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戰，每個人都精疲力竭。
    尤其是紫煙與楚玉，身受重傷。李雲崢雖未受傷，但其體力嚴重透支，且心力交瘁，需好生休養，才可恢複。他的武藝，也受到重創，較之前差了三成。若要完全恢複，至少需兩月有餘。
    這兩日住在楚玉的山莊，李雲崢的內心頗多感慨。事情是如何一步步變成現在這樣，他仍是恍若隔世。細想起來，卻也理不出什麽脈絡，頭腦中混沌一片。似乎一切就應該是這樣，其間的幻想逃避痛苦絕望，也在此刻都歸於平靜，如落花化入春泥。
    趙一凡並沒有過多的打擾他，每日不過問寒問暖，關心衣食，別的，由著他去想去消化去平複傷口。
    對趙一凡，李雲崢是感激的。那日若非他力挽狂瀾，一切都結束了。不過，這份感激裏麵，帶有著濃厚的敵對情緒。趙一凡為何要救他，或者說救楚玉，捎帶著救他，都是利益的驅使。這一點，他很清楚。
    這感覺，真的是糟透了。他意識到，自己不過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李元昊、趙一凡都是一樣的貨色。
    而下一步，他將何去何從……
    三日之後，趙一凡將一切準備就緒，這才告知葛薩多空與伊雅公主，由李義全護送他們離開西夏。除了銀兩衣物，車馬藥材等，最為重要的，趙一凡奉上了回鶻的傳國玉璽。
    當貨真價實的玉璽，光彩奪目的出現在二人的麵前，他們喜極而泣。
    “趙公子，我這不是在做夢罷！近日來，我經常做夢，而且做的都是美夢，可是一覺醒來，不是被綁著就是在逃命。你打我一拳，讓我醒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伊雅公主尖著嗓子又哭又笑，果真一把拉住趙一凡的手，在自己的額頭打了兩拳，這才信以為真。
    幾日的精心調養，使得她麵色紅潤，精力充沛，一掃多日的萎靡不振。打扮起來，柳眉紅唇，風姿綽約，真是個美人兒。那一頭瀑布般的秀發，披在身後，無比動人。隻是這智商……
    趙一凡無奈地搖搖頭，轉頭對葛薩多空道“一路多加照顧公主，多多寬慰她，或許她就會忘記一切的不快，恢複幾分心智。”
    “七郎……”葛薩多空不再多說什麽，隻重重點了點頭。這個硬漢，在這一刻，潸然淚下，千言萬語也不足以表達他的心情。正所謂大恩不言謝，他唯有記在心中。
    次日一早，三人啟程。
    李義全雖舍不得離開七郎，但經不住他兩三句的明理，隻得苦笑著應下。這一去，至少一月。隻要安全送離夏境，他便可即刻返回。
    走之前，趙一凡特意詢問李雲崢，是否向他們二人打聽自己的身世。出乎意料，李雲崢拒絕了。
    本以為李雲崢會冷冷靜靜將一切想透徹，沒想到，他卻仍是固執己見。
    趙一凡隻得尊重他的意見，不再提及此事。
    離別，自是傷感。趙一凡與葛薩多空相識一場，由朋友變成敵人，再到知己，一路走來，艱辛不易。這份情感，由刀光劍影所見證，更顯彌足珍貴。
    二人言談甚歡，暢飲至深夜，這才迷糊睡去。
    送別時，趙一凡送了一程又一程，至午間終是依依惜別。馬車消失在視線的盡頭，他的心情無比低落。
    “主子，我們還會見到他們嗎？”身旁的三兒不失時機的專挑痛心的來發問。
    趙一凡下意識的堅決道“肯定會再見……”
    話一出口，他忙打住。再見，是再會相見，也是永遠再見。算了，有緣自會相見……盡管，這很渺茫。
    伊雅公主與葛薩多空要去的地方，便是瓜沙一帶。東山再起，舉步維艱。西夏的鐵騎虎視眈眈……罷了！趙一凡強迫自己不去想，一揚馬鞭，黑風呼嘯而去。
    三兒順著主子的話，喃喃道“再見……刁蠻的公主……”旋即跟隨主子而去。
    兩匹快馬在雪地裏狂奔，濺起陣陣白霧，驚得鳥兒撲棱著翅膀找尋回家的路。
    人生，從沒有不散的筵席。
    他來到這大宋朝，也總有人去樓空的那一天。
    趙一凡不會將自己的思緒過分糾纏於徒勞之事上。這樣，隻會帶給自己痛苦。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思考、定奪。
    李元昊發起的挑戰，是個男人，就必須去應對。
    救還是不救？趙一凡早已有了答案，是必須救！多吉降措的生死，至關重要。為了大宋能和吐蕃聯合起來，對抗西夏，他必須爭取此人。可是，如何求救？！
    不想去跳陷阱，那就必須另思奇計。
    方回到農莊，李雲崢便將趙一凡請了去，向他辭行。
    看他神情冷淡，有幾分看透世事滄桑遁入空門之感，趙一凡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住恨鐵不成鋼的怒火，淡然道“葛薩多空臨行前留下了一封信，你可要看？”
    “不！”李雲崢一動未動，一口回絕，不留餘地。他清楚，那裏寫著他的身世。
    “沒膽量？”趙一凡盡量在克製。
    “不需要！”李雲崢喝口茶，風輕雲淡。
    許久的沉默。
    接下來，便是狂風暴雨。
    “敢問李公子，今後如何打算？”
    “我還是那句話，不與你相幹。”
    依趙一凡的性子，話說到這個份上，他通常不會自找沒趣，隻會淡然一笑離開。可是，眼前的這個人，有膽有識，重情重義，他實在不能置之不理。
    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心情，宛若看到一棵參天大樹，猛然間被雷擊著火，他必須去挽救，給它潑一盆冷水，即便有燒焦之處，但是它可以活過來，重新抽出新芽。
    沉思半晌，趙一凡抿了口茶，字字鏗鏘問道“李雲崢，你知道自己真正的困境是什麽？”
    “困境？”李雲崢嘴角一撇，冷笑道，“我如今赤條條來去一身輕，我有何困境？趙公子就不必庸人自擾了……”
    庸人自擾？趙一凡冷哼一聲，默默舉起茶碗，一飲而盡。深邃執拗的目光，征服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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