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鬧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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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年頭,城裏嫁娶都要男方有車有房。
    他老張家就一個破瓦房,三十多年,逢雨天家裏就發大水。車子也有,屋簷下還有個獨輪,木頭都朽了。
    他們這條件,想給張哲輝娶個媳婦還真難。
    每當看到村子裏跟張哲輝同齡的那幾個人,領著孩子去田埂地頭放牛時,二老心裏很不是滋味。覺著愧對孩子,現在好了,孩子有出息了,媳婦的事兒,也該辦了。
    “你媽那人閑不住,也種的不多,城裏買的米貴,又不好吃。爸還有點事兒,以後再跟你聊哈!那五十萬我給你攢著,過年回來給你討個媳婦。掛了哈!”
    快過年,農閑,沒什麽事兒幹。這段時間蓋房子的多,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兒子還年輕很多地方都需要用錢。
    張有田電話掛的匆忙,三樓匠人催他搬磚上去,砌牆的磚用完了。大冷的天,張有田光著膀子,脖子上係著一條破了幾個大洞的毛巾,他蹲在地上,把磚塊疊放在架子裏。
    一擔架子一百塊磚,兩百來斤,張有田擔起來,蹭蹭蹭就往三樓登了上去。兒子有出息,做父親的幹活兒都有勁兒。
    冬天擔磚不算什麽,張家村四麵環山,沒什麽地。為了賺錢,農忙時,天沒亮二老就起了床,翻了七八裏山路,到隔壁村幫助人摘冬瓜。
    冬瓜小的一個六七十斤,大的能上一百二三,渾身又長滿了紮人的毛刺,收獲的季節,陽光能熱死人。就這樣,兩人加起來一天才一百塊錢,得抗近兩百多個冬瓜上車。
    張哲輝摸出根煙,刁在嘴裏點燃,煙霧繚繞中,眼眶變得濕潤,噙滿了淚花兒。“媽的!熏到眼睛了。”
    張哲輝踩滅煙蒂,正準備找個地方吃飯,兜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張哲輝以為是父親忙完了,想自己,就又打過來了。接通電話,嘴巴張開,剛準備喊爸。電話裏傳來嗚嗚哭聲,是鍾倩。
    鍾倩癱在地上,泣不成聲。“輝,輝哥,你快過來吧!我,我在醫院,爺爺快不行了,嗚嗚……”
    張哲輝腦袋一蒙,掛了電話,跑到馬路攔了一輛的士,跳上車。“師父去醫院,快點的。”
    幾天相處下來,張哲輝跟慈善的鍾老,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看著鍾老就想起自己的爺爺,記得在高中念書時,爺爺經常偷偷塞錢給他,怕孫子沒錢在外麵吃苦。
    他爺爺很喜歡打牌九,為了省錢,自從張哲輝上了高中之後,就再也沒碰過牌九。後來,因為一場病,死了。
    那一年,父親哭昏過去,媽媽跪在棺材前,哭的喘不過氣來。張哲輝也是眼睛紅腫了好些天,每每想起,總是忍不住落淚。
    爺爺一輩子不容易,年輕的時候,奶奶就去世了,老人家一輩子獨身,一把屎一把尿把幾個孩子拉扯大,吃盡了苦頭。
    張哲輝還想著等自己畢業後,賺錢好孝敬老人家,讓爺爺享受幾年清福。
    子欲養而親不待。
    張哲輝剛出來那年,爺爺得病去世了。
    在張哲輝眼中,鍾老就是他的爺爺。
    俗話說,前三十年睡不醒,後三十年睡不著。老人家不賴床,這兩天張哲輝住在鍾老家,惡補史學資料,研究各種古玩,常常到半夜才睡覺。鍾老每天晚上都會起來熬一鍋黑米粥,端給張哲輝,讓他補補神。
    每天早上,張哲輝上班之前,又會早早張羅好一桌子早餐,讓張哲輝吃飽喝足,才去上班。這麽貼心的老人,是個人都會感動。
    “鍾老,你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上了年紀的老人家,經曆過不少風雨,上輩子都不容易。鍾倩哭的太凶,說話斷斷續續的,電話裏說不清楚。張哲輝也不知道鍾老怎麽了,估計是身體不舒服,鍾老兒子去的早,白發人送黑發人,孫女又查出患有艾滋病。老人心態再好,也經受不住打擊,現在終於病倒了。
    乞求老天,不要是什麽大病才好。
    張哲輝真恨不得自己是個醫生該多好。
    當年爺爺就是因為年輕的時候,經常挨餓,老了得了胃病,去醫院做了三次大手術,割了一截腸子。後麵因為腸梗塞,就那麽去了。那時候,張哲輝咬爛了嘴唇,真恨不得人生能夠重來一次,自己去學醫術就好了。
    人生最無奈的事兒,就是眼睜睜看著身邊最親近的人患了病,自己在一旁卻一點忙也幫不上。
    醫院。
    雪白的牆壁,透著冰涼。
    鍾老躺在擔架上,靠著牆壁,渾身血跡斑斑,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沒有半點血色。氣若遊絲,突然,又會急促的喘著粗氣,嘴角,一塊塊血塊溢出。這摸樣一看就是被人毆打所製。
    鍾倩跪在地上,抱著穿白褂子大夫的腳,連連磕頭,苦苦哀求。“醫生我求求你,求求你了,救救我爺爺吧!救救他吧!”
    醫生姓劉,叫劉永昌,是鍾老的主治醫師,也是醫院的主任。
    他推開鍾倩,臉色極為難堪。“你沒錢,我也沒辦法,我看你還是先回去湊錢吧!老人家不能再拖延了。你再這樣,我隻能叫保安把你們先送外邊去了。”
    醫院生意從來就差不了,旁邊一群人看著,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指責他們醫院狠心,沒交錢就不給看病,這不是要眼睜睜看著老人死嘛!
    “倩倩,你快起來。”
    張哲輝跑進醫院,見鍾倩跪在地板上,哭成淚人兒,忙上前將她拽了起來。這時,才看到一旁牆角下的鍾老,奄奄一息,躺在擔架上,像是已經斷氣。“鍾,鍾老他怎麽了?”
    鍾倩發絲淩亂,跟淚水混跡一塊,緊緊粘在臉上。見張哲輝來了,忙撲上前,兩手揪著張哲輝的臂膀,拽著他。“輝哥你帶錢了嗎?快借點錢給我,先給爺爺交手術費。”
    “需要多少?”
    見鍾倩哭的氣喘,張哲輝忙輕拍她的後背。
    劉永昌推了推眼鏡,“從老人昏迷不醒的情況來看,很有可能是腦出血,需要大手術。你先交十萬吧!要是不夠,回頭我會另行通知你的。”
    十萬?
    鍾倩身子一顫,深怕張哲輝不答應,她拉著張哲輝,眼神中透露著乞求。
    張哲輝輕輕推開鍾倩,輕聲道。“先救鍾老要緊,我去交錢。”
    劉永昌稍顯詫異,張哲輝穿著樸素,明眼一看,他身上那一套衣服也不過百十塊錢。沒想到他居然能掏的起十萬塊錢醫療費,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不過,沒看到繳費的單子,劉永昌依舊不太相信。
    “那行,你去繳費了,把單子拿給我。”
    張哲輝匆匆跑開後,劉永昌麵無表情,看著鍾倩,冰冷道。“你是老人的家屬吧?跟我過來簽下病危通知單吧!老人需要盡快手術,現在具體情況怎樣,得進急診室觀察一下才清楚。依我看,很有可能是腦出血,所以,如果是腦出血的話,情況就不太樂觀。”
    “他上了年紀,動手術風險很大,一個不慎……得家屬同意簽字,我們才敢手術。總之,你做好最壞的打算吧!”
    由於是急診,不用掛號,張哲輝很快繳了費。一堆白衣天使,推著鍾老進了手術室。
    走廊外,鍾倩哆哆嗦嗦簽完字後,癱倒在地上,渾身哆嗦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鍾老是她唯一的親人,鍾老是要去了,鍾倩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活下去。
    紅腫的眼眶,止不住的眼淚,滾滾而下。兩片嘴唇不住的顫抖,鍾倩匍在地上,一步步爬向急診室。
    那扇無情的大門,如同陰間的大門,它帶走了鍾老,關上了,給人一種陰陽兩隔的絕望感。“爺,爺爺,嗚嗚嗚……”
    看著這淒慘的畫麵,現場一群人偷偷抹淚,如今像鍾倩這麽有孝心的女孩兒,實在難得。
    張哲輝跑來,見鍾倩躺在地上,忙抱起來,將她放到椅子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急救室又有醫生出來,叫他去六樓取藥。鍾老顱內出血,護士不夠用,隻能招呼張哲輝。
    等張哲輝拿著藥瓶跑下來後,鍾倩又躺地上了,鼻涕眼淚一把,渾身冰冷,身子軟的跟沒有骨頭似的,根本沒法坐。
    送了藥後,張哲輝已是滿頭大汗,氣喘籲籲。他攙著鍾倩,眼眶裏布滿血絲,沉聲道。“鍾老怎麽了?”雖然隻是匆匆撇了一眼,但明眼人一看也知道鍾老是被人打成這樣的。
    “嗚嗚!”
    鍾倩哭的直咳嗽,喘了會兒,緩過勁來,趴在張哲輝肩上,嗚咽抽泣道。“是他,肯定是那個畜生。嗚嗚……”
    早上,鍾倩陪著鍾老,兩人去公園散步。在公園附近街道上,突然一輛麵包車疾馳而來,停在鍾倩身旁。車子裏下來三五個青年,拽著鍾倩就往車子裏拖。鍾老見狀,掄起拐杖往青年腦門上狠砸,那幾個青年吃痛,鬆開鍾倩,發了狠。一群人圍著鍾老胖揍了一頓,後麵見鍾老不行了,青年嚇壞了,立馬驅車逃離現場。
    “嘎吱!”
    張哲輝牙齒都快咬碎了,鍾老為人親和,極少會得罪人。而對方一來,直接衝著鍾倩,極有可能是林章不死心。
    這個畜生,連老人都能下得了手,遲早得宰了他。
    張哲輝抱著哭成淚人兒的鍾倩,輕拍著後背,細聲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相信我,鍾老一定會好起來的。”
    “吱呀!”
    劉永昌從急診室冒出頭來,“病人顱內出血,情況不太穩定,必須立馬進行手術治療。”說話時,劉永昌轉頭看向張哲輝,沉吟道。“如果需要進行手術的話,你現在再去交三十萬,剩下的,到時候醫院可以退。”
    “三十萬?”
    張哲輝有些為難,他剛打了七十萬回家,現在手裏就隻剩下二十萬了。總不能現在又叫父親去匯過來吧?父親會以為自己出了什麽事兒呢!再說,從他們張家村到現在還有不短的距離,打車也得一個小時,鍾老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這個,能不能先交二十萬?餘下來我今天下午之前,肯定給你補上。”
    鍾倩眼巴巴的看著劉永昌。
    鍾老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間。
    劉永昌沉了片刻,嘴巴微微張開,徐徐道。“那個,手術的風險很大,老人家年紀不小,就算進行手術,我們也沒太大的把握他能不能醒過來。顱內的情況比較複雜,我建議,你們要不就算了。”
    劉永昌的意思是,年輕人賺錢不容易,鍾老年紀不小,活這麽久,足夠了。何必為了個老人,花這麽多錢,又不一定能醒過來,萬一手術失敗,三十萬塊錢,豈不是白花了嘛!
    更重要的是讓他難做。
    張哲輝有種奇怪的感覺,劉永昌眼神一觸碰鍾倩,立馬就挪向一邊。
    “別啊!老人家需要多少錢,都必須得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