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些許劍拔弩張。
    畢竟，他們曾是敵人，鬥得你死我活。現在，要心平氣和承認對方是朋友，未免強人所難。而李雲崢，生性孤傲。即便之前對趙一凡有所賞識，在之後的對抗中，也被消磨殆盡。更何況，是趙一凡的出現，加劇了他的不幸。
    趙一凡起身踱至窗前，沉默半晌，回過頭目光刺向李雲崢，眉宇間凝重堅毅“雲崢兄，你的困境便是身如浮萍，沒有根之所係……”
    身如浮萍？根之所係？李雲崢的臉色猛地一沉，似乎心底有個結在隱隱作痛。他趙一凡算是什麽東西？！竟然如此趾高氣揚來侮辱自己？！
    啪！
    他的掌心瞬間砸在木桌上，登時整張桌子碎了一地。
    “姓趙的！話不多說，告辭！”他橫眉怒目瞪著他，拔腿往外走去。
    李雲崢能有這個反應，完全出乎趙一凡的意料。幾乎就在他憤怒起身的一刹那，他恍然明白。要說服如此孤傲固執的一個人，絕無可能。除非他自己開悟，外人所做的一切，都隻會將他推至另一個極端。既如此，他也就不必多費唇舌。
    他腳下生風，一抬手臂將他攔下“也罷，那我們今天就好好算算這筆賬。”
    “怎麽，你要囚禁我？！”李雲崢冷哼一聲，想不到，這麽快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囚禁？你如今並非西夏的賀蘭神鷹，我有什麽理由囚禁你？囚禁你，每日還要管你的吃喝，我趙一凡可沒有閑錢伺候你這麽一個廢人……當然，我也不缺這個閑錢，隻是養隻狗，還會衝我搖搖尾巴……”
    趙一凡悠哉悠哉坐了回去，翹起二郎腿，雙臂自然交叉在胸前，目光有意無意掃過他。反正壞人的名聲是逃不過了，也就不在乎變本加厲。
    “你——你到底想怎樣？！”李雲崢的牙骨咬得哢擦直響。莫非自己傷了元氣，此刻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很簡單，知恩就得圖報。我放了你兩次，又救了你一次，是時候該還了。”
    “笑話？！放了我？是你婦人之仁，不必說得如此好聽！要是打下去，未必你就能贏我。要說救，也隻能說是時事所趨，你不救也可。或許，我如今身首異處，倒也解脫！”
    好個強詞奪理！趙一凡的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淡淡看著他“你說的不無道理。隻是你忘了一件事，那夜，是誰主動來找我，問我發生何事。這……你又有何話說？”
    李雲崢一怔，心裏有幾分動搖。說來說去，恩恩怨怨又怎能說得清？！思量片刻，他靠著窗框，頭半仰著，沉聲道“你想知道什麽？”
    看他終於鬆了口，趙一凡心底卻莫名傷感沉重。他們之間的關係，本不應該是這樣。平行線，終歸隻能是平行線，盡管他們曾靠得如此之近。
    “你放心，我不會問過分的問題。你隻需告訴我兩件事的真相，你就可以離開，從此各自天涯，再不相幹。”
    李雲崢凝眉看著他，沒有吱聲，點了點頭。
    “第一件，那場宮中大火，你們的真實目的。第二件，六郎的生死。”
    李雲崢心下一驚。他竟沒想到，趙一凡問出了幾乎最簡單的問題。實際上，宮中的密道、李元昊的部署、兵力的分布、複雜的形勢、侍衛的情況等等這些，隨便哪一個都比這兩個問題重要的多。
    看著他臉上的一絲疑惑，趙一凡不動聲色心知肚明。其實，所有的一切，歸根結底，源頭便是那場大火。至於對付回鶻，也隻不過是掩人耳目。
    對於如今的形勢，他早已洞若觀火。對於李雲崢的背叛，精明的李元昊，自是知道如何規避風險。索性，以靜製動。
    沉吟片刻，李雲崢低聲道“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那好。正如趙公子所料，那場大火的目的，並不簡單。實際上，若非你及時化解，現在隻怕早已戰火四起。想必，你對遼國之事也有耳聞？”
    遼國？趙一凡大駭。此事，怎麽會跟遼國有所牽扯？
    “如今的遼國，乃是法天太後執掌大權。自興平公主嫁入西夏之後，大王……不，李元昊便與法天太後商定，對抗宋國。那場大火，會動搖軍心，趙禎一死，宋廷必然大亂。這個時候，西夏與遼國同時出兵，成合圍之勢，直逼開封。不出兩三個月，宋……亡……”
    好一個釜底抽薪之法！趙一凡聽得膽戰心驚，心有餘悸。不過，轉念一想，卻有些疑惑“如此重大的計劃，又怎會因紫煙一人而泄露天機？！”
    “這恐是天意。李元昊心性多疑，他對於這個計劃並不完全看好。至少，在滅了回鶻之後，不宜再持續作戰。還有一點，他對於法天太後做出的承諾，不能完全信任。殺死趙禎，是法天太後一意孤行。李元昊並不介意此事。對於西夏而言，隻要宮中大火一起，牽製宋廷不去幹涉回鶻之事，此行的目的，便已經達到。”
    “所以救紫煙，也隻不過是退一步而已。”趙一凡順著思路，接道，“現在想想，那夜刺殺聖上的三個人，應該是遼人。不過，他們的武藝似乎差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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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昊的顧慮也有幾分道理。法天太後雖說執掌大權，但是畢竟皇帝是耶律宗真，遼國內部仍然分成兩派，它們很有可能憑借西夏的力量，來對付大宋。”
    聽到這裏，趙一凡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這個法天太後究竟為何如此一意孤行，非要跟大宋作對？！難道，她要將檀淵之盟之後的和平，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毀掉？！
    “關於六郎……”李雲崢頓了頓，“我勸你還是放下這個心思。即便是把他救出來，也不過是廢人一個。更何況，你們不可能全身而退救出他。”
    趙一凡眼睛一亮“你是說，六郎他還活著？！”
    “是！”
    “太好了！”他長舒了口氣，覺得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好？”李雲崢冷笑道，“他的存在，隻不過就是一個圈套！你最好還是別往裏跳！實話告訴你，他已經被挑斷了筋脈，武藝全失。更糟糕的是，受到了嚴刑拷打，慘不忍睹。若是我，早已一頭撞死。不過，你可以放心，他什麽都沒有說。”
    說罷，李雲崢拱手拜別，拂袖而去。
    屋內，隻有趙一凡一人呆坐。
    他努力說服自己，六郎活著就是最好的消息。可是心底，卻升騰起另外一種匪夷所思的想法。練武之人最痛苦的莫過於武藝全失，他能活到現在，不去自尋短見，絕不會是等著有人去救他。
    逍遙門中的人，人人都有一身傲骨，更別說被刑訊逼供幾年之久。這個謎題，隻有見到六郎，才會迎刃而解。
    正胡亂想著，三兒快步而來，小心問道“主子，李雲崢要帶走紫煙，這個……要不要跟楚玉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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