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誰同意,誰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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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轉進山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了簡單的小工具和兩個桶。

    石頭和樹倒是地上長出來的,陸秋用石頭鑿出兩把刀,踹斷一棵樹掏了兩個桶。

    用多久不重要,反正是臨時的。

    她下山的時候正好遇到他們下班,辦事處的女人看到她手上的兩個盆,眼中出現了一瞬的懷疑人生。

    她橫穿人群打水去了。

    回來順便給了桑卡斯一盆,他的身體素質看起來並不像能自己拿到這些東西。

    “非常感謝。”

    他的位置和姿勢從她離開似乎就沒變,陸秋懷疑自己剛才不帶他去看米迦勒的話,他能就這個姿勢待一整天。

    “明天你打算怎麽辦?”她放下盆,這裏的水足夠飲用了。

    “明天……”

    即使他不開口,陸秋也有些猜到。

    他現在能活一天是一天,有沒有明天還不好說。

    在什麽樣的社會裏,這樣將死的老人都不應該算作勞動力,就是不知道這座島上對老年人有沒有什麽優待。

    “有勞你關心,你這樣的人現在很少見了。”

    應該說他感覺還挺靈敏的。

    “不用這樣太在意我,現在的每一天都是我多出來的一天,我已經很知足了,如果給別人添了麻煩,我才會覺得過意不去。”

    陸秋看著他半天,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股無名火。

    “米迦勒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嗎。”

    “他是個聰明的孩子。”

    或許米迦勒早慧,但對於幼童來說,生離死別是最難理解的。

    哪怕聽過無數次,在這件事真正降臨在自己身上之前都是很難真正體會到。

    “我勸你……最好跟他好好說,別覺得讓他討厭你就能讓離別來得沒那麽傷痛,等他長大,甚至不用長大,回想起來,都是永遠的意難平,彌補不了的遺憾。”

    這是她第一次跟桑卡斯說那麽話,並不是回答或者提問,他有些吃驚地看著她。

    他們相識的時間和程度都遠不到說這種話的地步。

    “言盡於此。”她說完這話以後也覺得不妥,馬上就轉身離開。

    回到自己的屋子前時,一堆人似乎在圍觀她倒騰出來的那些工具和盆。

    “各位有什麽事嗎?”天盡力讓自己的語氣別那麽充滿怒氣。

    “聽說這一片來了兩個新人,沒想到你適應得挺快。”為首的一個女人說道,向她伸出手:“我叫傑西卡。”

    她伸手握了握。

    對方的手很糙,十分有力,感覺應該在這裏幹了一段時間的活了。

    “弗爾。”

    “明天你應該就要開始工作了,到時候見吧。”

    看他們並不打算多說什麽,陸秋想了想還是叫住傑西卡:“等一下,這裏所有人都要幹活麽?失去勞動力的老人怎麽辦?”

    傑西卡看著她,明白了什麽:“最好不要表現出這樣的狀態,失去勞動力的人在這裏是無法……”

    “表現?可是……”

    這可不是什麽能裝出來的。

    “島上不需要沒有勞動力的人。”

    “沒有的話會怎麽樣。”

    傑西卡臉上露出一絲不忍,搖搖頭:“最好還是盡力幹活吧。”

    “我明白了,這裏誰定的規矩。”她心裏的火越燒越旺。

    “理查德。”傑西卡壓低了聲音,似乎怕稍微大聲一點就能把名字的主人叫來:“我勸你……”

    然而好死不死,現在正是下班的時候,這一片不算大,那麽多人聚集,很容易被發現。

    “這裏發生什麽了。”

    一個低沉的男聲在人群外圍響起。

    “我們來看看今天來的新人。”傑西卡一下退了兩步縮回人群,人群也開始四散,似乎生怕被抓成典型。

    明明隻是說了兩句話而已,不知道她們為什麽會那麽怕。

    “新人。”人群給來人讓了一條路出來,那是一個非常敦實的中年男人,身形和小門板似的,身邊還有四五個看著也不怎麽好惹的男女。

    “怎麽,還聚在這,等著給她開趴嗎。”他說這話時態度很隨和,但所有人幾乎馬上就跪了下來。

    跪了?

    她以為這地方隻是社會初級分工模式,這怎麽看著一步跳封建帝國主義去了。

    “你就是理查德?”陸秋開口。

    “你覺得呢。”他站在平台下,幾乎不用怎麽抬頭就能和陸秋平視。

    “這是什麽意思,這島上的禮儀嗎?”

    她眼神示意那些跪下的人。

    “是我的規矩。”理查德笑了起來,抱臂斜靠在陸秋小屋台階的欄杆上:“你今天新來,不會沒關係,不過以後最好好好記住。”

    他這一斜身,陸秋一眼就看到他身後那個破破爛爛的洋娃娃。

    “奧利菲亞?”

    女孩淡色的頭發亂蓬蓬的,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沾著血,露出的臉頰和胳臂上雖然看著顏色不深,但確實是受傷的痕跡。

    奧利菲亞有氣無力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畏縮更重了,晶瑩的淚珠一串串從她眼裏滑落,她似乎想求救,但又害怕。

    最終再次低下頭。

    陸秋想要下台階近距離看一下,卻理查德周圍那幾個人攔住了。

    “這是對待B類人群的辦法?你對她做什麽了。”

    “這不關你的事,你最好記得不該問的別問,在這個島上,你隻需要遵守規矩,學會說‘是’。”

    就在這檔口,遠遠有兩個人拖著一個抹布似的人,逆著人群往居住區外走。

    天色將盡,但她眼神很好。

    她認出了桑卡斯的衣擺。

    “嗯?”理查德微微愣了一下神,他好像一眨眼,眼前的人就不見了。

    今天新來的人他看過了,兩個女孩兒還行,而且他已經享用了一個了,再就是一個老頭,年紀太大,已經沒有任何用。

    把他丟在海灘上,等太陽出來以後他自己就會了解了。對外就說他想逃跑,而阿特拉蒂人那邊也不會管太多。

    這個什麽弗爾不是他喜歡的類型,看著像個刺頭,得好好調教才行。

    正考慮著要不要今天就先給她上第一課,就發現她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四處張望著,發現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拖桑卡斯去海灘的兩個人旁邊,扶著那個老頭,另外兩個他的下屬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倒下了。

    就像是他們自願把老頭給了她,然後自己躺地上了一樣。

    “愣著幹什麽!抓住她!”

    但除此之外,他反應還是很快的。

    好像搞到難對付的了。

    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他馬上從腰上掏出一把槍,裏麵的子彈裝有抑製劑,這就是對付這些不聽話的新人的。

    “小心!”桑卡斯看向這邊,所以最先發現理查德的動向。

    他推了陸秋一下,周圍還沒走遠的人們看到這個情況,都停下腳步看過來,有的甚至叫出了聲。

    這樣的場景經常發生在各種影視劇裏,一個人費勁辛苦才救了另一個人,然而此刻情況急轉直下又出現了新的危險,被救的那個人先發現,然後為救人的那個擋上一擊。

    常見於夥伴、親人、情人。

    失去了被救人的人可以順理成章變強暴血。

    本質上陸秋覺得自己還是個文明人,更願意講道理,但有些事它不是講道理就能講通的話,她也略通拳腳。

    槍聲響起時,兩個人都不在原地了。

    “這裏以後我說了算。”

    依舊沒人看到她是怎麽動的,眼睛能捕捉的時候,隻看到她抬手一巴掌,把理查德抽飛了出去。

    小門板一樣的體格,竟然在半空中靈活地翻了個身,落地還沒站穩,就被踹到腰上,又滾出去幾米。

    他率領狗腿子在那麽多人頭上為所欲為,必然多少有點過人之處,而且她也沒下死手。

    “你!”他在地上滾了幾圈,現出血瞳,又怒又懼。

    “下次就踹斷了。”陸秋抬了抬下巴。

    “一起上!”理查德一聲爆喝。

    他的小夥伴們就是為了此刻準備的,一起撲了上來,都想要抓住陸秋。

    但是能力這玩意又不是多一個人就+1的。

    骨頭斷裂的聲音此起彼伏。

    因為害怕和猶豫沒有上來的人她倒是沒有波及。

    “以後這裏我說了算。”她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

    雖然沒打算在這裏待多久,但她在一天就算一天。

    “誰同意,誰反對。”

    夕陽在所有人身上渡了一血色,配著地上失敗者的哀嚎,更是令人印象深刻。

    沒有人敢說話,生怕自己是下一個躺在地上的。

    她長得並不算高大,卻依舊有種令人畏懼的感覺。

    “很好,該幹嘛幹嘛去吧。”她揮揮手:“傑西卡?”

    忽然被她叫住,傑西卡有些絕望地閉上眼睛,覺得自己剛才不應該去搭訕她。

    “是。”她緩緩回身,剛準備跪下。

    “能幫我把桑卡斯扶回去嗎?順便給他弄點吃的。”她看著原地呆呆站著的奧利菲亞,又補充道:“還有她,給她治療一下,找個地方先住下來。”

    這種祈使句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並不必要,她完全可以命令。

    “好的。”

    聽到隻是這樣的要求,她稍微放下心來,叫來兩個夥伴幫著一起帶走兩人。

    陸秋蹲下身,看著理查德。

    他被打斷脊椎,隻能毫無尊嚴的,一條死狗一樣趴在地上。

    嘴角的血沫說明也許有斷骨戳到他的髒器了。

    血瞳微弱地亮著,大概是他身體裏的原罪在努力修補損傷。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想幹什麽。”他虛弱地說道。

    這些年他見的刺頭多了,但沒什麽區別都被收拾掉老實了,就連剛才的傑西卡,一開始也是不服氣的。

    但骨氣在這座島上沒什麽用。

    他之前是軍人出身,雖說身手算不上一等,加上那些小弟還能被碾壓成這樣,這還是第一次。

    他的槍應該是射出去了的,十幾米之內,她居然比槍還快。

    怎麽可能!

    “你管我什麽人,這島上還有什麽規矩,把一切都交出來,不然明天日出曬的可就是你了。”

    “哼。”他不屑地輕哼:“別以為,幹掉我就什麽代價都不用付出,想想你的伴侶。你現在最好……”

    陸秋站了起來,一腳踩在他肩膀上。

    慘叫聲引起周圍人的驚恐回望。

    她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氣憤別人沒有滿足她的要求一樣。

    動作幅度並不大,臉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說天真。

    然而腳下的碎骨可不會讓人覺得她在開玩笑。

    “不要威脅我。”她再度蹲下,臉上依舊雲淡風輕,可話裏的暴戾讓理查德不寒而栗:“你想說你還有別的幫手?最好讓他快點出現,不然即使是血族,也是會死的。”

    “你別真把他弄死了。”

    一個冷冷的聲音從後麵接近。

    她回頭,看臉有些不熟悉,聽聲音,似乎是帶她安置的熱娜。

    取下鬥篷,她看著也是中年人了,臉有點長,眉間隱隱有些皺紋。

    “你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對方的態度看著不像和理查德一夥的,對島上製定規矩的人換了一個似乎毫無波瀾。

    “他是弗麗嘉很看重的人,如果還想你的伴侶在海裏好受的話,還是別把他殺了。”對方冷靜地表示:“我知道他的東西都放在哪,我可以帶你去。”

    雖然不知道弗麗嘉是誰,但她現在做事確實得留有餘地。

    “今天就算了,太晚了。先把這些人處理了,他們都是什麽人?”

    陸秋站了起來,結束對理查德的折磨。

    “那些是C類人,本來一些應該是處死的,隻是理查德留下他們把他們當做打手使喚。”

    所以這些人絕對聽他的話,畢竟抱著這條大腿就能保住自己不死。

    “這裏有什麽監獄之類的地方嗎?”

    總不能放著這些人到處亂竄。

    “有的。”熱娜叫來幾個人,一起把地上這群家夥拖起來,往某個方向帶走。

    “多謝。”

    她這麽著急是因為現在月亮已經出來了,她和米迦勒約好等月上中天去溪水邊看看他有沒有克裏昂的消息。

    “今天就先這樣吧,別的我明天再問。”她回到屋裏,準備等熱娜走了再走。

    她已經非常奇怪了,沒有一當上頭就作威作福,對一切指手畫腳好像還不算太奇怪。

    熱娜指揮著人把理查德一夥關到某處,看著緊閉的小木屋,欲言又止。

    理查德在島上能為所欲為,除了這些幫手,弗麗嘉才是他最大的倚靠。

    他現在吃了這種虧,必然是不會服氣的。

    這島上的天要怎麽變還很難說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