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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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老蘭站在廟台上,眼睜睜看著大貴拎著籠子下了鳥市。\\\他沒得到這隻脯紅靛頦,心上著實氣憤。趕快叫老套子牽過牛套上車,他立時坐上牛車追了下去。
說起老套子,馮老蘭最是喜歡這樣的人。
老套子是出了名的牛把式,人們都說他懂牛性。甭看口齒,隻看毛色,他能看出這牛的口齒年歲。隻看骨架,能看出這牛出步慢快。病牛他能治好,瘦牛他能喂胖。自從老套子給馮老蘭趕上大車,馮老蘭花三十塊錢買了這輛死頭大車,拴上三頭大杠子牛。轅裏是一條大黑犍,四條高腿,身腰挺細,軛根挺高,兩隻犄角支繃著,大眼睛圓圓的,走起路來跑得挺快,外號叫“氣死馬”。前邊是兩條黃牸牛拉著梢,胖得尾巴象是插在屁股上。老套子每天把它們的毛刷得淨亮,特別給“氣死馬”頭上戴上頂小涼帽,涼帽頂上一蒲籠紅纓兒。路上走著,老套子說:“人們都愛使大騾子大馬,我就不,我就是愛使這牛。象那大騾子大馬,一個撩起蹶子來,要是撩在人身上,就把人踢死,這牛溫順多了!”
馮老蘭說:“趕上使拱人的牛,也挺糟心。”
老套子說:“拱人的牛咱倒會擺弄,蹶人的馬咱就鬧不馮老蘭說:“人是百人百性,牲口的性道,也非摸索透了不行。”
他說這話倒是實情,比如老套子吧,就是最野性的牛,甚至拱人成了精,隻要一著他的鞭兒,就隻有匍匐在地,眼角上滴著淚花,不敢吭聲。可是他對大騾子大馬沒有一點辦法。對於牛,他知道怎樣喂養,知道它們愛吃什麽東西,完全和大騾子大馬不一樣。比如騾子馬愛吃苜蓿、幹草、黑豆、紅高粱。這牛偏愛吃高粱葉子、麥秸、豆餅、棉花籽餅。就說這黑豆吧,喂騾子馬得煮熟了喂。喂牛時就得上碾子軋碎,使水泡過,用來拌著豆秸子、豆葉子喂。老套子就是喜歡喂牛,每天晚上,他披上當家的那身破皮襖守著燈,一邊咳嗽著篩草喂牛。從夜到明,他都在槽道裏轉。今天老套子見馮老蘭坐在牛車上,看著他親手喂胖的大犍牛,嘻咧咧地說:“年幼的人們就是愛擺闊,不喜歡牛,光喜歡大騾子大馬。”
馮老蘭說:“可不是,貴堂老早就勸我把牛賣了,買大騾子大馬呢!”
老套子一聽,當家的要改換作派,他心裏一急,說:“常說:老牛破車現當夥哩!換一套牲口可不是玩兒的,要花多少錢哩!再說你買的這輛車吧,不管怎樣破,用繩子棍子綁著摽著,我都能使用,看樣子還能使個十年八年。要是雇個使騾馬的把式,有了好騾子好馬,還得買輛新車。這年頭買輛新大車,少說也得個一百多塊洋錢。”
馮老蘭說:“老人們都是勤儉持家,才掙來這個家業。年幼的人們就不行,就說貴堂吧,淨想鬧時興。又是要做買賣當洋商,又是要打井買水車。”
馮老蘭和老套子,兩個喜歡養牛的人,一塊坐在牛車上,一答一理兒說著。走到村邊,老驢頭正背著筐拾糞。馮老蘭一看見老驢頭,想起運濤籠子罩上繡的鳥。他問:“大哥!你拾糞哩?”
雖然說是同族當家,老驢頭這輩子可沒聽得馮老蘭喊過他一聲大哥。他真的不相信起來,站在原地轉了幾遭,也找不見跟他說話的人。看見馮老蘭和老套子坐著牛車走過來,就以為是老套子。他向老套子舒過臉,說:“唔!閑著沒活兒,拾點糞。”
馮老蘭說:“你可管著春蘭點兒,別叫她跑瘋了!”
老驢頭一看不是老套子說話,是馮老蘭。立刻打起笑臉,迎上去口口吃吃地說:“當然!閨女家大了,要管緊點兒。兄弟!有什麽不好看兒,你說給我,我給你打她!”
馮老蘭說:“別的倒不怕,別叫她丟了咱馮家老墳上的人!”
老驢頭擺著長下巴說:“真的?看我給你管她!”
老驢頭站住腳,讓這輛火爆的牛車走過去。一直趕進馮家大院,馮老蘭從車上跳下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走進家去。
馮貴堂站在場院裏,等老爹下了車,才走近牛車去。老套子一看見馮貴堂,火氣就上來了,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也不說什麽。馮貴堂一看見那又大又破的車,慢搭搭的牛,心上就氣不憤,暗暗地說:“省著錢在錢櫃裏鎖著,使這麽破的車。這麽落後的交通工具,一年到頭少做多少活?也不算算帳!”想著,一時心血來潮,跟在馮老蘭背後走進家去。把準備多時的意見,怎樣賣了慢牛,怎麽買大騾子大馬,把他的改良計劃說了一遍。針尖對麥芒,馮老蘭正為了這件事情對馮貴堂生氣。他一聽就蹦了,把老套子的話劈頭帶臉蓋過來,呲打得馮貴堂鼻子氣兒不得出。馮貴堂一時駁不倒馮老蘭的守舊思想,隻好暫時認輸,懾悄悄地走出上房。馮貴堂一出門,馮老蘭又把他叫回來,說:“我心裏也有一樁心事!”
馮貴堂滿肚子不高興,聽得老爹叫,隻好轉回身來,問:
“什麽事?爹!”
馮老蘭說:“我這一輩子了,沒妄花過一個大錢,沒有半點嗜好。就是抽一袋葉子煙,喜歡個鳥兒。小嚴村嚴運濤和朱老忠家朱大貴,逮住一隻出奇的鳥兒,我出到三十吊大錢他們還不賣給我。”真的,這人非常喜歡養鳥,他一天寧自少吃一頓飯,也要養一隻體心的鳥兒。
馮貴堂又問:“一隻鳥兒,幹什麽值那麽多錢?”
馮老蘭說:“鳥兒沒有市價,憑值,值得還多!”
馮貴堂抬起頭想了想,又笑了說:“那個好說,咱一個錢不花,白擒過他的來。”
當天下午,馮貴堂打發帳房先生李德才,上小嚴村去找嚴運濤,要這隻脯紅靛頦。李德才拿上一條大煙袋,蹣蹣跚跚地走到小嚴村,見了運濤就說:“運濤,今天有個事兒跟你商量!”
運濤一看見李德才的臉色和架勢,說:“什麽事你說吧,大伯!”
李德才拍拍運濤的肩膀頭兒,仄起臉問:“你逮了一隻鳥兒?”
運濤說:“沒有,是我兄弟他們逮住的。”
李德才說:“這隻鳥兒,馮家大院裏說要,你送去吧!”
運濤說:“大伯!你不是說‘君子勿奪人之所愛’嗎?俺兄弟們希罕,不肯撒手。”說著,點著下巴,擠巴擠巴眼睛笑了笑。
李德才說:“唉!孩子們!什麽這個那個的,拿來送去吧!見了老頭,我就說,‘是嚴運濤給你老人家送來的!’說不定,還有多少的好處呢!”
運濤心上也想到,賣了這隻鳥兒,對過艱苦的年月,有很大的好處,可是一想到大貴,他說:“那個不行,大伯!你不是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人家不願給就算了!”李德才說:“古語雲:‘與人方便,自己方便。’要緊的地方還不在這裏。比方說他一惱,你要種地,他不租給你。你要使帳,再大的利錢,他不放給你!”說著,拔起腿就要往運濤家裏走。運濤站在門口,紮煞起胳膊擋著路,說:“真的,鳥兒不在家,在大貴那裏。”
李德才氣憤地瞪出眼珠子,呆了一會,悄默默地轉過身子去找朱大貴。一進大貴家門,忠大伯在門口站著,見了李德才,笑了說:“野貓子進宅,無事不來。李秀才輕易不到我家,來!有什麽事你說吧!”
李德才說:“可就是,雖然是個鄰居,你沒到過我院,我也沒到過你院。今天來,倒是有一樁小事兒。”
忠大伯說:“什麽事?”
李德才問:“你家小子逮住了一隻鳥兒?”
聽得門外有人說話,大貴拎著籠子跑出來,問:“誰問我的鳥兒?”
李德才擺了擺手兒,說:“來!我看看!”他把籠子拎在手裏,翻過來看看,掉過去看看,絮絮叨叨地說:“這鳥算不了什麽貴樣。”
忠大伯說:“不算貴樣,管保你這一輩子沒見過。”
李德才說:“馮家老頭喜歡這鳥,你送給他吧!”朱大貴把眼一瞪,說:“嘿!那是怎麽說的,說了個輕渺!”
李德才說:“他是鎖井鎮上的村長,千裏堤上的堤董,沒的要你隻鳥兒還算欺生怎麽的?你們才從關東回來,辦事要順情合理,隨鄉入鄉,別學那個拐棒子脾氣!”
這件事,要是出在鎖井鎮上別人,送個人情也就算了。可是出在朱大貴身上,他可就是不那麽辦。他把兩隻腳一跺,直聲地說:“我就是不送給他,他不是俺朱家老墳上的祖宗,俺孝敬不著他!”
李德才聽朱大貴口出不遜,鎮起臉來說:“他不是你墳上的祖宗,他可是鎖井鎮上一村之主!”
大貴紅著臉,噴著唾沫星子跺得腳通通地響,向前走了兩步,氣呼呼地說:“土豪霸道!他霸產、霸財、霸人,還要霸到我的鳥兒身上?他霸道,他敢把我一嘴吃了!”
李德才一聽就火了,拍打著屁股趨蹓上去,說:“嗯!他霸誰家產來?霸誰家人來?你嘴裏甭砸薑磨蒜,給不給鳥兒,你講明白!”
大貴說:“你欺侮別人行了,欺侮我朱大貴就不讓!”
李德才說:“別滿嘴裏噴糞,誰欺侮你來?”
大貴說:“你倚勢力壓人!我從關外走到關裏,就是沒怕過這個。”
李德才說:“甭說廢話,這鳥兒你給不給吧?”
大貴咬定牙根說:“我不給,我不給,我不給定了!”
李德才說:“你們這莊稼人們真不情理,一個個牲口式!不給好說,那我就回去照實說了。哼!別賣後悔,走著瞧吧!”
說著,頭也不回,下了坡繞到葦塘裏踉踉蹌蹌地走了。
朱老忠瞪著眼睛看他走遠,才說:“大貴!你對得好,看他有什麽節外生枝!”
大街上嚷動了,說馮家大院要霸占朱大貴的鳥兒。運濤、春蘭、江濤,都趕了來。運濤說:“咱就是不給他,看他怎麽著。”
江濤說:“就是不給他,咱把它賣了,先給我買本書。”
二貴說:“快賣了吧!過年的時候,做件大花袍子,買點爆竹什麽的。”
春蘭什麽也不說,她心上籠著憂愁:她明白,鳥兒雖然是件小事,說不定老霸道們要生出一個什麽枝節,來禍害運濤和大貴他們。
朱老忠站在坡上,抽著煙看著這群滿腔心事的孩子們,動了深思:想過來想過去,深沉地琢磨了一會子。從嘴上拿下煙袋,捋了捋胡子,說:“你們都看見了吧!一個個要拿心記,要肚裏長牙,懂得嗎?”
大貴低下頭,他想不到,得住這麽一隻鳥兒,倒惹出一肚子悶氣。混水不清地說:“知道。”
運濤嘻嘻笑著,說:“我們都記著就是了,大伯別生氣了。”
朱老忠掂著煙袋說:“從今以後,你們誰再上西鎖井去,要跟大人一塊。誰要是偷偷地跑去,在馮家門口過一下,叫我知道了,就要拿棍子敲你們。去吧!”
當忠大伯說著話的時候,孩子們都低著頭聽著,等他說完才各自走回家去。朱老忠扛上鋤,到園裏去找嚴誌和。把一隻鳥兒的事情跟誌和說了,他說:“你別看事由小,可能引出一場大事來。”嚴誌和也說:“許著,咱得經著心,抵擋他們一場。”
大貴看人們全走完,一個人走回家裏,右手扛上轆轤和水鬥子,左手提起鐵鍁,拎了籠子去澆園。到了園裏,把籠子掛在井台邊小棗樹上,泡上鬥子坐下抽了一袋煙,開始澆起園來。擰兩下子轆轤,就停下來,打著口哨看著那隻機靈的靛頦。澆到天黑,把籠子拎回來,掛在梯子上就吃飯。吃完了飯,和父親商量了明天的活路。他跑躂了一天,澆了半天園,身上也乏累了,躺在軟床上就睡著了。齁啊齁地一直睡到半夜,睡蘿裏聽得鳥聲吱吱亂叫,他扔地從軟床上跳起來,眼也沒有睜一睜,楞楞怔怔地跑到梯子跟前。伸手一摸,籠子不見了。立時覺得頭上嗡地大了起來,在黑夜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到屋裏去叫二貴:“二貴!二貴!忙起去看看,怎麽籠子不見了?”
二貴一下子從炕上爬起來,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也沒顧得睜開,慌裏慌張地跳下炕來。跑到院裏,這裏尋尋,那裏找找,怎麽也找不到,撅起嘴來楞了一刻,說:“八成,是給貓吃了!”
這時也把貴他娘吵起來,點了個燈亮兒一看。籠子摔散了,滾在台階後頭,翎毛撲拉了滿院子。大貴懾著眼睛呆了半天,覺得頭嗡嗡亂響,身不由主地搖搖轉轉,對二貴說:
“唉!我睡著了,你也不說看看。”
二貴說:“不是說不叫俺養著嗎?你和運濤兩人養著。我也睡著了!”
大貴坐在梯子上,拍著胸脯子著急百賴,說:“咳!這一下子就苦了!……”
這時,朱老忠正在梨園裏高窩鋪上睡覺,他才睡醒了一覺,離遠看見院子上空明***亮。心裏想,許是出了什麽事情!走回家來一進門,一家人看著這隻破籠子發呆。他沉靜了一下,打發大貴到小嚴村去叫運濤。大貴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小嚴村,走到運濤家門前,砸開小門。運濤開門就問:
“大貴,出了什麽事情,黑更半夜的來敲門?”大貴說:“咳!甭提了,咱的脯紅給貓吃了,快去看看吧!”
“給貓吃了?”運濤倒抽一口氣,緊跟了一句,再不說下句。他舉了舉兩隻手,摩著天靈蓋,沉思來沉思去,骨突著嘴不說什麽。按一般人說,也許會冒起火來,跺著兩隻腳發急。可是運濤是個綿長人,自來沒發過火,沒說過一句狂話。就是有多大的事情,他也會忍住性子。他想:“既是給貓吃了,還有什麽說的呢!”一時身上涼下來,跟著大貴走回鎖井。
江濤心裏倒挺著急,這個鳥他連一下子也沒摸過,親著眼看的都不多,他沒喜歡夠。再說這鳥兒名貴,這樣一來,買不上車了,也買不上牛,大花袍子更穿不上。滿天的錦霞,都被大風吹散了。忠大伯、大娘,都在院裏呆呆地站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著小眼兒,誰也不吭聲,單等運濤張嘴說話。大貴看運濤半天不言語,更摸不著頭緒,眼裏噙著淚珠說:“大哥!這可怎麽辦,困難年頭,說什麽我也賠不起你呀!”
運濤聽了這句話,緩緩地抬起頭來,嗤地笑了說:“大貴!今天在大伯和大娘麵前說話,你說這話就是外道了。甭說是隻靛頦,就是一條牛,糟踏了也就是糟踏了。什麽賠不賠,咱弟兄們過去沒有半點不好,那能說到這個字眼上。”
他這麽一說,貴他娘、二貴,臉上一下子笑出來。忠大伯聽了,也嗬嗬笑著說:“咱窮人家,沒有三親六故,就是以朋友為重。”
大貴把胸脯一拍,說:“運濤!你要是這麽說,從今以後,你向西走,我朱大貴不能向東走。你向南走,我不能向北走。
若是有了急難,你家的事就是我家的事。”
一句話激動了忠大伯,他向前走了兩步,拍了拍胸膛,攥住運濤和大貴的手,說:“好啊!好孩子們,你們的話,正對我的心思。從今以後,你小弟兄在一起,和親哥們一樣,做朋友要做個地道!”忠大伯吩咐大貴二貴搬出坐凳,叫運濤和江濤坐下。忠大伯也坐在階台上,叫貴他娘點了根火繩,抽著煙。這時就有後半夜了,天涼下來,星群在天上閃著光亮,雞在窩裏做著夢,咯咯地叫著。忠大伯又說:“在北方那風天雪地裏,我老是想著咱的老家近鄰,想著小時候在一塊的朋友們的苦難,才跑回家來。你父子們幫助我安家立業,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這時,嚴誌和也走了來,立在一邊看著。聽到這裏,一下子從黑影裏閃出來,說:“話又說回來,這一隻鳥兒算了什麽,孩子們!你們要記住,咱窮人把住個飯碗可不是容易,你們要為咱受苦人爭一口氣,為咱窮人整家立業吧!”
孩子們都為兩個老人的話所激動,聽到這話頭上,運濤擦擦眼淚說:“咱小弟兄們都在這裏,從今以後,把老人們的話記在心裏,咱不能受一輩子窩囊。兄弟們要是有心計的,大家抱在一塊,永久不分離。”
江濤也受了感動,兩手抱住腦袋,伏在階台上抽抽咽咽地哭個不停。忠大伯一看孩子們激動的神色,轉憂為喜,說:“孩子們!這話我可得記住!鳥兒糟踏了,打斷了仇人的希望,可不一定能打斷仇人的謀算!看你們小弟兄們以後怎麽抵禦吧!”
嚴誌和也說:“看你們小弟兄們有沒有這份誌氣!”
說著雞叫天明,忠大娘又給他們燒水做飯。
那時候,運濤二十一歲了,大貴才十**歲,江濤比二貴大幾歲,才十三歲。他們已經知道社會上的世故人情,經過這一場變故,會用不同的理解,不同的體會,把朱老忠和嚴誌和的話記在心上。經過這個變故,朱老忠覺得嚴誌和的為人。嚴誌和更覺得朱老忠的慷慨,兩個家族的友情更加親密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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