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死亡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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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龍吟喝了口茶,恢複了臉上笑意,然而卻不再是那壞兮兮的笑,隻是淡淡的、看上去與常人沒什麽兩樣的笑,道“床上沒有胡澤夫的人,門又從裏麵被閂上,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寅時一刻至寅時四刻之間,凶手曾經進入過屋內,並且將門從內部閂住,製造了一間封閉之室。而胡澤夫若當時還活著,不可能無緣無故躲到床下去,且若他當時不在屋中,則更不可能將門從內部閂上,否則他就回不到屋中去了。所以,床上沒有胡澤夫、門被從內部閂上這兩點足可證明一個事實——胡澤夫當時已經死亡,而凶手在小廝往室內看的時候正同胡澤夫的屍體一起隱於床下;或者,胡澤夫當時已經死亡,凶手及屍體卻未在這屋中。總而言之,胡澤夫於寅時一刻至四刻之間已經死亡是可以確認的了。”
    “而在若非親信、半夜三更胡澤夫不可能主動將石室門打開放人入內的前提下,犯罪嫌疑人的範圍也落在胡澤人、胡澤生、孫光俊和胡夫人這幾人的身上。”楚鳳簫似是拋開了雜念,凝眸細想著道,“凶手很可能借口騙胡澤夫開門之後將其殺害,暫時藏於床下——因凶手是胡府中人,必然清楚小廝們巡夜的時間,甚至有可能為了實施殺人計劃,早就暗地裏觀察過數日,正趕在巡夜小廝不在附近時敲開胡澤夫的門,而後待第二輪巡視過後再對胡澤夫進行肢解——這一點還需待會兒向秋水證實肢解現場是否就是石室才能確定。”
    “第二種可能就是凶手將胡澤夫騙出門來,在另一處將其殺害並肢解,而後轉移屍塊回至石室——隻不知他如此做的目的究竟為了什麽?既然碎了屍且還要移回石室,那麽從內閂住室門豈不是多此一舉之事麽?”
    楚龍吟笑道“我已令人徹底搜查胡府各處去了,相信凶手夜間作案總會留下蛛絲馬跡的。另外,夥房還當真丟了把菜刀,正是今早才發現丟了的,看樣子分屍的凶器是它無疑了。”
    楚鳳簫看了他一眼,道“秋水這會兒想必已經將那屍體拚得差不多了,且還有諸多疑問需要問了,你……要過去看看麽?”
    楚龍吟不禁壞笑起來,若不是我眼尖,隻怕根本不易發現他眼中藏著的那麽一絲絲寵溺,就好像在心疼剛被他的嚴厲嚇到的弟弟一般,隻不過他完全用他那流氓牌的壞笑遮掩住了,沒有流露一丁點兒出來。他由椅上起身,吊兒郎當地走到楚鳳簫身邊,將胳膊一伸,搭住楚鳳簫的肩膀,懶洋洋地道“唉唉,當個知府大老爺我容易麽……這麽熱的天兒還得來回遛腿兒。師爺,攙老爺我過去罷,老爺實在沒力氣走了。”
    楚鳳簫推他“鬧什麽呢,這是別人府上,讓人看到成何體統?!連個知府的威儀都沒有!我可丟不起這個臉!手拿開!”
    “屁的威儀!老爺我在誰家都是這個樣兒!”楚龍吟無賴般地硬是箍著楚鳳簫的肩往外走,還可惡地用那隻手去彈他圓潤的耳垂兒,直到當真把楚鳳簫惹得火了,照著肚子來了一拳,這才不滿地嘟噥著收回了胳膊去。
    石室內,莊先生的人體拚圖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胡澤夫的屍體終於有了大致的輪廓,果然是胖得可以,粗略看去這家夥怎麽也得有二百來斤重。
    楚鳳簫一進門便去查那床榻下麵,顯然對方才楚龍吟的話還在耿耿於懷,楚龍吟隻是站在那兒搖著扇子看著他壞笑,等他查畢才問道“如何?可有線索?”
    楚鳳簫將床罩一掀,道“有一點可以確定了那小廝第二次往石室內張望的時候,胡澤夫與凶手並不在床下——這是一張十二足榻,榻長約六尺,寬約四尺半,足與足間距離分別為兩尺和一尺半,胡澤夫如此肥胖,根本不可能被塞入榻下!也就是說,那小廝第二次往石室內看時,凶手和胡澤夫都已不在室內了!”而後又問向莊秋水“可知胡澤夫的致命傷在何處麽?”
    莊秋水指向胡澤夫的胸膛部分,道“死者心口處被利器所刺,應是致命之傷。”
    “可能推測出是什麽利器麽?”楚龍吟問。
    “此利器較筷子更細更堅,多像長釘一類器物。”莊秋水道,“另外,死者鼻孔裏有藍色絲狀物、頸上有帶子勒過的痕跡,疑在生前曾遭人用巾帕亦或絲被等物掩住口鼻及用勒頸方式以令其窒息——然而此絕非致命死因。”
    藍色絲狀物——我同楚家兄弟的目光幾乎同一時間投向了石室中胡澤夫的那張床上——正有一隻藍色絲套罩著的軟枕!
    “這就怪了……”楚家兄弟異口同聲地道了句,楚鳳簫做了個惡寒的表情,表示和楚龍吟心有靈犀令他十分倒胃口。
    楚龍吟一邊照著他屁股上來了一腳一邊嚴肅正經地道“既然凶手曾經用枕頭捂住胡澤夫口鼻以及用帶子勒他的脖子企圖令其窒息而死,卻為何又在他心口上紮了一下?最後還要分屍呢?……秋水,分屍之處是在這裏麽?”
    莊秋水一木定音“不是。所有屍塊皆由高處落下,血跡形狀為飛濺式,而非噴濺式。且屍體有遭拖拽留下的銼傷,推定為死後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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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說來,胡澤夫是被人殺死後先移屍他處再遭分屍的,”楚龍吟道,“分屍後將屍塊由天窗扔入石室之內,這便產生了兩個疑點一,為何凶手非要肢解胡澤夫的屍體;二,凶手先將門上閂再拋屍的原因。”
    “還有些地方也說不通,”楚鳳簫接口道,“胡澤夫鼻孔裏的藍絲證明了凶手實施殺人正是在這石室內進行的,他既然采用了令胡澤夫窒息死的方法,為何還要用釘狀物刺他?或者直接用釘狀物刺他就好,又何必還要令他窒息?既然已把他刺死,為何還要費時費力冒著被人發現的風險將屍體拖到他處進行分屍?通常分屍的意圖不是因為同死者有著深仇大恨就是為了藏匿屍體,而現有的犯罪凶嫌縱然同胡澤夫有著種種過節也不至將其如此殘忍處置,他的屍首也沒有被藏匿,使得分屍這一舉動看起來實在是多餘!”
    楚龍吟搖著扇兒眯著眼睛想了一陣,忽地一眼瞥見我,笑道“咱們聰明伶俐的小情兒對這件案子怎麽看?”
    咦,怪了,我不過是個下人,又不負責破案,他問我的想法做什麽?他這調侃的語氣實在讓人感到不痛快,我本不欲答他,但又想起昨日楚鳳簫勸我的那些話來,……如果楚龍吟當真隻是性格使然而非有意折辱人的話,我也不必處處與他為難,何況……我不是已下定決心做個“一無所有”之人了麽,所以,放下現代人那在此處並不適用的自尊,嚐試著以一種古代式上下屬的關係去對待他,或許就沒那麽多氣可生了。
    一念既定,我望住他平聲靜氣地答道“我隻是覺得這件案子矛盾重重製造密室通常是為了掩蓋凶手不曾到過案發現場的事實,可偏偏凶手卻將胡澤夫分屍其中;而胡澤夫屍體的死亡征象又表明他先後曾遭遇過兩種截然不同的殺人方式……種種矛盾結合起來看,倒好像是凶手同時對胡澤夫實施了兩套手法和思路完全不一樣的殺人方案。說他這麽做是為了混淆官府的查案方向的話,卻實在是多此一舉,因為這麽做反而留下了更多的線索;說他是頭腦混亂呢,他卻又能想出製造密室這麽精巧的手法。總之,我覺得本案的這兩種矛盾也許是破解此案的關鍵。”
    在我說話的過程中,楚龍吟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唇上勾著抹似笑非笑,眼底帶著些小小的驚奇,好像在訝異我態度上的轉變,眨了眨眼睛之後,那驚奇被他掩去,取而代之的是他招牌式的壞笑,看了眼旁邊的楚鳳簫,舔了舔嘴唇衝著我笑道“老爺我昨兒好像錯過了什麽——咱們小情兒被誰念過咒了不成?不再是張著利爪隨時準備撓老爺我一把的那隻小貓妖了?”
    ——這個混蛋破流氓,給他好臉他都不要,偏偏還要來挑釁!我“凸”他個三姨媽的!
    “老爺你說的這些與本案有何關聯麽?”我歪頭看他。
    楚龍吟嬉皮笑臉地正要答話,那廂楚鳳簫咳了一聲插口道“會不會是我們太過高估凶手了呢?我們所做的推論都是基於以往案件的前例或是相關書籍所教授的經驗,而凶手未必懂得這麽多與偵破有關的東西,說不定是我們想得太過複雜了。”
    楚龍吟收起要開給我的玩笑,轉臉望向楚鳳簫,笑著合上手中扇子一指他“小鳳兒說得也不無道理。做為一個並無殺人經驗的凶手,本能的反應是盡量掩蓋自己的嫌疑,而沒有那麽多的高明技巧去混淆官府視聽並將辦案人的思路引向歧途。或者我們是不是可以如此認為——將門上閂隻不過是凶手多此一舉的一個用來掩飾自己嫌疑的做法呢?事實上這一做法並未起到什麽太大的作用,除了讓我們這些以‘習慣’來推論的人產生了一段時間的混亂之外,它並沒有對我們產生任何的影響。然而小情兒方才的論點也值得推敲,尤其是胡澤夫的身上有被枕頭捂過、被繩勒過、被尖銳物刺過的傷痕,以及最終慘遭分屍,這幾處矛盾卻不能隻用‘掩蓋嫌疑’的說法來解釋了。”
    正說著,忽見個衙役匆匆跑來,手裏拈著封信和一張紙,信上沾著些泥土,向楚龍吟躬身道“大人!屬下在胡府後花園一株梧桐樹後發現了這封信,旁邊還有有人在那裏不小心滑倒的足跡,這是足跡的拓本。”說著把信和紙一起遞給了楚龍吟。
    楚龍吟將紙隨手遞給了莊秋水“對比一下看,是否是胡澤夫的足跡。”之後拆開那信,看了一陣不由笑了起來,向楚鳳簫和我道“猜猜看這封信是誰寫的?內容是什麽?猜對有賞。”
    楚鳳簫很無奈地瞪他“都什麽時候了,你鬧什麽?!”
    “真無趣!”楚龍吟白了他一眼,轉而舔舔嘴唇,笑道“這封信,是胡澤夫寫的遺書!”
    這個答案實在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死者胡澤夫的遺書?難不成他是故意請人把他殺害並肢解的?不可能!別說格外重視死後留全屍的古人了,就是現代人也很難接受自己死後屍身任人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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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龍吟將信重新遞給那衙役“去查一查信上字跡是否確為胡澤夫親筆——莫要去向他家中之人查證,去他的公署裏找他批過的公文對比來看。”
    衙役領命而去,楚龍吟便向楚鳳簫笑道“胡澤夫在那遺書上說,因他任承議郎這個六品的官兒已有八年,一直未得到升遷的機會,與他一同出仕的同僚個個官階都比他高,以至令他愈發感到抬不起頭來。且他這肥胖的身體也總是遭人嘲笑,苦於沒有辦法瘦下去,令他十分苦惱,更加上他與胡夫人成親這麽多年來始終未能生得一兒半女,以至府中傳言胡夫人與孫光俊有染,讓他不堪其擾。種種煩惱憂慮交匯之下,使他有了厭世之心,終於決定於今日自絕性命。因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不願身上見血,便想到了以綬帶勒住頸子縛於榻欄之上以自縊的方法。——大致意思就是如此了。”
    楚鳳簫待他說完,不由微皺了眉道“以綬帶縛榻欄又怎能自縊?”
    楚龍吟笑著伸手拍了他後腦勺一下,道“這便是多經手些案子才能攢下的經驗了——自縊死的姿勢有很多,如懸位、跪位、蹲位、半俯臥位、俯臥位等等,因而若照胡澤夫遺書上所說的方式,將綬帶縛於榻欄,他隻需猛地由榻上滾落於地便可做到自縊——采用如此方式隻怕是因為這石室裏沒有房梁可用來懸吊的緣故。”
    楚鳳簫恍然,道“想來那長隨所說的,胡澤夫囑他今日不必前來伺候就是因為如此了。隻是——偏偏胡澤夫卻並非窒息而死,且這封遺書竟還離奇地出現在後花園,實在是撲朔迷離啊!”
    “這封遺書本該留在這石室裏,出現在後花園隻能說明胡澤夫半夜時曾經帶著它去過那裏。”楚龍吟望向莊秋水,“秋水,那足跡可是胡澤夫留下的?”
    莊秋水聲音雖木,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正是。”
    楚龍吟轉而壞笑著衝楚鳳簫擠擠眼“大半夜的跑去後花園裏,會讓人想到什麽?”
    楚鳳簫白了他一眼“你最好先去發現腳印之處看上一看再做定論。”
    “真真無趣……虧你成日價還縮在被窩裏看那什麽《多情女兒癡情郎》、什麽《浪蝶戲花叢》,到頭來還是毫無情趣。”楚龍吟撇著嘴轉身往外走。
    楚鳳簫氣得不願說話,沉著臉跟在他身後,才走了兩步卻又見楚龍吟猛地轉過臉來衝著他笑“看樣子,為兄該托人給你說個姑娘相處相處了。”
    楚鳳簫聞言不由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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