽】。”
    陳泰知道，夏侯霸對蜀國有極大的仇意，不僅是其父死於定軍山這一件事，他還聽說夏侯霸的堂妹在十幾歲時被張飛強行擄走。
    唔....不過話又說回來，傳聞如今劉禪的皇後便是出自夏侯氏，也就是說蜀國的皇子、公主中就有人流著大魏皇室的血。
    既如此，但願蜀國皇室識趣，早日認識到天命已定，陛下定然不會為難他們。
    陳泰很快收起思緒，這不是他該考慮的事，當務之急是眼前的劍閣。
    ....
    與此同時，漢壽城內陷入恐慌與混亂之中。
    由於魏軍來得太快，蜀軍高層決定以最快的速度退駐劍閣。
    至於城中百姓，隻能盡量告知了，若他們能跟得上軍隊行軍，那便一同撤回蜀中，若不能，那就自求多福。
    在蜀軍戰略轉移的當日，黎庶們趕著驢車，攜老扶幼向城外奔逃。
    一老漢背著行囊出了院門，方沒走幾步卻見鄰居小夫妻倆往另個方向而行，於是好心叫住了他們：
    “王黑柱，軍隊在城西，此刻已經出城了，隨老夫來，別走岔了。”
    王黑柱轉過頭來：“多謝老翁好意，我妻弟在閬中，我夫妻二人欲投他而去。”
    “好好好，後會有期。”老翁點點頭。
    “後會有期。”小夫妻還禮。
    “哎哎！你們這著急去哪啊？”張麻子似乎是剛睡醒，推開門探出頭來，拽住一個腳步匆匆的人便問。
    被拽住的是個腦袋大，脖子粗的男夥夫，名叫李秀蓮。
    他現在有點著急，故而語氣很是不耐煩：“沒聽說嗎？魏軍已攻克關城，正直奔漢壽而來！”
    “啊？那朝廷的軍隊呢？半月前不是聽說朝廷的征西大將軍和什麽董尚書率數萬大軍前來的嗎？”張麻子有些不信。
    “跑了。”李秀蓮淡淡回道。
    “不會吧！那胡都督呢？他總不能也跑了吧。”
    “跑了！也跑了！衛將軍都跑了！”
    李秀蓮不想再浪費時間，說完也跑了。
    ........
    數日後。
    噠噠噠~
    馬蹄聲於葭萌關外由遠及近，馬背上的夏侯霸抬頭看著葭萌關的城樓不禁感慨：
    “昔日霍峻僅率數百人堅守葭萌，使劉璋損兵折將，一年不能克，隻得铩羽而歸，而今蜀軍卻棄得如此輕易，可悲可歎！”
    “不僅如此。”一旁的陳泰接過話茬，“鄧秦州今早遣人送來書信，稱其部已經控製白水關。”
    “哦？”夏侯霸先是詫異，而後傲然一笑：“嗬嗬，白水關號稱益州福禍之門，連彼處也不守，看來蜀軍當真是失了心氣。”
    陳泰說道：“不過蜀軍主力尚存，劍閣乃所有入蜀通路的終點，不克劍閣，不得蜀地。”
    “嗯....”夏侯霸道，“先進城吧。”
    “是。”
    夏侯霸看上去心情很好。
    說實話，從高祖、烈祖、庶人芳、陳留王到當今陛下，他夏侯霸姑且是五朝老臣了。
    作為本朝皇叔、征西大將軍，此役基本攻陷漢中、武都、陰平三郡，這個戰績最起碼是可以交差了。
    所以他現在心理上已經沒有剛入蜀時那麽忐忑。
    想當年他隨曹真伐蜀那會兒，連興勢圍都沒有過去，而今竟一路高歌猛進，攻到了梓潼。
    真是夢幻啊。
    話說，漢壽的平民並非全部逃走，還是有一些膽子大的，想賭一賭自己會不會死在“魏賊”的屠刀之下。
    當然這是玩笑話，他們大多隻是一群無家可歸的可憐人罷了。
    魏軍繼續秉承此役的理念，即“攻心為上”，甚至還給留在漢壽城中的百姓提供糧食，殊不知這批糧食本是蜀軍自己的。
    ...
    陳泰匯報完工作，走出府堂向門外走去，此處是曾經費禕的府邸，現被夏侯霸臨時征用。
    剛出府門，卻見監軍荀霬迎麵走來。
    “陳將軍。”
    “荀監軍。”陳泰回手一禮。
    兩人都是出自潁川士族，雖然交往不多，卻彼此敬重。
    “自長安出征，快兩個月過去了啊。”荀霬道，“蜀地的氣候確實宜人，我記得出征時長安就是這般，深秋時節的蜀地還是這般。換作涼州這會兒，都快要下雪了吧。”
    “是啊。”陳泰道，“越是深入蜀地越是如此，人啊若在蜀地待久了，恐怕就不願出來咯。”
    “蜀道艱難，進來一次勞民傷財，頗耗國力。”荀霬道，“如今勢頭正盛，當一舉攻破成都，把劉禪請到洛陽居住。”
    “是極！”陳泰撫須一笑，“希望此役功成，天下早日恢複太平。”
    寒暄幾句，陳泰看見對方手中握著一卷那冊子，好奇問道：“荀監軍這是.....？”
    “噢。”荀霬也不藏著掖著，直接說道：“此乃鍾士季所書《檄蜀文》，方從江陵送來。”
    “江陵？”陳泰有些疑惑，“之前聽征西將軍說，陛下此役坐鎮襄陽，怎麽現在南下了？莫非巴東戰場比我們進展還快？”
    “那就不知了。”荀霬搖頭，接著又道：“噢，還有一事。聽城中百姓說，費禕之墓就在漢壽城西。”
    陳泰想了一下，便明白其用意。
    之前在漢中時，夏侯霸就派人去祭拜諸葛亮之墓，盡管心裏不情願，但“麵子工程”肯定是要做的。
    費禕剛死沒多長時間，餘威尚存，正好借此機會安定蜀中降民人心。
    很快，夏侯霸批準了，再次派人去城西祭拜，並嚴令軍士不得毀壞墳墓周圍的一草一木。
    之後，魏軍將《移蜀將吏士民檄》大肆散布。
    譬如昔日陳琳的《為袁紹檄豫州》中，罵得我朝武帝狗血淋頭，今日鍾會這篇檄文亦是要開噴的。
    文中言道：“劉備落魄之際，是我朝太祖給了他一條生路，其人卻中途變卦，與太祖離心離德。後諸葛孔明仍規秦川，薑伯約屢出隴右，勞動我邊境，侵擾我氐羌，這舉的是不義之兵，行的是不義之事！”
    話說鍾會畢竟是“名士愛好者”，這裏顯然沒對諸葛亮、薑維二人過分口誅筆伐。
    但在檄文最後的一句，氣勢卻是不俗：“若偷安旦夕，迷而不反，大兵一放，玉石俱碎。雖欲悔之，亦無及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