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思維發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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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思路在腦中模糊成形,隻是還缺乏實證支持,因而便主動問向楚龍吟道“大人可從駙馬和劉大人的小廝那裏得到什麽新線索了麽?”
楚龍吟一掀衣擺坐到桌旁,拿過桌上杯子瞅了瞅,道“先給老爺弄壺茶來——在駙馬爺那兒可沒少費老爺我的口水。”
出門喚過外頭的下人,不多時泡上一壺熱茶來,楚龍吟牛飲了幾口才滿足地舔舔唇,道“據駙馬爺主證、其兩名長隨旁證及劉大人的小廝附證,昨夜劉大人一直在駙馬處飲酒至子時二刻左右,後由兩名長隨將劉大人送回房去,約子時三刻多一點回到房中,之後幾人就寢,直睡到方才我去時——子時三刻至方才,沒有一個人出過房間,這一點劉大人的小廝可以為那三人作證,房外值崗下人亦可作證。”
“從駙馬的住處到劉大人的住處至多也是不到百步的距離,那兩名長隨從劉大人處回去駙馬處所用時間倒還正常,隻是從駙馬處送劉大人回去的時間卻長了些。”我提出疑點。
楚龍吟笑道“對此那兩位長隨的解釋是劉大人當時已喝得爛醉,兩個人攙他走路很是費勁,因此多用了些時間也不足為奇。”
時間,又是時間,所有的古怪都出在時間問題上,隻是苦於沒有一個突破點讓案情更進一步發展。楚龍吟繼續說道“通過對劉大人的小廝及房外兩名值崗下人的單獨問訊,老爺我覺得有兩條線索值得推敲其一,劉大人的小廝說,許是他的錯覺,覺得駙馬的兩名長隨送劉大人回房的時間有些長,似乎不僅僅隻用了一刻的時間,但是在兩位長隨回來後,駙馬問向那兩人道‘劉大人住處離此不遠,為何竟去了一刻之久?’這小廝便下意識地看了眼架子上的鍾漏,發現果然才隻過了一刻的時間。”
“其二,是房外守崗下人說的,說駙馬因要同那小廝‘快活快活’,又不願被人聽牆角,便令那兩名下人用布條將耳朵堵了起來,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許擅自將布條取下。於是這兩名下人便乖乖兒地堵著耳朵從駙馬長隨送劉大人離開直至這二人回來。”說至此處衝著我擠了擠眼睛“不知聽過以上兩點之後,咱們天兒爺可有了什麽發現麽?”
“時間,”我忽閃著眼睛望著楚龍吟,“大人,此時若當真是辰時三刻的話,你不認為時間過得有些快了麽?”
“喔?”楚龍吟不由再次回過頭去望向架子上的鍾樓,“怎麽個意思?”
“意思就是,”我走過去立到鍾漏旁邊,“這架鍾漏的時辰不準,與真實的時間有著一個時辰零二刻的誤差。同理,劉大人的小廝覺得駙馬的長隨送劉大人回房這一來一回所花的時間有些長,然而看鍾漏時卻發現隻過了一刻的時間,是不是也可用這種情況來解釋呢?”
楚龍吟的臉上慢慢地綻開了一朵大大的笑,伸出修長食指向著我虛空一點,道“這便是玄機所在!徐清源調過他房內鍾漏,‘偷’了那麽一段時間以令他那兩名長隨有了‘沒有充分的時間作案’的證明!”
“另外,以駙馬的作風,根本不會在意被人聽什麽牆角,即便他有所避諱,那也該是避諱其他官員而不是島上下人,他褻玩孌童之事早已舉朝皆知,因此根本不必懼怕下人們傳他閑話,”我繼續說道,“而他卻一反常態地要房外僅有的兩名下人堵住耳朵,很有些欲蓋彌彰的嫌疑。若說他是想掩飾什麽的話,那就隻有——”
“梆響!”楚龍吟與我異口同聲地道。
“徐清源調過鍾漏之後,為防島上敲梆聲揭破他屋中鍾漏不準,便令房外兩名下人堵住耳朵以混淆他們的時間感,劉大人那時已經被他們灌得醉了,敲不敲梆子的早就注意不到了——再說,就算注意到了又如何呢?這點小事沒人會在意,且劉大人注定要被殺死,死人是不會出來作證說駙馬爺房內的鍾漏不準的。”
“而劉大人的小廝據說在此期間曾被徐清源令著陪他一起去過廁室兩次,每次都在裏麵糾纏個半晌,”楚龍吟笑著接道,“在關上門的廁室裏是聽不到敲梆子的聲音的。”
“所以徐清源成功地令人證們無法就時間做出確切地證明,利用這一點給他的長隨了充足的作案時間去殺害劉大人並不急不慌地處理凶器和血衣。”我又接著他的話道,“在劉大人處問那值崗下人時辰想必一是為了案發後有人證明他們隻用了一刻的時間將劉大人送回房,並未耽擱,二是為了估計一個大概的時間,回去後好調回鍾漏——畢竟他們沒有可參照的時間,所以回房後隻能靠估計來調整沙漏。事後隻需找個借口將劉大人的小廝支開,趁機將鍾漏調回正常時間,再將小廝叫至外間,故意說那兩名長隨花的時間長,引小廝去看鍾漏上的時間,以便案發後通過小廝的證言為自己三人作證。而一直在房外值崗的兩個下人因為沒有鍾漏可看又被堵了耳朵,所以對時間比較模糊,無法做出確切的證明。徐清源的目的便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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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罷我的分析,楚龍吟端著他自己的茶杯走到我的麵前,笑嘻嘻地遞過來道“天兒爺說話辛苦了,喝口茶潤潤喉。”
我垂垂眼皮兒,伸手接過來喝了兩口,他很高興地又將杯子接回去,轉身坐回椅上,這才一本正經地道“小天兒這番推斷固然不錯,然而還是難以解釋陳大人被害時駙馬主仆都在房中的問題。陳大人先於劉大人遇害,且駙馬也不大可能事先把陳大人房中的鍾漏做了手腳,因此陳大人死於子時正至子時一刻這段時間內是無庸置疑的,而劉大人也隻能死於子時一刻之後至子時三刻之間。所以……就算我們掌握了駙馬殺人的動機、手段和證據,隻要駙馬咬死這一點,我們就無法定他的罪。”
是的,就是這一點,讓我們明明扼住了徐清源的脖頸卻無法直抵他的咽喉,劉大人是死於陳大人之後的,而劉大人死前,徐清源及其男寵都在房中——隻差這個解釋。
兩個人又陷入了沉思,楚龍吟捏著茶杯,雙唇抿在杯沿上一動不動,杯裏是我剛才喝了兩口的茶水,他卻毫不忌諱地就那麽銜著杯子沉浸在思考中,用一根手指沾著桌子上灑落的水一遍又一遍地寫著“第二個”、“第三個”。
突然間見他手指輕輕一敲桌子,一仰脖喝幹了杯中茶水,兩隻亮如星的眸子閃著熠熠的神采向著我望過來,微笑道“有解了。”
我望著他的眼睛,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這個動作是他經常做的,許是相處時間長了的緣故,不知為什麽就把這動作搬過來做了……真是不明所以。
楚龍吟瞟了瞟我的嘴,眼中滑過一抹古怪的壞笑,口中則道“我們現在最大的一道坎就是陳大人死時駙馬及其長隨尚在房中同劉大人飲酒,即是說,如果殺害陳、劉兩位大人的凶手是同一個人的話,那麽就算我們掌握了駙馬殺害劉大人的證據也無法證明他就是凶手,因為陳大人被害時他與他的兩名長隨都未在現場,且劉大人是後於陳大人遇害的,對不?”
我點點頭。
便見他伸出一根手指,問道“這是幾?”
“一。”我看著他。
“這是幾?”他又伸出兩根手指,飛快地道。
“二。”我認為他的表現很適合這個數字。
“這是幾?”他又很快地伸出四根手指。
“三。”出於慣性思維,我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字從唇邊滑出去後才反應過來,認命地等著被這混蛋笑話。
這混蛋直笑得搖頭晃腦,忽然站起身,眼睛盯著我,慢慢地道“這就是問題所在!我們的思路在被凶手牽著走。從第一個死去的白大人開始,凶手就在布局,他在牆上寫下‘第一個’的字樣來引導我們去想像是否還有第二個死者,於是第二個死者出現了,牆上便如預料般的寫著‘第二個’的字樣,第三個死者也被如法炮製。因此我們很自然地認為白大人就是第一個被害者,陳大人就是第二個被害者,而劉大人就是第三個被害者,也正因如此,我們的思路就被絆在陳大人死時駙馬有不在現場的證明上了。”
“隻是我們太過遵從於規律,卻忘了這第一第二第三的順序不過是凶手定下的,事實果真是依照這樣的順序發生的麽?如果……將劉大人和陳大人的死亡順序調換一下的話,又會有怎樣的推論呢?”楚龍吟踱至窗前,負著手望向窗外已大亮的天光,夏日清晨明媚的陽光如金色匹練般投射在他的臉上,將他鍍成了一尊淡金的人像。
我眯起眼睛看著他,看他的周身所散發出的無形的光芒,與陽光渾然一體。
聽他繼續說道“我們來換一種假設假設徐清源隨便找了個什麽借口約陳大人於子時正單獨在那草地邊見麵,同時又邀了劉大人帶上小廝至他的房內喝酒——他是駙馬,即便手中沒有任何實權,這個麵子還是不能不給他的。”
“徐清源將自己房內鍾漏做了手腳,比實際的時間提前了約二刻左右,因此當鍾漏上的時間到了子時正時,他將計劃中的證人——小廝借口騙至廁室,以防在將來被問訊時令他想起不曾聽到敲三更梆子的事。當鍾漏時間到了子時二刻而實際時間將近子時的時候,徐清源便命他的兩個長隨將被灌醉的劉大人扶回房去,並且在實際時間子時正時再度將小廝騙進廁室、找借口令屋外值崗下人堵住耳朵,以防這三人聽到真正的三更梆響。”
“徐清源的兩名長隨扶著劉大人出來後並沒有先往劉大人所住之處行去,而是找了個避人的所在將劉大人殺害或是弄昏,暫將其隱匿起來,緊接著趕往與陳大人相約的草地旁,用同樣的方法勒死或弄昏陳大人,之後其中那名與陳大人身形相似的長隨便換上他的衣服——草地上的壓痕想必就是在為陳大人脫衣服時造成的。換罷衣服,兩名長隨將陳大人扛至其住處附近暫時隱匿起來,偽裝成陳大人的長隨進入房內,先是問了值崗下人時間,以便在將來接受問訊時得到人證,然後再將下人遣走,迅速背陳大人進房,割開喉嚨,留下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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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陳大人房中出來後,兩名長隨回到藏匿劉大人的地方將其架往住處,按計劃刻意地問過了值崗下人當時的時間,同樣是為了應付問訊而製造人證。寫下血字後迅速將濺到血的外衫套在裏麵,將原本在裏麵的一模一樣的幹淨外衫穿在外麵。”
“從劉大人處飛快地回去徐清源房中之後,徐清源將小廝支開,把鍾漏調整到與實際時間一致,並且刻意在小廝麵前提起用時問題,引小廝去看鍾漏上的時間,從而又製造了一個時間證據。而之所以要在牆上留下第幾個的字樣,就是為了誤導我們的思路,讓我們習慣性地認為第三個死者必然是在第二個死者之後被殺害的,且我甚至認為,以徐清源如此縝密的頭腦,不會想不到留在草地邊的足跡的問題,很可能是他故意讓那兩個長隨留在那裏的,目的就是為了‘幫’我推測出陳大人確切的死亡時間,即子時正至子時一刻之間。因為隻有如此才能讓陳大人的死亡時間和劉大人的死亡時間錯開,陳大人子時一刻回房,劉大人子時二刻回房,陳大人是第二個死者,劉大人是第三個死者,那麽我們就會很自然地將這兩件凶殺事件分開來想,而絕不會想到這兩件事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內發生的甚至是交錯的——這就是徐清源為自己製造不在現場證明的方法——隻要陳大人死時他主仆三人未在現場,即便劉大人生前最後接觸的人就是他們而使他嫌疑最重,我們也無法定他的罪!”
我幾乎是摒著呼吸聽他分析完整個案情的,直到他話音落後那含笑的目光望在我的臉上,我才輕輕地籲出一口氣去。
就是這樣了,就是這樣。
徐清源,這個荒淫放蕩的駙馬爺居然能有如此縝密的頭腦、如此冷酷的心腸,他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小天兒覺得老爺我這番推斷可有不妥之處麽?”楚龍吟在陽光裏亮燦燦地望著我。
我搖頭“沒有。隻是所有的推斷雖然合情合理,卻沒有任何實物的證據,即便有陳大人祖傳的玉墜在手,那也無法證明凶手就是駙馬和他的長隨。”
“沒有證據,我們便製造一個證據出來。”楚龍吟眨著眼睛壞壞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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