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怎麽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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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喜歡你呢?”楚龍吟問。
    “人心都是肉長的,我會讓他接受我的。”楚鳳簫語氣裏是無比的堅定。
    “你要知道……無論是男人和男人還是男人和女人,這種事都不能勉強。”楚龍吟歎著。
    “我不會勉強他硬是喜歡我,同樣我也不會勉強自己不去喜歡他,我隻是……想對他好,僅此而已。”楚鳳簫沉沉地道。
    “若他……心裏已有了別人了呢?”楚龍吟問他。
    “這有什麽關係?”楚鳳簫一笑,“他喜歡誰是他的事,與我無關;我喜歡他是我的事,與他無關。”
    “你這個……傻小子……”楚龍吟長歎了一聲,語氣中帶了些疲憊,“回房去吧,今兒我也累了。”
    我飛快地離開窗根兒躲到船頭,聽見開門聲和楚鳳簫離去的腳步聲,直到他進了自己房間後才重新輕輕地回到楚龍吟的窗邊,靜靜立了一陣。許久方聽得房內傳來一聲輕歎,念念有詞地道“左手金,右手玉,何以取舍?親不離,情不棄,不舍不得……全是狗屁!何以取舍?怎能取舍?!”
    我上前輕輕敲了敲門,聽他道了聲“進來”,推門入內,望住他那對略感驚訝的眸子,輕聲地問他“你打算把我拱手讓人了,是麽?”
    “傻小子,亂想什麽……過來,讓老爺我看看你手上的傷。”楚龍吟笑著衝我招手。
    “現在才發現我受傷了?”我走過去伸手給他看,“你就不問問我在島上有沒有被人欺負?我若不來找你,你就打算明天才同我說話是麽?”
    “喲喲,怨氣還不小呢,”楚龍吟捉著我的腕子仔細看了看手,因包著紗布什麽也瞧不出來,便略一用力把我拽進懷裏摟住,低下頭來笑,“我家天兒這次受苦了,怪老爺我沒能耐,連自己身邊人的安全都保護不了……”
    我伸手輕輕掩住他的嘴,輕聲道“我不怪你,一點兒都不怪你,一個人畢竟力量有限,不可能事事做到最好,這件事已經結束了,我也好好兒地回來了,咱們都不提它了,可好?”
    “好,不提它。”楚龍吟輕笑,摟著我坐到床邊去,大手輕輕撫著我腦後發絲,兩個人默默相擁了一陣,良久聽他低笑著開口,道“對了,今兒個你從那海盜頭子身邊兒走過去,對他說了句什麽?”
    “他這個人其實不壞,”我偎在他懷裏沒有抬頭,“雷神島上三千多人都是天災人禍下的難民,官府安置不利,他就都收容下來,隻是方法有點過激罷了。他在島上還救了我一命,我那話是感激他。”
    “你可知道,他把他的二當家的已經交給了我處置?”楚龍吟道,“這位人稱‘雷神’的海盜頭子倒是位盜亦有道之人,據說他雖霸海為王,卻從不劫普通百姓的船,更不會枉害人命,隻劫豪富和官船。通常行動前都會派手下得力之人事先潛入船上打探,哪些人是富商、哪些人是百姓都先有個底兒,行事之時便隻挑有錢的下手。且我聽說他劫了財後一部分留給雷神島,一部分還會讓手下去接濟岸上的窮人,倒是個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
    “隻不過這一次因我們那船上幾乎沒有平民,都是有錢有勢之人,那二當家的便想著大撈一筆,這才出了個搜身的主意,加上又架不住匪眾們的攛掇,便劫了女子上船意圖輕薄。海盜頭子說那二當家的違背了他的命令,縱容手下殺了一名船員又辱及婦女,便同意讓我帶走他由官府依法處置,且我也答應了他督促當地官員盡快安置災民,隻怕我們要在這漫城多耽擱幾日了。棐凡論坦”
    “在我來說,身在何處都無所謂,我本就沒有家,跟在你身旁就算有著落了,所以,”我抬起頭來看他,“你若想推我出門,請先提前支會一聲,我也好先找著個臨時的落腳處,免得再去流浪街頭。”
    楚龍吟皺起眉來,眼底浮上疼惜,大手在我腦後輕輕拍了一下,道“又胡思亂想!——我還沒有教訓你,那日在船上,那些海盜要搜你身就讓他們搜就是了,韓信連胯下之辱都受過,不就是讓你脫個外衣,值當連命都不要了麽?”
    我想起自己在雷神島上時曾決定再見到他時就告訴他自己是女兒身的事來,而且事實上我確確實實想一見了他就告訴他的——然而他方才剛同楚鳳簫有過一次談話,楚鳳簫的態度那般堅決,毫無轉寰的餘地,而他又是那麽的疼惜他的弟弟,如果需要用他的命換他弟弟一命的話,他必定是想也不想地就交出自己的命的。他連命都可以為了弟弟舍去,更何況一個男人或是女人?
    就算我在他心目中和楚鳳簫並重,誠如他所言左手金,右手玉,何以取舍?試問這樣的抉擇加諸在誰的身上、誰又能夠輕易做出呢?他從未在乎過我是男是女,這也絕不是他取誰舍誰的考量依據,他不會因為我是個女人就取我而任他的弟弟獨自心傷,也不會因我是個男人就覺得可以隨意拋棄不必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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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他身上已經壓力百倍了,如果我此刻告訴他我是個女人,這又能起到什麽作用呢?這隻會讓他更加為難,因為我已經同他如此親密了,在古人看來,這已是非君不嫁的程度,他若舍了我就是對我不義,他不舍我就是對楚鳳簫不義——現在三個人中最痛苦最糾結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楚鳳簫,而是他,楚龍吟。
    這樣的情形下,我又怎能再給他增加煩惱?他說過,他不在乎我是男是女,他在乎的隻是我這個人本身,所以無論我是以什麽身份被他選擇或舍棄,那都會是他最終的決定,而不因我是男是女有所更改。
    且,若他始終以為我是個男人,至少他會覺得我可以承受任何的結果,至少不會對名聲有太大的損害,至少做為男人的我還會有更多的選擇……
    那樣的話,他也許會好受些吧?
    所以,我應該等,等他做出決定,不向他施加任何的壓力,而不是在他最困擾的時候火上澆油。
    楚龍吟黑黑眸子盯在我的臉上,我從他懷中出來,笑了笑道“我的脾氣老爺你還不清楚?士可殺不可辱,我隻是不想被那些海盜欺負罷了。”
    楚龍吟沒有再多問,隻伸指點了點我的鼻尖,道“下回不許你再這麽做,聽到了?命才是最重要的,不許你這麽不珍惜自己。”
    說到命,我忽地想起一事來,便問他道“那封戰書可是你寫的?為何要那麽說呢?險些激怒那海盜頭子。”
    楚龍吟皺了皺眉,道“戰書是鳳簫寫的,沒給我看就發出去了。他寫的什麽?”
    我怔了怔,道“就是要求海盜頭子放人那些,隻是用詞稍稍激烈了點兒,也沒什麽。”
    楚龍吟看了我幾眼便沒有再問,因提到了楚鳳簫,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尷尬起來,我起身替他鋪床,然後問他“洗腳麽?”
    “不洗了,湊合一宿明天上岸再說吧。”他打了個嗬欠,我替他去解外衣,被他輕輕握住手,“我自己來吧,你手還傷著,夜也深了,回去睡吧。”
    我也沒再多說,告辭了出得房來,一陣刺骨冷風撲麵而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慢慢沿著船舷往回走,也不知是凍的還是什麽,忍不住吸起了鼻子,越吸就越是難受,淚也止不住地落下來,一時間還真有點脆弱不堪了。
    停下腳步蹲下身去,抱住船舷欄杆,好讓自己的無助有個依靠。黑冷的海水在腳下沉重地拍打著船身,令人被壓迫得喘不過氣來。突然間很想遠遠地逃開,不沾惹這些是是非非,重新過起簡單孤獨的生活,然而卻舍不得他,隻好罵自己越來越看不開。
    “你還好麽?”一個聲音由身後響起。
    我嚇了一跳,連忙用袖子揩去臉上淚痕,轉過臉去,卻見是莊秋水直直地立在艙簷投下的陰影裏,不成想他居然也跟著這船一起來了。我站起身衝他笑了笑“還好。你呢,這麽晚還不睡?”
    莊秋水沒有回答,那對清澈無波的、看慣了各形各色屍體的眸子牢牢盯在我的臉上,以至於讓我產生了自己實際上已經死掉的錯覺,不由抽了下唇角證明自己還活著,免得讓他產生什麽難以阻擋的工作欲望。
    “我,想看看你。”莊秋水一字一字地道。
    “啊?哦。”我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過來莊秋水一向半點心機都沒有,說這話絕無旁的意思,想來隻是為了認真履行臨出門前莊夫人對他的叮囑——要常常對我噓寒問暖。
    因而笑了笑道“我很好,我沒事,不用惦記,回房睡罷。”
    “你臉色不好。”莊秋水指出道。
    “嗯……大概是外麵有點冷,嘿。”我想隨便掩飾過去。
    “你不是冷的。”莊秋水繼續指出道。
    “好吧……我是困的,夜都這麽深了,咱們都歇下吧。”我哭笑不得地道。
    “你不是困的。”莊秋水再一次指出道。
    ……和懂醫的說話就這一點不好,想用身體瞞過對方去是很費力的一件事……
    “好吧……我,隻是身上有點不舒服而已,真的沒什麽問題。”我不敢再同這塊耿直的木頭耗下去,邊說邊打算從他身邊過去,卻忽地被他一把捏住了腕子,指尖搭在脈門上,竟是替我把起了脈。
    “怎樣,莊大神醫?小的我哪裏有問題?”我無奈地問道。
    “我是仵作,不是神醫。”莊秋水更正道,“你胸腹中有鬱結之氣,若不及時疏通必然引發疾症。”
    鬱結之氣?不會放幾個屁就好了吧?我勉強笑笑“謝莊先生診治,待上岸去後我就買些藥來服。”
    “心病還須心藥醫。”莊秋水毫不留情地指出我的症結所在。
    “是啊……”我苦笑,“可我的這副藥還不知道是毒藥還是良藥呢。”
    莊秋水看了我半晌,末了硬梆梆道了句“簡單點不就好了。”說罷便轉身走了。
    我錯愕了一陣,然後沒忍住笑了一聲簡單點兒不就好了?這話也隻能出自至真至純的莊秋水之口,這樣的心境也隻能是他才能擁有。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誰說人家木訥不開竅?他莊秋水才真真正正是個超脫世俗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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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那就簡單點兒!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大不了甩甩手,一個人瀟灑去也!
    轉頭向著無邊海水深深地籲了口氣,徑自回房睡下。
    第二日一早,官船抵達碼頭,一眾官員前簇後擁著楚龍吟上得岸去,早有十幾輛馬車備在那裏,漫城知府婁克寧一路殷勤地將楚龍吟迎至漫城府衙大堂內坐下,楚龍吟也不多與他廢話,直接讓他將本轄區內的救災報告以及近一年內的大案要案卷宗和各類稅目賬冊呈上來,之後便把他轟了出去,閑雜人等一概回避,隻留下楚鳳簫、我和子衿在堂內。
    欽差大員的職責之一就是核查各地方官員的工作,因此楚龍吟調取案宗什麽的完全在權限之內,誰也不敢說半個不字,要知道——楚龍吟這位代天巡視的欽差大臣雖然沒有傳說中的尚方寶劍,但也絕對可以對所有三品以下官員來個先斬後奏的,所以此時此地他就是權最大的那一個,誰敢不從?
    楚龍吟一指旁邊桌子讓楚鳳簫坐過去,而後丟給他一摞卷宗,隻說了一個字“查!”
    我和子衿分立二人身後隨時伺候,整個上午二人連頭都不曾抬一下,直到將近午飯時候,見楚龍吟把手中賬冊往桌上一扔,冷笑兩聲,道“做得好精細的一本賬!賑災款項筆筆上賬,筆筆都有合適的去處,卻不知為何災民們還是流離失所,八百萬兩災銀難道還不夠救活一兩萬的災民麽!?”
    楚鳳簫站起身走至楚龍吟的桌旁,將手中一張寫了字的紙放到他麵前,道“我方才看了看漫城府衙所有在職人員的花名冊和履曆,其中掌管銀庫的人叫做張爍華,他與府衙賬房李多金是連襟,而這次專門記錄救災款項收支的馬寶亮的姐姐與李多金的妻子又是姑表親,張爍華和李多金的嶽家是本城姓郭的一家富戶,郭家買賣做得很大,這漫城裏賭坊、勾欄、酒肆十間有八間都是他們家開的……我認為這其中必有問題。”
    楚龍吟看了眼紙上的幾個名字,摸了摸下巴,道“我朝律法規定衙門裏不得有知府親戚任職,卻並未規定不許有富戶家的親戚任職,然而銀庫、帳目、賑災收支這三樣與銀錢相關的位子上竟有三個親戚關係的執事人,此事果然可疑得很。單從這本賬做得天衣無縫的程度來看,漫城知府婁克寧是個頗有心計之人,直接問他必然問不出眉目來,此事還是私下裏調查罷。”
    “你的欽差身份已經曝露,再想微服私查卻已是不可能的了,而我們這次上路又未帶人手,你倒想怎麽個私查法兒?”楚鳳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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