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個
字數:7967 加入書籤
這男人怎麽這麽脫線?現在不是在討論案情嗎?!幹嘛突然冒出這麽一句曖昧調情的話?!還是因為我在他麵前總是難以放鬆所以適應不了他這種調節氣氛的方式?
“這同本案有關係麽?”我挑眼看他。
“當然有關係,”他理直氣壯地指稱,“你這一堆星星閃得老爺我眼花肝兒顫心神不穩,如此還叫老爺我如何思考案情?”
你行,極品無賴。
懶得搭他的話,我偏過身不看他,他便伸手在我腦門上彈了一下,道“你這小子偶爾也犯糊塗麽?李、馬二位大人是子時二刻才離開的前廳,而陳大人子時一刻已經在自己房內了,他們三人的腳印又如何會疊覆到一起去呢?”
一聽這話我才發覺自己剛才確實犯了個粗心的錯誤,臉上紅了一紅,拋開雜念仔細想了一想,道“如果不是李馬二位大人,那必然另有其人,在子時正至子時一刻這段時間內未在自己房中,而是跑到了這裏來截住了陳大人。然而如此又有一個疑點這個人又怎知陳大人何時會從前廳出來回往客房呢?甚至這人又是如何知道陳大人在前廳待到了那麽晚呢?陳大人三更梆響時便離了前廳,回到房中又刻意問了下人時辰,很明顯他對時間相當在意,因此是否可以認為他子時正離開前廳也是刻意為之呢?”
“好天兒!抓住的正是本案要點!”楚龍吟兩爪一拍,“倘若陳大人離開前廳正是刻意卡在子時正這個時間上,那就隻有兩種可能一,他在子時正有什麽計劃或安排要去做;二,他與人有約,子時正見麵!”
“因此,陳大人的足跡出現在此處,以及他子時一刻才回到房間這兩個疑點便全都能說通了!”我也一拍兩爪——咳,兩手,“陳大人與人約在子時正於此處見麵,即這三對腳印除他以外的另兩對的主人,之後不明原因地三人發生了衝突,這期間陳大人將自己的玉墜子扯掉——姑且不論是何原因。再之後三人中的一個昏了過去——九成九昏過去的這人就是陳大人了,或是他喪失了站立的能力,而後那兩人便架著他的身體在草地上拖行,又放在了這一片草上——再再之後呢?”
楚龍吟笑著看我“再再之後陳大人回到了自己的客房,問了問時辰,寬衣睡下,醜初之前便遭人殺害。”
“寬衣——”我的眼睛又亮了,“這一點說不通。如果與陳大人起衝突的是島上下人的話,那麽陳大人必然要將邢總管當場拿來質問並嚴懲那兩個下人,何況我們已經排除了島上下人作案的可能性,即是說那兩人隻有可能是受邀而來的這些賓客。”
“如果那兩人是官員的話,與陳大人起衝突的起因必然不會是小事,雙方都是朝廷命官,居然發生了肢體碰撞,甚至陳大人很可能還昏過去了,這種事任誰也不可能說放就放,而陳大人卻反而像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似的回房寬衣睡下,這本身就不大對勁兒。”
楚龍吟望著我的眼睛目不轉睛,好在沒再說什麽不著調的話,接了我的話尾道“而且,陳大人還在此處扯掉了他的玉墜子,此一舉動必然有其更深的用意——隻因這枚玉墜子是他的家傳之物,若非萬不得已,絕不可能隨意丟棄。”
邊說邊將那玉墜子托在手心裏在我麵前展開,卻見那玉身上正刻著“江西陳氏”四個字,楚龍吟將玉墜收入懷中,道“陳大人是江西人,江西陳氏也是當地的一門望族,這玉上刻著這四字,自然是祖傳之物,如此貴重的東西豈能丟失?而事實卻是陳大人居然將這祖傳之物的丟在草叢裏後就那麽回房寬衣睡下了,這實在不符常理。”
“說到這裏又有一處疑問,”我接著他的話道,“如果陳大人是死於子時一刻至醜時初之間,那麽凶手又是如何知道陳大人的房外沒有值崗下人,從而敢於入室行凶的呢?”
“著哇!小天兒,”楚龍吟又是一拍手,大髒爪子在我的臉蛋子上捏了一把,“今兒你是心竅通靈了麽?句句指中要點!陳大人房外無人值崗隻有陳大人自己及那兩名下人知曉,而兩名下人不可能去將此事告訴凶手,陳大人也絕不會大晚上的將凶手引到自己的房間來。如果說凶手早就計劃好了今夜殺掉陳大人,那麽在他並不知道陳大人房外無崗的前提下,他想怎樣進入屋中殺掉陳大人呢?”
“與人發生過衝突而不聲不響、扔了祖傳玉墜兒不去找回、回至房中便寬衣睡下,”我一個一個數著本案的矛盾之處,“一個正常人絕不可能有這樣的行為。”
“除非……”楚龍吟摸著下巴慢慢地道“這個看似不正常的人——已非陳大人本人了!”
“沒錯!”我輕呼,“大人你方才不是說那兩對腳印中的一對推測身形與陳大人差不多麽?”我目光熠熠地望著他,“這島上的下人都是才買來不久的,此前也都未見過這些賓客,隻要身形相似,再穿上陳大人的衣服,夜黑之下縱是認錯了也並不奇怪——這便可以解釋陳大人為何被那兩人放在草叢上了!因為他們要脫去陳大人的外衣給自己換上,然後與陳大人身形相似那人便去支開門外值崗下人,再將陳大人扛入房中——說不定,陳大人那時很可能已經遭了毒手,被這兩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扛回房中後放在床上做成熟睡中遭割喉的假象,如此便可混淆他的死亡時間——這兩個人就是凶手無疑了!而陳大人自己扯掉的那枚玉墜兒,就是他留給大人你的死亡訊息,他是要告訴你他,就是在這裏遇的害!”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
楚龍吟目光有些深沉,一個如此正直的人毫無原由地慘遭凶徒殺害,又在臨終前將所有的信任托付給一個他並不欣賞的人——他相信楚龍吟有這個能力找出凶手,他就立在九泉之下,等著可以瞑目的那一刻。——任誰被賦予了這樣的信任都不可能等閑視之。
楚龍吟便道“如此說來,陳大人的死亡時間便是子時一刻之前,而非子時一刻之後了。而他真正的死亡地點也非屋中,卻正是在此處。作案之人一共兩名,一個動手一個放風,更可防著被我們巡視時撞見。隻不知這兩人又是如何避過自己房外的值崗下人而進出房間的……”
他這裏話還沒說完,就見邢總管遠遠地跑過來,至麵前時見他臉上的表情幾乎快要哭出來地喘著道“大……大人,不、不好了……典曹都尉劉大人他……他也遇害了!”
凶手這一次居然連殺兩人!
暫顧不得再思考陳大人這一邊的事,楚龍吟便又帶著我直奔了典曹都尉的房間,果見牆上仍是血淋淋的三個大字第三個。
典曹都尉劉大人也是死在床上,穿著中衣,脫下的衣服搭在衣架上,依然是喉管被割,血呈噴濺式,推測死亡時間同樣是在子時至醜時的一個時辰內。
楚龍吟鼻子裏哼了一聲,唇上勾起個沒有笑意的笑容,淡淡地道“凶手倒是狂得很,他在挑釁他楚爺我呢。我布置得越嚴密,他人殺的就越多——還當真把楚爺我當成個酒色之徒了。”
我心道好像你不是似的。
仔細檢查過劉大人的屍體,他滿身的酒味兒混著血腥味兒幾乎要將我熏得吐了,強忍著道“如果陳大人當真是死於子時正至子時一刻之間,那麽第三個被殺的劉大人就是死於子時一刻至醜時正之間了。其屍首沒有任何掙紮挫傷,顯然同白少杉一樣,是死於睡夢之中,凶殺的第一現場就在這張床上。”
楚龍吟命邢總管去將劉大人的小廝及在房外值崗的下人找來問話,值崗下人倒是很快地來了,那小廝卻未能來得,聽說是被徐駙馬留在房中……過夜了。
於是楚龍吟便先問了那兩名下人,道“劉大人幾時回的房?”
一個下人答道“回大人,劉大人是子時三刻左右回的房。”
“你可能確定時間無誤?”楚龍吟追問。
“回大人,能,”那下人很篤定地道,“駙馬爺的兩位侍爺送劉大人回來,其中一位還隨口問了小人是什麽時辰了,小人看過鍾漏的,不會有錯。”
“哦?你在屋外守著,他為何要問你時辰?”楚龍吟挑眉。
“回大人,劉大人醉酒,是被那兩位侍爺架回來的,兩位侍爺騰不出手無法掌燈,因此便叫小的進屋幫忙將燈點上,所以小人是在屋內看的鍾漏。”那下人答道。
“當時劉大人亦或他的房內可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麽?”楚龍吟問他。
那下人想了一想道“回大人的話,當時劉大人醉得很,除了無法自行行走之外倒也並無不妥之處。小的隻進得外間,是那兩位侍爺扶劉大人進了內間的,因此小人並未看到內間情形。”
楚龍吟轉了轉手中扇柄,繼續問這人道“那兩位長隨進內間後多久才出來的?”
下人篤定地答道“隻片刻功夫便出來了,並未在房內多待。”
“在此之後你又回到原處值崗了麽?一步也不曾離開過?”楚龍吟盯著他問道。
那下人連忙答道“小的整晚一步也不曾離開房門。”
楚龍吟又盯向另一個,另一個也連忙答道“小的也未曾離開過窗前。”
“整個晚上你們兩個可曾聽到房間有什麽動靜麽?”楚龍吟又問道。
這兩人便一齊搖頭說不曾。
楚龍吟偏頭看向我,鼻子裏嗤笑了一聲“這倒是怪了,那凶手又是如何在子時三刻後進入的裏間殺掉劉大人的呢?連半點聲音都不曾發出,還當真是神鬼不覺呢。”
我在腦中整理著各個時間段發生的事情,突然腦中靈光閃現,望向他道“本案中有一處‘情節’看似合理,實則卻因這合理反而顯得不大正常了。”
楚龍吟翹起唇角,道“哪一處?”
“時間!”我有了些許的興奮,沒有避諱地直直迎著他望過來的目光,一時間忘了這家夥是我最討厭的人,“目前來說我們所知道的被確定了的準確時間有子時正(三更),子時一刻,子時二刻,子時三刻。對於一件案子來說,同時出現了這麽多準確的時間豈不過於巧了?三更的梆子一響,陳大人便離前廳而去,通過我們方才的推論,大致已可得知陳大人與凶手是事先約好於斯時斯刻在斯地會麵的。而後凶手假扮了陳大人的樣子回到客房,刻意地問過了值崗下人當時的時辰,於是我們又得到了子時一刻這個準確的時間。如果說子時二刻隻是因為驅蚊香的燃燒時長確定了的而沒有什麽異樣的話,那麽駙馬的兩名長隨送劉大人回房後問方才那下人什麽時辰這一點便顯得刻意了。四個時間裏有三個時間都有很刻意的痕跡,這絕不像是巧合。”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唔,時間在這件案子裏究竟起著怎樣的作用呢?”楚龍吟一邊用扇柄敲著自己的下巴一邊撲扇著睫毛,以至於我到現在才不合時宜地發現他居然有著又長又密且蜷曲得如同玩具娃娃一般的漂亮睫毛,心底裏不由閃過一抹豔羨。聽他繼續說道“最巧的是,偏偏那凶手和駙馬的長隨都問了值崗下人同一個問題——‘現在是什麽時辰了’,莫非二者有什麽關聯不成?”
“大人是在懷疑……”我看著楚龍吟,他衝我略一點頭。他是在懷疑徐清源的兩名長隨,也就是在懷疑徐清源。“可是,”我略略壓低了聲音,“那兩名長隨扶劉大人進屋後沒過片刻便出來了,若凶手果是他二人的話,能動手的時機隻有這‘片刻’,那時劉大人剛剛被扶進屋,不可能一下子睡沉過去,這兩人若動手去劃他的喉部,必會引來劉大人的反抗從而發出動靜,可事實上那下人什麽動靜也不曾聽見。且割開喉部噴出的血液也必會濺到那兩個長隨的身上,就這麽走出房去值崗下人又豈會看不見?”
“關於掩蓋濺上血的衣服倒並非難事,”楚龍吟道,“凶手隻需在身上穿兩件一模一樣的外袍,殺人之後將外麵的這一件穿到裏麵去便可,待出了這房門隨意在什麽地方處理掉便神鬼不覺了。隻是如你所說的,如果那兩名長隨當場割破劉大人的喉嚨,即便他當時已醉得不省人事,那疼痛也勢必會讓他掙紮一段時間,然而這床上卻絲毫沒有掙紮過的痕跡,不得不說是個矛盾之處。”他邊說邊摸著自己挺直的鼻翼重新陷入思考,“會不會……這位劉大人也同陳大人一樣,是在他處被人先行弄昏,而後才架回房內來遭割喉殺害的呢?劉大人本身就喝醉了酒,因此就算他垂頭塌肩腳不能行也完全能解釋的過去,所以值崗下人看到的劉大人其實很可能已經不是一個活人、而早已是一具死屍了……”
我望向他道“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大,但是大人你莫忘了時間上的限製——陳大人被殺是在子時正至子時一刻之間,那個時候駙馬及兩名長隨、劉大人還在駙馬房內飲酒,如果劉大人是被駙馬或其長隨所殺,那麽陳大人又是被誰所殺呢?從牆上所留血字的筆跡來看,這三起命案分明是同一個人所為,因此不可能還有第二個凶手。反過來說,如果殺陳大人和劉大人的是同一名凶手的話,在陳大人死時駙馬有著充分的不在場證明,那麽劉大人也就不可能是他所殺的了。”
楚龍吟點著頭,邊沉思邊踱步至窗前,見窗外天色已經蒙蒙亮起,便負了手沐著吹進窗內的微涼晨風挺直脊背一動不動地冥想。隻有在這樣的時候他那張一向掛著不正經表情的臉才終於變得沉靜如月,一霎間仿佛換了個人一般,沒有了遊戲人間的不羈放蕩,反而有種超脫於世的清涼瀟灑。
好半天我才意識到自己的思緒居然全在他的身上胡牽亂繞,暗罵自己一聲,回過神來,才要再將案子從頭到尾細捋一遍,便聽得他在那廂輕笑了一聲,道“駙馬爺被你我揍得鼻青臉腫,居然還有心思請人喝酒狎玩小廝……嘖嘖,這玩兒心可是夠大的。”邊說邊轉過身來衝著我笑道“看樣子老爺我需得親自去請教一下駙馬這等旺盛精力究竟是從何而來的了。小天兒你留守在此罷,這會子估摸著駙馬爺尚未起床呢。”
徐清源那變態此時床上不定是什麽樣的不堪入目的場景,楚龍吟這話正合我意。
待他出門之後我便窩到椅子裏細細地捋起本案的線索來,目光無意中落在房內置物架上的那隻沙漏計時鍾上,見那琉璃製的沙池裏正緩緩地由上至下流動著細沙,木製的架子上刻度正好在卯時初刻的位置。
心裏仍然放不下那幾個可疑的明確的時間,不由走上前去摸了摸這架精致漂亮的沙漏,卻不料不小心在琉璃外殼上留下了幾個手指印兒,連忙用袖子去擦,誰知手一打滑竟將這沙漏從架子上碰了下來,得虧眼疾手快雙臂下意識地一抱將沙漏險險抱住才不至打碎在地,隻是沙池裏的沙子卻因此而灑落了不少在地麵上。
虛驚一場,小心將沙漏重新在架子上擺好,正要蹲身將地上沙子斂起,便聽得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連忙用腳飛快地把這些沙子掃進架子下麵,然後裝作沒事似地負著手走開——若是被楚龍吟那流氓看到一準兒又會取笑我的。
推門進來的果然是他,目光在我做賊心虛的臉上轉了一轉,笑道“小眉小眼兒的還挺精神呢,不困麽?——說你機靈罷又斷不了犯犯傻,也不趁老爺我不在的時候借機睡上一會兒,待會兒琢磨案子可不許給老爺我犯迷症!”
咦,這家夥幾時開始知道體貼別人了?被什麽東西附身了吧他?!
見我狐疑地看著他,楚龍吟大手一伸,五指張開地整個兒蓋在我的臉上左右晃著道“臭小子,這是什麽眼神?!哼哼,對你好也不是賴也不是,當你家老爺我容易麽!”
我呸你個二表嫂的,當你的長隨我就容易了?!
我用力扒開他的手,向旁邊閃了兩步,然而兩步也覺得不夠遠,又閃了四五步,直立到窗邊上去,這個流氓的氣場大到好像無論站到那裏都逃不開他的手掌心似的。
“跑那麽遠做什麽?!老爺我又吃不了你。”楚龍吟衝著我翻了個白眼,“說到吃……老爺我還真餓了。嘖嘖,這都辰時三刻了,夥房的家夥們在偷懶不成?”
顧不得聽他發牢騷,我驚訝地順著他的目光一起望向架子上那沙鍾——在他進門之前明明才卯時初刻,到現在連五分鍾還沒有過去,怎麽就辰時三刻了呢?他眼瘸了吧?!
這一看不打緊,卻見那沙鍾裏的沙子正是到了辰時三刻的位置!……哦,對了,是我方才差點打碎這沙漏時令裏麵的沙子因搖晃而變了流瀉的速度,再加上還灑了一部分在外麵,時辰當然不準了。
等等——時間,這不就是一道時間詭計嗎?!
喜歡穿越三兩事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穿越三兩事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