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來的話，令人失望到有些殘忍。
    但謝荔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什麽變化，反而覺得有些無聊，畢竟這些載入史冊的大事件，並沒有對普通公民保密，聯邦政府自始至終都沒有打算抹去這些事件的痕跡。
    所以就算她對這些事情不太關注，也多少有所耳聞。
    人性嘛，無論物種發生什麽樣的變異，文明產生多麽天翻地覆的更迭，刻在人類基因裏的劣根性，都是一如既往地不讓人意外。
    謝荔笑了笑，反而安慰起他來“老司令，你也不要太悲觀呐。”
    “人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嗎？雖然有壞人，可是也有好人呐。”
    聽到她的話，老頭子微微一怔，轉瞬也笑了起來“你說得對。”
    “所以接下來的話，對於你們，甚至整個人類社會而言，都至關重要。”
    老頭臉上的笑容轉瞬即逝，幾乎立刻嚴肅起來。
    他微微頓了一下，接著轉過頭去看身邊低垂著眉眼、失落至極的少女羅伊。
    “七年前，雲溪隔離區駐地，幾乎一夜之間覆滅，除了大部分駐兵因為抵禦變異種上了前線，逃過一劫外，整個駐地接近五千人，全都死於非命。”
    “凶手的手段極其殘忍，幾乎每一個屍體，都是被擰斷了脖子，這一夜之間屠盡近五千條人命，沒有驚動任何人——”
    “在當時的雲溪隔離區，隻有一個人能做到。”
    說到這裏，老頭子詭異地沉默下來。
    謝荔忍不住扯起唇角，柔柔軟軟的笑容裏藏著幾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所以，直到現在，軍方和聯邦政府，都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件血案，是雲鑒造成的，對嗎？”
    沒想到她的話音一落，方才還失落不已的羅伊，忽然抬起頭來，一臉憤恨地看著她“沒有證據？！”
    “這還需要什麽證據？除了他根本沒有人能做到！如果不是他，他為什麽要畏罪潛逃？！”
    “你和他根本就是同一種人，總有一天，你身邊的人都會被你害死！”
    這一連串惡毒的指責和詛咒，沒能讓謝荔臉色變上半分，但身側的溫遂白卻騰地一聲站了起來，衝著全息投影中的一臉悲憤的少女，怒不可遏道
    “你有什麽資格對她說這種話？你難道不清楚嗎？就算雲溪駐地沒有出那種事，你母親還是會死！會被送上軍事法庭，會被公開處決！”
    溫遂白的話一出，對麵的羅伊臉色瞬間蒼白起來，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嘴唇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謝荔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不用生氣，接著目光直直看向投影中的老頭子，歎了一聲
    “老司令，我不會給任何應該被繩之以法的凶手和罪犯洗白，但是，即便所有人都認定，這件事情就是雲鑒幹的，我也想看到證據。”
    “否則，我不認為一個失蹤的人，就要背負這麽巨大的冤屈。”
    頓了頓，她忽然嘲諷地笑了笑“當然，我知道，並沒有人會在意我的看法。”
    雖然羅伊還是一臉悲憤，泫然欲泣，但老頭子卻意外地笑了起來。
    “有一件事情，阮淑清沒有騙你，在你剛出生的那段時間，的確是由雲鑒帶大的。”
    “雖然連我不明白，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會讓他忽然將你交還給向導協會。”
    說到這裏，老頭話鋒一轉，又道“不過，小荔，你難道對自己的母親，從來沒有好奇過嗎？”
    謝荔明顯愣了一下。
    “母親？”
    “阮淑清說我的另一半基因，來自於她。”
    她這話說完，對麵的老頭也是一愣。
    “她說了，你就信了？”
    謝荔“？”
    “難道不是她？”
    老頭頓時就笑了“當然不是。”
    “你的母親，是一位非常偉大的向導。”
    說著他抬了抬手，勉強露出手腕上的智腦終端，一頓操作後，她的終端上收到了一條信息。
    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個長相與阮淑清極為相似的女人，但很明顯，這兩個人之間的裝扮和氣質截然不同，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這是阮淑清的孿生姐姐，名叫阮淑梅，不過很遺憾，她雖然評級是s級，但先天不足，從未走出過向導學院的實驗室，年僅二十歲就香消玉殞了。”
    這真是個令人悲傷的消息。
    不過謝荔無動於衷，甚至覺得和自己沒有太大關係。
    “她和阮淑清不一樣，是正常的可以治愈超s級哨兵的向導，所以和雲鑒關係熟稔，我甚至懷疑，你的出生，是他們兩個情投意合的結果。”
    謝荔“……”
    沉默了一下，她才勾唇笑道“平心而論，這個消息，對我來說，沒有太大意義。”
    因為什麽都改變不了，也不會對現在的她，產生任何影響。
    老頭停頓了一下，才哈哈一笑“你這丫頭，看得倒是開，現在就看諾亞能不能撬開阮淑清的嘴了，說不定會有很重大的發現。”
    當然，前提是那位諾亞副官，真的能做到。
    謝荔沒有再說什麽，伸手拉扯著溫遂白坐了回去，老頭子看著他們這頓小動作，唇邊的笑容就沒消失過。
    過了沒一會兒，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雙手拊掌，驚呼了起來。
    “對了，昨天看了小白的報告，說是諾威隔離區外麵的那條河，被地下水淹了？”
    謝荔剛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老頭子忽然帶著愁容歎了口氣。
    “說起來，那條河穀附近，原先也是我們的實驗基地，雖然已經廢棄很多年，但是設施非常牢固，就算當做緊急避難設施，也是很不錯的。”
    “以前勘測過的，那附近幾百裏的範圍之內，並沒有儲藏過如此大量的地下水。”
    “也不知道這些水是從哪裏來的，現在這些地下設施估計也被嚴重破壞，實在是可惜啊。”
    聽到這話，謝荔猛地一怔。
    她倒不是覺得地下的那些設施被水流破壞了可惜，而是從來沒有人提及過，在那片區域會有秘密建立的實驗基地。
    就連溫遂白都沒有說過。
    想到這裏，謝荔轉過頭去，看著溫遂白的目光，帶著些微不可察的審視。
    他是不知道，還是不願告訴她？
    老司令隨口就說了出來，可以肯定的是，這並不是什麽嚴令禁止外傳的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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